散文丨分牛記:一隻整牛幾家分,買酒要箱不要瓶

村口小酒館 發佈 2022-12-05T17:25:20.767891+00:00

生活在河北垻上和附近內蒙古的人們很有意思,他們一年到頭打工也好,養牛羊也罷,花錢時候摳摳索索,捨不得穿好的,捨不得用好的,可就是捨得吃。

生活在河北垻上和附近內蒙古的人們很有意思,他們一年到頭打工也好,養牛羊也罷,花錢時候摳摳索索,捨不得穿好的,捨不得用好的,可就是捨得吃。到了年根下,甭管今年收入如何,絕對不會苦了嘴頭子。在我們的心裡,什麼海鮮大餐,什麼稀罕水果,什麼嫩靈靈的蔬菜,都不如囊口囊口的肉來得實在。

肉,自是以牛羊肉為佳,如果錢不趁手,豬肉亦可。當地人吃肉,愛吃帶骨煮的,手把肉羊蠍子牛骨頭不僅是自家珍貴的美食,也是招待客人的上好之物。帶骨的肉,是好酒之人最愛,吃起來有動手的樂趣,無形中能拉近人們之間的距離,多喝上幾杯。你想,人人油乎乎的雙手,油膩膩的嘴唇,哪裡還有形象可言?人啊,一但不注意形象,便少了地位貧富差距,多了親近。

以前到了每年的這個時節,生活在牧區的大姨定會費好大的事找個電話打過來,商量著分牛肉的事情。大姨在牧區養羊不養牛,卻認識不少養牛的牧民,過了中秋就和人家定好,讓年根下給留一頭牛,幫忙宰了,也不用比市面上便宜,畢竟真正純吃草料的牛當時已經很少,不是知根知底的壓根買不上。宰牛也不讓人家白幫忙,牛皮不要,算酬勞。

大姨聯繫我們,是讓我們尋摸著有人出差或路過旗里的時候把牛肉帶回來。這個真找不到人捎帶,牛肉還好說,牛骨塊兒大,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幸好年底是父親的要帳季,時不時去內蒙古,和大姨約好時間,繞個路特意去一趟即可。

一隻牛是要好幾家分得,太貴,兩家買有點吃不消。同和大姨生活在內蒙的幾個姨姨,多少都出些錢要點。舅舅條件一般,姐姐們心疼他,不管他出不出錢,都會給他留一份。

牛看著大,分的人多了,平均到手頭其實沒多少。大姨心念著我們,總說在市裡面買點好牛肉不容易,把牛身上最好的肉分給我們,還要搭一副牛排,劈成小節,說是城裡沒大鍋,方便我們煮。

牛骨架大姨是誰也不給的,留著,等過了初二兄弟姐妹們聚餐時吃。在我看來,煮牛骨架太費事,需把大架子分解,可在大姨夫那裡,這是習以為常的簡單。解骨架和解牛肉一樣,有當地人俗稱的「骨縫兒」,知曉之人沿著骨縫來,又省力氣又快。

分來的牛肉,母親拿到手先給我們做一頓解解饞,剩下的再次分成小塊凍到冰箱裡,此刻的它們已然「名花有主」:這塊兒是給大伯的、這塊兒時給二伯的、這塊兒是給四伯的、這塊是拿回老家的……真正吃到我們嘴裡的沒多少。

待到大姨大姨夫年老後,滿身傷病的他們自牧區返回旗裡面居住。人離開了草原,習慣未改,每年的分牛大業依然進行。此時我已經工作,有了自己的車,回去拿肉的重任自然交給了我。

走親戚走親戚,手裡得拎東西。我去大姨家,買的禮是酒。剛開始,我買的酒挑貴的買兩瓶,到了大姨家受到了大姨夫的「批評」:「買這麼好的幹啥?咱們喝酒,差不多就行,但數量要多。」我記住了大姨夫的話,再去,先從市里買一箱子當地酒,路過寶昌再買一箱子大姨夫平時喝的酒。大姨夫一瞅兩箱子酒,樂呵的眼睛都眯成了縫兒。

買來的酒,除了大姨夫,各家親戚均是一箱。姨姨舅舅們聽聞消息,不顧寒冷,不顧麻將桌上人們的「氣憤」,朗聲道:「你們先玩兒,我去拿外甥給送的酒。」酒不酒的,他們不在乎,匯集大姨家後,對我的各種「拷問」是真「有對象沒?」「你爸媽身體咋樣?」「工作咋說?」……面對親人的問題,當時我覺著煩,如今想起這些碎碎念,溫度還在。

暑去寒來,又是多年。現在大姨大姨夫跟著兒女與我生活在同一城市,大姨夫因病不能多吃肉,分牛這樣的活計,我們小輩兒是懶得去張羅的,嫌費事。想吃牛肉了,隨意買點,比不上牧區的好,能入口就行。大姨大姨夫總說我們,吃都嫌麻煩,真是懶到家了。然後喋喋不休地給我們講過去冒著寒風大雪去挑牛,和人家喝個半死等著宰牛,回家得好幾天才能把牛肉分好等著兄弟姐妹來領。

說這些話時,大姨和大姨夫年老渾濁的眼睛裡散出了光,仿佛那些忙碌的日子才叫日子。或許他們是對的,那些日子才真叫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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