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陽lp
「即使是再黑暗的夜，太陽也還是會升起。」
那個身穿猩紅色盔甲的披髮男人仰望天空，使出最後一分力量撥開了包裹著太陽的陰雲，隨後坦然迎接死亡……
英式吸血鬼始終在銀幕上散發著優雅的氣質，哪怕這是一部背景宏大的「戰爭片」。
對於德古拉，根據西方文學拍攝的影視劇很多，前衛些的有《德古拉2000》和更早之前的《刀鋒戰士3》，古早經典版有《驚情四百年》，無一不是講述作為吸血鬼始祖的德古拉的傳奇出處。
而《德古拉元年》較有創意的是——
它把「始祖」模式一分為二，用真實發生的歷史渲染一位悲情英雄，通俗地說就是將一個惡魔「洗白」，當然，這裡不討論歷史上的德古拉的傳奇戰績，因為歷史一定是需要辯證地看待，就像土耳其人如果看這部電影大概會氣死：
「這個三姓家奴首鼠兩端，變成吸血鬼是它應該背負的永生的詛咒。」
羅馬尼亞人則可能欣喜萬分：
「德爺威武，做鬼也是一個愛國的鬼。」
一
如果不看到結尾，根本想不到電影前後的旁白是故事中德古拉之子因格拉斯（Art Parkinson 飾）的回憶闡述，開場簡單扼要地記述了德古拉的生平：
那年東騎西進，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四處收割，從波斯到地中海，從高加索到埃及，所過之處無人可擋，千年帝國拜占庭（東羅馬帝國）最終轟然倒塌，君士坦丁堡變成了伊斯坦堡，星月代替了十字架，拜占庭末代公主嫁給了彼時趕走金帳蒙古人的俄國大公，從此一個名叫「沙皇」的男人在北境自認為東羅馬的傳承，不僅繼承了千年帝國的雙頭鷹徽章，也繼承了東正教，由此開始了與土耳其人長達數百年的戰爭。
但在沙俄尚未崛起的時候，奧斯曼土耳其正是如日方中的時候，依照古時的「質子」制度，伊斯坦堡匯聚了大量的被征服國家的王公和王子，幼年的德古拉王子就這樣在伊斯坦堡的城堡里長大，被訓練成了一位驍勇善戰的武士，他跟隨土耳其大軍東征西戰，以殘酷冷血讓歐洲人聞風喪膽，甚至被敵人冠以「惡龍」的稱號。
在靜態的戰場畫面中，陷於陰影之中的德古拉只讓人看到他胸口雕有惡龍的猩紅色鎧甲，他單膝跪地，手持長劍，在他面前的是無數被他用木樁串起來的敵人……
「穿刺公」，這也是歷史給與他的稱呼之一。
攢足軍功後的德古拉被土耳其蘇丹恩准回國繼承王位，自此開始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然而故事也正是開始——
這一年土耳其兵鋒再現，路過他的土地時按照「質子」制要求他獻上國內的男孩，要像他一樣送去伊斯坦堡作為士兵的雛形，德古拉（盧克 伊萬斯 飾）問對方給錢行不行？人家笑了：
「錢也要，人也要」
在德古拉看來，這就是給臉不要了。於是他百般思考究竟該如何解決這件棘手的事情，而在土耳其人抵達之前，故事特意還交代了他與侍從在荒山中遭遇的魔怪（查理斯 丹斯 飾），九死一生的他被教士科普：
「那是把靈魂獻給魔鬼的人，你千萬不要招惹。」
如今在土耳其人的刀鋒之下，德古拉的愛人米娜（莎拉 加頓 飾）問他該怎麼辦？於是德古拉一邊說「凡事有我」一邊把目光再度投向了那座散發著詭異氣息的荒山……
二
接下來得益於《德古拉元年》的緊湊劇情，主人公沒有廢話地只身前往拜會魔怪，魔怪咬了他一口，告訴他幾日之內不可碰人血，否則再無回頭之日。如今身上的力量只是暫借給他，去吧，去折騰吧。
變得疾如風，力如牛的德古拉開始單挑圍攻城堡的土耳其軍隊，這場打戲很有些「萬夫莫開」的氣勢，隨著一個個軍士被拋向天空，一輪明月照西……不是，圓月之下，遍地屍骸。
不過我搞不懂電影裡的教士和百姓的思維，他們眼前的這位大公分明處處為他們著想，一路跋山涉水率領眾人登高守城，卻在教士的懷疑下被質疑為附了魔（實際上也的確如此），接著恐懼和詛咒讓這些人圍攻德古拉，緊要關頭，米娜站出來怒斥眾人「他是為了你們才變成這樣的」，這種權威人士的告誡才讓大家靜默順從。
由此可見古今中外，「帶節奏」這種事特別適合愚眾，通常就是面對疑惑未知的事物，一個人站出來挑頭，一群人馬上附和。等另一個人站出來駁斥，這群人又轉變了態度。所以眼熟不眼熟？這場「人民永遠正確」的戲碼是除卻動作場面外最頗有意趣的，好在電影沒有跑偏，它始終聚焦在陷入矛盾和痛苦中的德古拉身上。
蘇丹穆罕默德（多米尼克 庫伯 飾）從潰敗的軍士那得知自己昔日並肩作戰的「朋友」似乎變成了令人難以琢磨的「超人」，於是親率大軍攻打山城，以一招「調虎離山」讓德古拉化身蝙蝠親入軍中，自己卻化妝成小兵在旁觀戰，另外派遣親軍上山，於是城破、人亡。
德古拉的兒子被土軍掠走，妻子米娜不甘受辱，卻在德古拉知道中計趕回來的那一刻墜入山崖……
此時，已是德古拉可以人類身份使用超能力的最後一刻，在妻子臨終前叮說一定要救回兒子的痛苦中，他終於張開了嘴咬向妻子的脖頸。
影片至此，作為主人公的德古拉形象塑造得十分成功，如果沒有那一身飛天遁地的本事，他註定會是一個期待平淡生活的男人，每天打打獵，調解一下鄰里糾紛，然後夜半時分在床上跟愛人誦念老婆最愛的一句話：
「why think separately of this life and the next when one is born from the last
（當我們能夠再續前緣，又為何認定來世並非今生）」
人物浪漫，故事也很浪漫，只是披上了傳說的外衣並賦予了其足夠悲劇的色彩。
因此當德古拉咬下去的那一刻，魔怪終於走出了山洞，一個關於吸血鬼的永恆傳說也同時誕生。
三
關於決戰的戲乏善可陳，以商業片的角度看，最終德古拉率領被他轉化為吸血鬼的倖存者們變幻著身形闖入土軍營地，只是有幾處殺戮戲很有意思——
變成吸血鬼的人們對上的都是曾無比害怕過的土耳其將領，突出的就是「復仇」主題。身為復仇焦點的德古拉也闖入營中直搗黃龍，身陷蘇丹埋伏九死一生然後反殺並救出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當重新披掛上陣的德古拉牽著兒子的手走出營帳時他發現，敵人從土耳其人變成了自己的「同胞」——
吸血鬼們虎視眈眈，面對孩子紛紛想要一擁而上。
終於在教士出手相助下，完成了復仇的德古拉生無可戀，見到兒子安全後用力揮去了天空中的雲霾，讓陽光照射在被詛咒的眾生身上，眼看著鬼眾化為灰燼，他自己也終於長吼一聲倒在地上。
這時這個悲情英雄終於完成了對自己的解脫，至少當時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伴隨著畫外音的講述，一個神秘人將德古拉的屍骸拖了出來，神秘人割開手腕讓血液滴入德古拉的口中，也得以讓這個傳說繼續下去。
隨著畫面從古代城堡漸變成現代都市，瀟灑的德古拉在街上邂逅了一位酷似米娜的女士，他含情脈脈地看著眼前的人，在人家以為他不過是個登徒子而離去時輕聲念起那句藏於心頭幾百年的詩句：
「why think separately of this life and the next when one is born from the last
（當我們能夠再續前緣，又為何認定來世並非今生）」
德古拉攜女士離開，後面我自行腦補了一下，無非是「我有故事，你有酒嗎？」的關於文藝女青年和文藝老鬼之間的浪漫。
不過顯然隨後而來的同樣西裝革履的魔怪走了出來緊隨二人其後對著鏡頭說：
「遊戲開始了……」
這明顯是要演續集的節奏，雖然後來並沒有續集。
四
傳奇影業和環球影業當時打算鍛造一個「吸血鬼宇宙」，所以特意構造了德古拉的源起，並在其之上設置了魔怪——吸血鬼始祖的角色。
這些都能從影片結束時看出來，可惜當年因為票房不佳，所以續集的拍攝被無限期擱置。
我目前能找到的國外影評也多是負面，主要是「台詞蒼白」之類的。但我覺得它作為一部融合了愛情、歷史、戰爭、恐怖等諸多元素的商業片還是合格的。
網絡亞文化眾對於「該隱」的猜想完全依託於《聖經》，後來很多吸血鬼題材的影視劇都把他當成了吸血鬼始祖，而《德古拉元年》同樣遵循了這個基本準則，再單立出德古拉的個人形象，必然是為了後續的空間做準備，對於一向喜歡打造系列作品的傳奇和環球來說，這是一次試水之作。
從特效、戰爭場面和人物關係的細節刻畫得也較為到位，包括影片中土耳其軍人的鎧甲必然經過考證，蘇丹和將領們的服裝細微差別細節處理很好。
後來俄國人拍了一部講述抗擊蒙古入侵的電影《怒戰狂心》，直接從橫店影視城借的服裝道具，於是我眼看著電影中的蒙古軍隊穿著咱們漢朝的盔甲始終覺得老毛子實在粗糙且不走心。
因此對比之下，《德古拉元年》的服化道算是相對屬優。
而依託在古老傳說和真實歷史交匯間的德古拉，比《驚情四百年》中基努李維斯面對的白髮蒼蒼的老怪物更能讓人接受——
從《霍比特人》裡走出來的盧克伊萬斯依然很帥，演感情戲時眼中流露出的溫情和演動作戲時那股狠勁結合得十分協調，能讓我欣賞到西方男性的雄性氣質。
在關於吸血鬼題材大行其道的美劇和電影潮流中，可能實在是看膩了語焉不詳的傳說，忽然看到這樣一部顯得不那么小場面，還帶有一些浪漫遐想的故事，應該算是一部值得給小眾人群講一講的電影。
可惜氣氛感有了，觀眾的口味卻變了，僅對於愛好者來說，歐美市場的觀眾看慣了《獵魔人》等一系列的影視劇，魔怪不再是獵奇的唯一標準，《德古拉元年》裡柔情和鐵血兼備，但它太「英式」——
用一種近乎講古的形式敘述一個傳說的起源不是不好，只是作為商業片而言，它顯得格格不入：
既沒有融入到漫天的超級英雄和神怪之中，也沒能凸顯西方愛情片獨有的浪漫氛圍。結果愛看戰爭片的和愛看愛情片的，和愛看鬼怪片的觀眾們都沉默了——
這部電影很合格，但不討好。
它適合一類喜歡靜謐氛圍的觀眾獨自坐在家中觀看，在故事中尋找浪漫的人和事。
比如……尋找那個陷入萬軍之中無奈又悲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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