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有什麼好期待的?

吳懟懟 發佈 2022-12-10T01:26:42.332359+00:00

1991年,《阿飛正傳》上映,票房差到難回本,王家衛在香港成了投資人繞著走的導演,他把目光轉向台灣,說要用梁朝偉張國榮林青霞張曼玉梁家輝王祖賢等一大票明星,拍金庸武俠。

作者|耳東陳

監製|吳懟懟


1991年,《阿飛正傳》上映,票房差到難回本,王家衛在香港成了投資人繞著走的導演,他把目光轉向台灣,說要用梁朝偉張國榮林青霞張曼玉梁家輝王祖賢等一大票明星,拍金庸武俠。

結果拍著拍著,資金燒完了,大腕們為了跟王導合作,在沙漠裡一呆兩三年,眼見著片子難以為繼,王家衛拉著劉鎮偉拍了《東成西就》來救場。

《東成西就》票房大賣,賺來的錢給《東邪西毒》續了命。

王家衛的拖延症,自此隨著金庸看了也找不到關聯性的《東邪西毒》廣為流傳。

當年,林青霞在《東邪西毒》劇組從38歲呆到40歲。

近30年後,故事重演。

胡歌在《繁花》劇組,從而立之年邁入不惑之年。只是這一次,在劇組過了三個生日,戲還沒殺青。

自2020年《繁花》立項後,騰訊視頻每年釋放片單,《繁花》都榜上有名。

一年又一年,《繁花》出現一次,上一次熱搜,但問什麼時候上映?答案永遠飄在空中。

別的劇放出預告片那是即將定檔的節奏,《繁花》放了預告片,馬伊琍辛芷蕾唐嫣輪流叫著「寶總」,觀眾以為守得雲開,不好意思,還沒殺青。

2017年監製作品《擺渡人》上映後,五年了,王家衛並無新作。

在這個以票房論英雄,社交媒體充斥名人事業粉的環境下,王家衛以慢著稱是其一,票房平平是其二,此外不管是《東邪西毒》的王祖賢,還是《阿飛正傳》的梁朝偉,《2046》的木村拓哉,再或《一代宗師》的張震,辛苦拍戲好幾年,被墨鏡王剪成幾分鐘幾秒鐘甚至一個鏡頭都不剩。

饒是如此,每當王家衛和他還沒影兒的新作有個風吹草動,還是能掀起一片熱議。

那麼問題來了,期待王家衛的人,究竟在期待什麼?


01

華語文藝代名詞


在一二線城市參加小型電影放映會,不是稀缺的事情。放什麼片?王家衛的電影大多時候都是首選。

2022年10月,在上海的一個小型放映會結束後,跟主辦方聊起為什麼要選王家衛,他說「我放赫爾佐格的話,還有人來嗎」?

在此之前,王家衛導演生涯的9部電影,他在放映會上輪番放了三年。

「影迷群體欣賞他的風格,大眾也能從他鏡頭的都市男女愛情故事中找到幾分相似的惆悵,進到這個場所的人如果更懂電影,那麼大家在放映結束後跳過王家衛聊其他,如果今天的觀眾只是偶爾看到放映信息進來湊熱鬧,也不會因為電影過於雲裡霧裡而睡著。」

因此,對於不以盈利為主要目的的小型放映會而言,王家衛電影是吸引客源的敲門磚。而放映的場所,多選在獨立書店或咖啡店。

「小資」,是王家衛電影的相關標籤,《三聯生活周刊》曾經出過「小資」生活方式專刊,其中不乏「逛展、打車、上網、逛宜家、買盜版歐洲電影、沒事兒進星巴克發呆、吃蔬菜沙拉、面帶微笑地嘲人和自嘲、定時去書店看話劇聽音樂會……」。

後來廣州大學人文學院教授陶東風用「看王家衛電影、看村上春樹小說」,讓「小資」這個詞彙在中國語境下更落地。

接受國良好教育、處在中產和貧民之間的階層,被定義為「小資」,他們有一定的消費力,有一定的文化審美追求,他們是消費社會打造出來的一種標籤。

這個群體是王家衛電影的消費主力軍,但縱觀社交媒體,會發現一件事,相比賈樟柯、婁燁等更貼近大陸生活的導演,王家衛的大眾知名度和影響力,要高得多。

這一現象不止與電影本身相關。

必須要承認的是,鏡頭聚焦在都市中,借愛情關係講「人與人關係」的王家衛,比曾拍地下電影的導演更親民。

題材決定大眾度。雖然90年代王家衛電影在香港電影市場票房表現平平,但2000年上映的《花樣年華》和2004年上映的《2046》,均在大陸拿下了票房第6。

時年80後是消費市場的年輕人,而他們在那個文藝作品百花齊放的年代寫下的小說,影響了後來的90後、00後。

眾所周知90後的青春回憶里有郭敬明及其旗下作者的小說,殊不知這些小說中「王家衛」一直都是高頻詞。

且隨著時代和媒介變化,王家衛的新受眾在網際網路時代,也造就了「王家衛體」的另一種景觀。

2014年百度結合百度貼吧、百度視頻、百度音樂、百度中文搜索風雲榜等多個榜單中的用戶行為,發布了《90後洞察報告》,報告顯示90後在愛情上更「早熟」,消費觀傾向於「我喜歡」,平均網齡達7.53年,他們的社交特徵是在網絡世界更活躍敢於表達自我,在現實中更疏離。

網齡長、比前輩更早關注感情、更願在網絡空間表達,遇上小資審美典型符號「王家衛電影」,可想而知是副什麼景觀。

網友二創玩「王家衛」的同時,張嘉佳、大冰等一眾在網上模仿王家衛強敘事風格寫故事寫成暢銷書作者的人,一方面為王家衛的大眾化添了柴火,另一方面,讓王家衛進入了「俗」的大染缸。

飄在淺表的「風格」和流傳甚廣的金句讓王家衛風成華語文藝代名詞,「王家衛體」大概是中文網際網路世界能夠最快練成的一種風格。

物體名稱+有效期限+當下時間+人稱代詞,是「王家衛體」的萬金油。

表白時,盯著表說「xx年xx月xx日某時某分某秒與你一起度過,我會永遠記得這天」。講奇遇,盯著對面的街景說「你看那家店,去年今天,我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在那兒擦肩而過,那時我對他一無所知,後來他成了我的知己。我一直以為是那家店帶來好運,後來發現原來人在無聊的時候,所有相遇都是奇遇」……諸如此類。

學王家衛講話曾經風靡一時,從拿捏腔調到裝腔作勢到無病呻吟,風評轉變一路向下,王家衛基本盤,越來越大。


02

點石成金名聲在


雖然學王家衛體講話的人不見得真看過王家衛,但常年神隱、劇照廣為流傳,墨鏡王和他的電影故事,在內娛發展進程中,從未缺席。

他形成的現象,於文藝青年而言,是從中性詞到貶義詞的變遷。

於流量明星的事業粉而言,王家衛是某種程度上「愛豆變身實力派的希望」。

張曼玉在1988年《旺角卡門》上映之前,常年被詬病花瓶一個,王家衛拍處女作,用當時的偶像劉德華張曼玉張學友,主要是出於市場考量——題材選大熱黑幫片,演員選當紅炸子雞。

片子拍出來之後,叫好叫座,最重要的是,張曼玉通過這次經歷,演戲開竅了,而張學友呢,則直接拿下了當年金像獎的最佳男配。

1990年《阿飛正傳》上映,得獎運一直很差的張國榮憑此拿了金像最佳男主,再之後,梁朝偉張曼玉《花樣年華》包攬當年金像最佳男女主,時間來到新世紀,曾聲名狼藉的章子怡,也憑藉《一代宗師》,捧回9座影后獎盃,打了漂亮翻身仗。

王家衛成全演員的名聲,是從他出道起與電影風格並存的一種特質。

這種特質在娛樂圈整體以業務能力為主的時代,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畢竟名導不止王家衛,導演與演員相互成全的故事屢見不鮮。

但內娛飯圈文化甚囂塵上那幾年,流量明星和「資源咖」瓜分著市場上的好資源。對於從電影出道的「X女郎」「X男郎」而言,出道自帶導演這一派系的人脈資源。

而流量明星的尷尬,則是粉絲日益增長的事業心和明星本人業務能力的拉垮。

誰能拯救木頭美人,助力他們謹慎實力派,迎來事業新春?王家衛的稀缺性便體現了出來。

粉絲們拿著明星出席活動的氛圍圖腦補故事感,為表現力上價值時,「王家衛既視感」成了高頻詞。「誰是最適合演王家衛電影的新生代」這個問題是流量明星粉絲們的保留討論項目。

相比講大時代下小人物的陳可辛,充滿悲愴溫情人文精神的賈樟柯,用情慾表現人與時代的婁燁,再或者更黑色幽默的姜文,王家衛的電影截圖,似乎要更貼近都市消費生活,更貼近當代人游離的精神狀態。

更重要的,王家衛那些意味不明的表達,過曝的影像風格,似乎更後現代,更洋氣。

因此,期待王家衛點石成金,幾乎成了內娛一些群體心照不宣的事情。王家衛三個字本身是一種雲梯,上了這個梯子,一個明星,似乎就更有了質感。


03

《繁花》平反《擺渡人》?


然而,真是這樣嗎?

2017年,張嘉佳小說集《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在王家衛參與監製後,變身電影《擺渡人》,梁朝偉,陳奕迅,鹿晗,楊穎,新老幾代人,在有著90年代金色質感的鏡頭下開始意味不明的對話,看過電影的人表示:糟糕,有被矯揉造作到。

「王家衛,你有裸條在張嘉佳手上嗎?」

王家衛發微博為《擺渡人》吆喝時,網友如是說。

網傳《擺渡人》拍攝期,王家衛並非掛名監製,而是全程參與。此話一出,觀眾發現,王家衛並不是演員萬金油,至少內娛初代流量明星,墨鏡王救不了。

《擺渡人》最終以4.82億票房和豆瓣4.1的評分收場,雖然比鄧超白百何主演的另一版本《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票房少了近一半,但這個票房成績,是王家衛電影內地公映票房最高的一次。

關於大師跌落神壇的故事,大眾總是喜聞樂見。

與此同時,從泥潭爬起重振聲明,亦是觀眾口味的現實版勵志故事。

因此,當王家衛的同行陳可辛、王晶、徐克、劉鎮偉、劉偉強們北上恰飯,慢慢玩轉內娛工業體系,然後選擇離開或者入局流媒體做網劇網大後,王家衛的下一部作品,就變得不再只是一部作品。

它是個人口碑重振的符號,是香港天才導演試水內娛網劇的符號,觀眾等著看一眾演員能否在王家衛的故事裡散發類似90年代經典作品的魅力,以及,觀眾或許隱隱在等,等慢工出細活的天賦型導演,用實際證明黃金歲月換了時空,依舊可以成立。

客觀看,《繁花》從題材到選角上,是值得期待的。

王家衛上次在《擺渡人》翻車,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原作《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是典型的學王家衛台詞形式的作品,作為中學生讀物,煽動性文字能夠煽情,但作為畫面展示,在沒有更多時代烘托人物動機的前提下,所有金句都像空中樓閣。

王家衛的經典作品,從《阿飛正傳》到《2046》,從1990到2004,看似是一個導演不停重複用不同的人講著同樣的事情,講著都市疏離的漂泊感,其實故事從上世紀60年代講到了90年代,即便觀眾不了解時代背景,但創作者作為時代親歷者,明白從上海到香港漂泊,從故鄉到他鄉,他鄉變故鄉,故鄉又劇變的那種動盪感。

故事裡的人有了不安的土壤,所有以感情做表現形式的內容就有了信力。這些故事,乍看每一個都是痴男怨女的狗血二三事,實則故事發生前,導演都前置了許多發生的必然性。

因此觀眾看時,不會覺得矯揉造作。

而《繁花》之所以被影迷、大眾、被各圈層粉絲所關注,被期待,被看好,又不只是對一個人、一種現象、一種需要的觀望。

而是綜合過往,它有成為一個好作品的潛質。

《繁花》原作講上世紀70年代出生的人在改革開放後沉浮上海灘的故事。它與王家衛的人生軌跡、創作主題,都有重合點。

有國民基本盤又演技過關的胡歌馬伊琍們作為上海本土人,或將讓這個先後獲得魯迅文化獎、茅盾文學獎的故事在大熒幕綻放光彩。

另一個隱性因素是,在瞬息萬變的當下,作為少有的「磨蹭」劇組,《繁花》不止是胡歌轉型,唐嫣產後首作。

人人都知,王家衛拖延,不到最後播出永遠不知道王家衛跟原著差距有多大。這些舊時的瑕疵點,成了如今的確定性。

在今天,人們期待好作品,隱隱希望看到那些穿越時間周期的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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