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科學報》獨家訪談-王方晨- 詩意刻畫當代農民的精神世界

了之齋 發佈 2022-12-25T03:53:23.058912+00:00

《中國社會科學報》獨家訪談 | 王方晨: 詩意刻畫當代農民的精神世界2022年12月09日 09:55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2022年12月9日第2548期作者:本報記者 張杰 張清俐王方晨《大地之上》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山東文藝出版社聯合出版長篇小說《大地之上》是山東省作協

《中國社會科學報》獨家訪談 | 王方晨: 詩意刻畫當代農民的精神世界

2022年12月09日 09:55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2022年12月9日第2548期

作者:本報記者 張杰 張清俐


長篇小說《大地之上》是山東省作協副主席王方晨的新作。這部長篇小說描繪了鄉村幹部李墨喜帶領村民在祖祖輩輩生活的大地上建造新城,開啟新生活的故事,彰顯了鄉村大地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中所發生的深刻變化。

與很多描繪山鄉巨變的作品不同,《大地之上》在關注鄉村經濟發展的同時,更關注鄉村人的精神世界,詩意地展現了鄉村大地上豐沛的鄉村事物和奔騰澎湃的生命圖景,敏銳地捕捉描繪了當代農民的精神成長,從而揭示了當代農村的巨變。


重新審視農民與鄉村大地的關係

中國社會科學報:波瀾壯闊的鄉村振興實踐為文學書寫和文學創作提供了豐厚土壤。新時代的山鄉書寫應描繪記錄新時代的偉大變革,從新時代主旋律創作中找到新的視角和生機。您的長篇小說《大地之上》寫出了山鄉巨變的壯歌。能否請您談一下《大地之上》的創作初衷?

王方晨:幾年前,「留住鄉愁」是個熱門話題。與此有關的鄉村、大地、鄉情、傳統的生活方式,是我們書寫了很多年的鄉土文學內容。非常有趣甚至有點尷尬的是,時代不為文學而停留,被寫了很多年的古老鄉村,忽然像《大地之上》裡的「香莊」一樣,被連根拔起,徹底消失了。這至少是發生在山東大地上的事情。時代變化之巨,對應著作家個人的感慨之深。這就是當代鄉土文學創作所面臨的整體的歷史背景,而我寫這本《大地之上》故事,初衷就是要重新審視當代農民與大地的複雜關係。

世上的一切,人類的生活,時代的變革,往昔、現在和未來,也無不是發生在大地之上。這個視角是極為廣闊的。仔細閱讀小說,會發現有一句話反覆在文中出現:「地球在宇宙間旋轉。」寫大地,並不僅僅是寫大地,寫農民,也並不僅僅是寫農民。

過去,我已經創作了大量的鄉土題材小說,早期有為讀者稱道的中短篇《山泉》《鄉村火焰》《說著玩兒的》《祭奠清水》《撲滿》,以及由《跑吧,兔子》《兔子回來了》等組成的「兔子系列」,近十幾年則有中短篇《水袖》《巨大靈》《媽奶奶的難日》《豐柔的買陂塘》《大地仙果》等,另外還有長篇「大地與人」三部曲(《老大》《公敵》《芬芳錄》)。現在,我準備嘗試一下改變視角。我要讓我的人物,既能夠奔跑,也能夠飛翔。

這麼說吧,在這支山鄉巨變的壯歌中,我想盡我可能地營造一個無比高遠闊朗的藝術空間和精神世界。實際上,我是欲借寫當代農民,而寫人類在大地上、天空下的詩意棲居。這也是我所理解的鄉村振興、山鄉巨變的本質意義。

忠實書寫人的生活


中國社會科學報:放置在歷史的視角觀察,近幾十年來,農業農村的變化可以說是變革性的。「香莊」的消失、現代化的農業生產組織、城鄉邊緣人的農民群體感受……可以說,從根本上改變了費孝通先生所說的「鄉土中國」,農民與土地,可以說建立了一種全新關係。這在您的《大地之上》這部長篇中有怎樣的呈現?如何立足於時代變革,寫出新時代的精神內涵可以說是當代作家面臨的普遍困惑。您在創作《大地之上》時,有著這樣的思考?

王方晨:我特別注重人物選擇。小說主人公李墨喜是一位樸實低調的村幹部。為了襯托他的形象和描述他的行為邏輯,我用了很多筆墨去寫普通村民。郭二毛、李良志夫婦,王四統、江玉枝夫婦,修車的張福慶,賣布的趙國瑞,都不能算作鄉村里那種神通廣大的能人,甚至一些人活得還很卑微。惟其如此,才利於寫出生活真實的風貌。

在小說故事方面,我追求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效果。從頭到尾,小說娓娓道來。一方面,這體現了我對讀者的信任,更重要的,是我對農民與土地這種「全新關係」的信任。它不需要金鼓齊鳴,劍拔弩張,不需要咋咋呼呼,大轟大嗡,面紅耳赤,怒髮衝冠。對調子起得過高的文學作品,我向來有種本能的警惕。

寫小說能夠寫出文化的意味,是衡量小說品質的一個重要指標。所以,我在創作中有意識地增加了一些文化書寫。這裡既有神話故事,又有民間傳說,民謠俚曲。優秀文化的核心意義,也是農民與土地這種「全新關係」的一種反映。我把它視為立人、立國、安民、安天下的神石,這就是對人的尊重。正確理解《大地之上》,是認識到小說其實書寫了新時代的人性復歸,而這正是所謂李墨喜締造「心城」的由來。

對當代題材的創作,我是有過一段時間的困惑,比如怎麼處理光明和黑暗的問題。創作《大地之上》給我帶來的兩個非常有意義的思考。一是,文學是寫什麼?這看似老生常談,但並不見得就是已解決的問題。文學要寫人,寫人在大地上的生活,寫人性。偏離了這個方向,文學不成其為文學。二是,創作要有歷史的眼光。我把當下所發生的一切都看作歷史事件。一旦發生,即為歷史。作品中糅合歷史意識,自然增加了作品的厚重感。

展現奔騰澎湃的生命圖景


中國社會科學報:山鄉巨變給人們生活帶來了巨大變化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巨變過程中每一個真實生命具體體驗是文學要努力去表達書寫的。您如何看待時代大潮與個體生命體驗之間的關係?請您從新特徵、新視角、新突破這個層面,談一談您在構思和寫作《大地之上》時的藝術追求和表達。

王方晨:我們書寫個體生命在時代大潮中的體驗,其實是在映射無數個體的歷史命運。自古以來,人都是棲息在遼闊大地。在《大地之上》,是廣大農民祖祖輩輩在大地上生活,他們把根往土地中扎得很深。這塊熱土帶給了他們生命,也帶給了他們勞累、愉悅、眼淚和歡笑。時代巨變,割斷了他們原有的與土地的聯繫,村子七零八落,人像大地上的遊魂,一個個成了不種地的農民,小說認為是一種「懸空狀態」。如何落地,也就是如何與大地,與世界,與社會,建立一種新的關係。不破不立,我非常認可這種歷史的發展方向。

這部小說的整體風格是歡快的輕逸的明亮的詩意的,但它又是寫的厚重的土地,兩相映襯,可以說既仰望星空,又腳踏實地。小說本屬於鄉土題材,但小說里的人們卻大多生活在嶄新的高樓林立的現代住宅小區。相對於傳統鄉土文學,故事場地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實則是一部「現代社區裡的鄉土小說」。小說寫了當下方興未艾的鄉村振興的建設熱潮,但筆墨卻深深觸及鄉野萬物,從而帶有了鄉野大地的蓬勃氣韻。

《大地之上》很明顯的一個特點就是小說充滿了豐沛華滋的鄉村事物,向讀者展現了一幅奔騰澎湃的生命圖景。眾生平等,萬物有靈。我想,這也可以講是一種生命意識。確實,小說寫了人,也寫了數不盡的草木、飛鳥和爬蟲。濃郁的生命意識在文本中的滲透,可以給小說增添一種異樣的鮮活、旺盛和飽滿。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創作自覺。

從一落筆,我就告誡自己,所謂的「真實記錄時代」很容易進入一個誤區,那就是常常注重於事件的真實,而忽略人的真實。我認為,當代文學更大的價值在於,不但揭示了這個時代所發生的巨變,更揭示了人的轉變。在鄉村振興的歷史背景下,當代農民正在形成新的文化品格,並連接著中華民族文化中最優秀、最有生機而又最開放的那部分。我專門為小說設計了一塊「神石」,寓意在此。

《大地之上》的藝術追求和表達,跟我對人的認識極為有關。大地遼闊,天地蒼茫,人在中間。細察時代之變,探秘鮮活人心,我有志於展示自己的多種書寫可能,謹力貼近物質現實,建造平易自然而靈動飛揚的藝術秩序。

責任編輯:常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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