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野心

媛媛的日記 發佈 2023-01-01T03:02:32.774975+00:00

王瑜慢慢地停止了躁狂,身子往後倒去,眼睛也緩緩地閉上。射針的人正是慕容桀,他手裡拿著一個小鐵盒,是毒針的機關裝置,當然,射出去的不是毒針,而是迷針。

一根針飛進鐵籠里,沒入王瑜的頭上 。

王瑜慢慢地停止了躁狂,身子往後倒去,眼睛也緩緩地閉上。

射針的人正是慕容桀,他手裡拿著一個小鐵盒,是毒針的機關裝置,當然,射出去的不是毒針,而是迷針。

他大步出來,拉住子安的手,「走,我送你回去。」

子安張張嘴,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頓時明白過來,他不願意在這裡面對王瑜,他的士兵。

子安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他,只得一路默默無語。

即將到相府的時候,慕容桀忽然說話,「我大周的疆土,是靠著這一群將士用鮮血守護著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那一群高位者可以高枕無憂地呼風喚雨,都有賴於他們,本王發誓,但凡用將士的生命來做奪權鬥爭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子安看到他眼底席捲起來的狂怒,額頭青筋跳動,可見已經是到了忍耐的極限了。

子安伸手,想抱他一下,但是,終究覺得不合適,手停在半空,緩緩地收了回來,「對不起,我沒能幫上忙。」

「夏子安,本王不會放過夏槐鈞,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慕容桀看著子安,神情冰冷地說。

子安點頭,「嗯。」

她不知道可以說什麼,她也知道慕容桀不是遷怒她,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夏子安是夏槐鈞的女兒,這點不能改變,一旦夏槐鈞出了什麼事,夏家的人都得受到牽連。

慕容桀是在給她警示,如果她要出手,最好儘快,不然的話,她會以夏槐鈞女兒的身份,被拖入這個旋渦去。

慕容桀看著她,道:「你若不能脫離相府,最好做一些事情讓人看見,你和相府不同心,以後相府出事,有人願意為你求情的話,也知道從何入手。」

子安沉默了一下,「王爺有何高見?」

「本王為什麼要賜予你母親一塊地?」慕容桀反問。

子安抬起頭,「你的意思是想讓我也搬到後院去?」她是有這個打算的。

「是的,而且,最好後院和前院是隔開的,築起圍牆,自立府邸。」慕容桀道。

「自立府邸?」

「你母親是丹青縣主,她可以跟戶部提交,自立府邸,戶部會撥銀子給她的。」

子安終於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因為她現在還是夏家的女兒,未曾出嫁,總不好住外面去,留一塊地給母親,又封了個縣主之位,母親便可自立府邸,不必依靠相府,甚至可以在竹園那邊建造正門,形成一座小小的府邸。

那樣,她沒有出去住,但是也和相府沒有什麼關係。

「我明白了,我不是要建造什麼湖邊木屋,我是要建造屬於我與母親的府邸。」子安說。

「此事必定要掀起一場風波,但是你記住,風波越大越好,越多人知道你與相府決裂越好。」慕容桀說。

「我明白的。」子安想了一下,「我會把竹林都砍掉,然後清出空地開始包建,至於相府湖中一路延綿過來的假山和湖中迴廊,我也會拆除,不能讓人從相府進入丹青縣主的府邸。」

「嗯,正門就從左側開,不要從竹園那邊開,那邊始終靠山。」

「還是王爺想得周到。」子安大為感激。

慕容桀淡淡地道:「那樣的話,本王就算深夜去你閨房中,也方便許多,至少不必經過相府。」

「……」

算了,她覺得還是剛才憤怒隱忍的攝政王比較感性。

下馬車之前,慕容桀對她說:「明日本王來接你入宮。」

子安詫異,「入宮?」

「對,母后說過,下旨賜婚之前,要先見過你。」慕容桀瞧著那張變得惶恐的小臉蛋,淡淡地說:「你又不是沒見過她,擔心什麼?」

她不是擔心,她是緊張。

以前怎麼一樣呢?以前為了活命,什麼都豁出去了。

但是現在,她可是去見他的母后啊,尤其在知道貴太妃已經沒把他當兒子,而皇太后更像他的母親,那明天可就是見未來婆婆啊,能不緊張嗎?想起之前入宮,自己要麼是一身的傷痕,要麼是一臉的狼狽,她肯定自己給皇太后的印象不好,否則皇太后也不會說要再見見她的。

她愁了臉,「皇太后有沒有說為什麼要見我?」

「不知道,本王離京之前她就說了,但是那時候本王忙著,便沒帶你進去。」

子安其實特別的不喜歡皇宮的氣氛,進了宮,就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麼壓住,連呼吸都不能暢順的。

「還有一點,你剛才說到相府的假山和迴廊,如果本王沒有記錯,那應該是老夫人命人布置的風水陣。」

「風水陣?她相信這個嗎?我記得她是不信什麼鬼神的,雖然她嘴裡總是念著什麼阿彌陀佛。」

「很多人不信鬼神,但是卻相信風水。」

「真是奇怪得很。」

慕容桀冷笑一聲,「有什麼奇怪的?虧心事做多了的人,若相信鬼神,便會相信天譴,不敢做虧心事,但是風水不一樣,很多貴族人家都認為,風水用得好,可以帶給人富貴榮華,永世無憂。」

子安也冷笑起來,「那我這位好祖母,可真是擇善固執啊。」

慕容桀望著她,嚴肅地道:「本王想跟你說,若要廢掉假山,斷掉迴廊橋,她必定會極力反對,且會採取過激的行為,你要小心。」

「不用擔心我,我會處理好的。」子安知道他現在也在焦頭爛額,自己幫不了他,已經於心不安了,絕對不能再讓他擔心自己。

慕容桀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去吧,明天一早,本王來接你入宮,從宮裡出來之後,你馬上讓你母親向戶部提交籌建文書。」

「知道了。」子安下了馬車,看著馬車掉頭而去,心裡很是感慨。

不久之前,她還十分忌憚這個男人,總覺得他會成為自己的麻煩,但是沒想到,他成了自己的保護神。

走進相府的那一瞬間,天空忽然傳來一陣驚雷,這個夏天,一直在醞釀一場大暴雨,之前下過幾次,都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終於,這場大暴雨是要來了嗎?

子安一步步地走進去,腳步沉穩。

大地乾枯許久,她一直在等這場暴雨!當夜,果然下了一場大暴雨,暴雨傾盆而下,伴隨著電閃雷鳴,湖邊的水位漲得很高,工匠們連夜把東西挪好,堆在雅室的迴廊上,玲瓏夫人發了好大一通的脾氣,工匠不得已,又都挪到了竹林那邊。

子安對這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工匠沒有來告知,堆放好材料之後,便離去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到差不多午時的時候,慕容桀的馬車才來到了,他有些事情耽誤了,本來是約好一早上的。

楊嬤嬤也跟著進宮。

她出宮的時候,便允諾了皇后,要隔幾天便回宮一次稟報。

昨晚慕容桀便命人入宮告知了皇太后,說要帶子安入宮去。

皇太后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麼事,便在他們入宮之前,傳了令貴太妃入宮。貴太妃本來不想去的,但是,皇太后下了嚴旨,她必須在場。

不得已,她只好一大早便入宮去。

貴太妃入宮的時候,雨還是很大,皇太后坐在正殿的廊前,看著傾盆大雨揮灑在院子裡,飛濺的水花把她的衣裳都打濕了。

皇太后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包公公今天前來稟報了一些情況,讓她憂心忡忡。

而宮外的事情,她一直都關注著,以相府為中心,可以說是波雲詭譎,各種爭鬥風雲乍起,真是讓她心碎神傷。

還有,她的妹妹與攝政王的關係,一直都是她心頭大痛。

今日傳召她入宮,是盡最後的一絲努力。

她看著貴太妃與絲竹姑姑撐著一把傘前來,在暴雨之下,這把傘顯得尤其的無力,絲竹姑姑半邊身子都淋濕了,但是卻把貴太妃護了個周全。

貴太妃走上廊前,一身青色繡金爪菊花圖案錦緞衣裳,髮髻貼服如雲,妝容精緻無暇,青色高底繡花鞋,鞋頭繡著珍珠,被打濕了一層,金線黯淡。

「臣妾參見皇太后,願皇太后鳳體安康。」貴太妃規矩行禮,禮數周到卻疏淡萬分。皇太后瞧了她好一會兒,才指著旁邊的椅子道:「為你準備了椅子,坐下吧,陪哀家好好說說話。」

「是,謹遵皇太后旨意。」貴太妃說著,移步到皇太后的身側坐下來,她眉目不動,心裡卻是有萬般的不甘心,一直都是這樣,她永遠是坐在旁邊的那個人。

「今天,」皇太后側身看著她,「阿桀會帶夏子安入宮,為何而來,你知道的吧?」

貴太妃眉目低垂,言詞恭謹,「皇太后請明示,臣妾不知道。」

皇太后輕輕地嘆氣,「你是在跟哀家生氣嗎?」

「臣妾不敢!」皇太后從她的臉上移開視線,伸手揉了一下眉心,顯得疲憊不已,「哀家許多的事情都藏在這心底,不曾跟人說過,哀家從小便是如此,我們姐妹兩人,自小興趣愛好都一樣,哀家竟沒想過,或許你也跟哀家一樣喜歡把事情藏在心底。」

貴太妃看著廊前飛雨,口氣寂靜,「不,臣妾心裡沒有什麼好藏的。」

「阿桀重傷的時候,你對哀家說的那些話,說出了你這些年的不滿,你覺得,當年的你,應該坐在後位之上,如今的你,也該是這個宮中的皇太后,是不是?」

「不敢。」貴太妃已經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就像個泥人一樣。

絲竹姑姑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臉上有悽惶之色。

「不敢?」皇太后笑了起來,笑聲中透著說不出的疲倦,「哀家其實多少知道你的心思,有什麼打緊的?當年除了你,多少后妃想要坐這個後位?只是,又有誰知道,坐在這後位之上,肩膀上壓著的不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而是大周朝的江山萬里。」

貴太妃眸子動了一下,「江山萬里?多美好的詞啊。」

「是的,多美好啊,我們慕容家的祖先是用鮮血換回來的,歷經了幾朝的太平盛世,到如今,又如何?非外敵入侵,非權謀之臣野心勃勃,而是我們慕容家自己的子孫,要斗個你死我活。」

「若當權者手段鐵腕,皇權集中,令行禁止,便沒有這樣的事情,所有的問題,是當權者不夠魄力。」貴太妃不以為意地道。

皇太后盯著她,「你是說皇上還是說攝政王?若是你治國,你覺得什麼樣的做法才能做到有魄力,鐵腕手段?」

皇太后的心是驚駭的,雖然明知道她的野心,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卻叫人膽戰心驚。

貴太妃抬起頭,看著皇太后笑了起來,這個笑容陰森得很,眼底的霸氣暴露無遺。

皇太后在那一瞬間,腦子裡閃過一絲殺機,她不能留了。

但是,也就那麼一瞬間,她始終不是成大事的人,她下不了這個手。

皇太后心裡同時也很明白,貴太妃會這般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暴露她的野心,是因為也知道這個姐姐手軟,下不得手。

轉移開話題,皇太后道:「阿桀這一次帶夏子安入宮,是為賜婚一事,阿桀老大不小了,這事兒該抓緊辦。」

「皇太后是他的母后,我只是母妃而已,這件事情,您看著辦便行,實在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情傳召我入宮。」貴太妃神色冷淡地道。

皇太后氣結,「他是你的兒子,他的人生大事,你就這麼冷漠嗎?」

「冷漠不冷漠,最終決定權都不在我的手中,我熱衷來幹什麼?」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皇太后生氣地問。

貴太妃盯著她,「我不願意阿桀娶她,你是否會聽我的話不賜婚?」

「這一次不僅僅是我的意思,也是阿桀的意思,你就不能尊重尊重自己的兒子嗎?」貴太妃漫不經心地笑了,「尊重?我做母親的尊重自己的兒子,那他做兒子的什麼時候尊重過我這個母親?」

「那得看這個母親做了什麼,是否真的值得他尊重!」皇太后怒聲呵斥。

貴太妃站起來,冷冷地道:「看來皇太后今日傳召我入宮,只是為了訓斥我一頓,若是這樣,做臣妾的是該跪下來聽皇太后垂訓才是。」

說完,她便跪了下來,揚起桀驁冰冷的臉,「這樣,皇太后可滿意?」皇太后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她忍住了,失望至極地道:「你還記得阿桀出生的時候,你抱著他跟我說,你說天下間再沒什麼比他更重要的東西了,你說這是上天賜給你最好的禮物。」

貴太妃冷笑一聲,是的,生了他,皇上封了她為貴妃,確實,他是最好的禮物。

但是,眼底確實有了幾分眷戀,是對那個男人的眷戀,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她有多愛他。皇太后見她神情有了暖意,以為能說動她,繼續說:「還記得嗎?阿桀三歲之前,誰都不要,只要你和絲竹,偶爾哀家也能抱一下,那時候,你說他就是個纏身的貨,這輩子怕是離不了你這個母妃。」

有眼淚悄然落下,卻是絲竹姑姑的。

想起當年,王爺真的很粘人,也十分乖巧孝順,才不過三歲,就知道把好吃的讓給母妃和絲竹姑姑了。

皇太后繼續說:「先帝這麼多個孩子,他最寵愛的就是阿桀,若不是本朝要立長立嫡,這帝位就是他的了,但是這孩子,哪裡計較過這些?為了守護他皇兄的江山,他不遺餘力,甚至幾度浴血奮戰,擊退列強霸心,你這個做母妃的,難道不為他驕傲嗎?」

大周朝立長立嫡,就是不立賢,這就是她憎恨的地方。

當年先帝寵愛慕容桀,她以為,先帝會願意為了破例,立賢能而不立嫡長,但是,她高估了先帝對他的寵愛,先帝甚至沒有動過要立他為太子的念頭。

還記得那年,阿桀六歲,先帝帶他們母子去狩獵。

年僅六歲的阿桀,射殺了一隻野狼,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莫說皇室,便是武林中也難得見這樣的奇才。

當時先帝很開心,抱著他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然後跟一同狩獵的大臣說:「朕的這個兒子,日後必成大器。」

她當時在場,看到皇上這般的高興,她也激動得熱淚盈眶。

她覺得,皇上或許會做出些什麼決定來。

所以,當夜她去伺候皇上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到本朝立太子的規矩。

先帝打了她一個耳光,且惡狠狠地對她說:「朕不會立阿桀為太子,本朝的規矩,一向是立長立嫡,就算沒有這條規矩,朕都還有幾分真愛,卻沒想到,在他的心裡,自己竟是個野心家。

沒錯,她承認自己有野心,但是,為什麼男人可以有野心,女人不可以?當日的龍太后就沒有野心了嗎?若不是朝臣制衡,她早就登基為帝了。

「驕傲,怎麼不驕傲?他今天能登上攝政監國之位,都是他皇兄的提拔。」貴太妃說。

皇太后聽她的話,聲音恭順,卻字字帶刺。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如今你是貴太妃,享受榮華富貴,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貴太妃輕輕地笑了起來,「皇太后這話可真是諷刺得很啊,有什麼不滿意的?哪裡會有不滿意的?正如您所言,我如今享受榮華富貴,日子滋潤,兩個兒子一個攝政王,一個分封南國,都出息了,有什麼不滿意的?」

皇太后壓了一下手,「得了,不說了,不是哀家諷刺你,是你諷刺哀家,你兩個兒子出息了,但是你覺得你這個貴太妃沒有出息,是不是?要怎麼才算出息?是不是哀家把這個太后的位子拱手相讓,你才覺得滿足啊?」

皇太后的話,已然有幾分急怒了。

貴太妃站起來,「皇太后生氣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您如今高高在上,手裡握住至高無上的權力,自然底下人做的任何事情在你看來都是可笑的,當年太皇太后沒離宮之前,您不也一樣在她面前恭恭敬敬?那時候莫非您心裡就有沒有要取代她的野心嗎?莫說沒有,說了我也不信,再說了,您總說女子不可有野心,莫非太皇太后當年就沒野心嗎?」

「你閉嘴!」皇太后怒道,「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太皇太后當年扶持惠帝登基,哪裡有半分要取代惠帝的意圖?惠帝駕崩後,先帝登基,先帝的母后早逝,也是太皇太后幫襯著的,若沒有她老人家,也沒你今天的安穩日子,不要忘記,當年你封貴妃,還是她老人家親自冊封的。」

貴太妃諷刺地笑了,那老妖婆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明里暗裡都壓制著她,她被封為貴妃,是因為生子有功,是皇上提出要封她為貴妃的,只不過請她明旨以示尊重她而已。

封號是她挑的,令字,律也,法也,告戒也,老妖婆是用這個令字來告誡她要謹記律法。

真是可笑,她自己就是一個罔顧律法的人,卻這般告誡她。

「不必再說什麼了,皇太后要求我做什麼便做什麼吧,不就是同意他們的婚事嗎?哀家同意。」

皇太后知道她不滿,但是既然她答應了,以後再慢慢處理其他的,「好,那一會兒他們入宮,你收起你尖銳的爪子,若有不滿,沖哀家來就是。」

慕容桀與子安剛入到宮中,雨便慢下來了。

楊嬤嬤直接去了皇后宮中,子安與慕容桀同撐著一把油紙傘,往太后宮中而去。

進得宮中,行禮之後,皇太后看著慕容桀,伸手招呼他過來,「過來哀家身邊坐著。」

慕容桀笑著坐下來,「這老婆子,沒見一陣子,越發的年輕了啊。」

「貧嘴!」皇太后嗔怒一句,伸手捶打他一下,「連母后也敢拿來開玩笑了?」

子安有些詫異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之前雖然知道兩人關係不差,但是沒見過這樣說話的,這感情是非一般的好啊。

她微微抬眸,瞧了瞧皇太后身旁的貴太妃,見她神色冰冷,手裡端著一杯茶,努力地做出不以為然的樣子。

子安福身,「臣女夏子安,參見貴太妃。」

貴太妃微微地別過臉,對身邊的絲竹姑姑說:「茶涼了,再換一盅。」

她絲毫沒有搭理子安的意思,絲竹姑姑默不作聲地下去端茶了。

皇太后見狀,便道:「子安,坐吧,在哀家這裡,不必拘禮了。」

子安直起腰,「謝太后娘娘。」

子安尋了個位子坐下來,垂下眸子,眼觀鼻,鼻觀心寒暄幾句之後,皇太后便直入主題了,她問慕容桀,「雖然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今日趁著你母妃在這裡,哀家再問你一次……」

皇太后的話還沒說完,貴太妃便冷冷地道:「哀家不同意!」

皇太后沉住一口氣,看著她,「看來,哀家剛才和你說的話都是白費了心思。」

貴太妃冷笑,「皇太后讓哀家進宮,不就是為了徵詢哀家的意思嗎?若哀家可以就此事發表意見,如今表達出來又有什麼不可以的?若哀家不能給意見,皇太后今天就不該叫。哀家進來。」

絲竹姑姑端著茶進來,聽到貴太妃這話,臉色微變,但是卻不發一言,端著茶便進來。

慕容桀坐在椅子上,姿態悠閒,俊美中帶著不羈,他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眼底漸漸籠上一層寒意。

皇太后耐著性子對貴太妃道:「方才我們說過的,你也說對此事沒有任何的意見。」

貴太妃抬起頭,「一切按照皇太后的意思去辦,這話是沒有意見嗎?不,這是不能有意見,而且,哀家的意見重要嗎?今天哀家縱然反對,這門親事都會定下來的。」她神色冰冷地道:「如果皇太后要哀家入宮的原意,是希望哀家親口對他們說一聲哀家沒意見,那麼,既然是皇太后的嚴旨,哀家說就是。」

她看著慕容桀,「你們的親事,哀家沒有意見。」

慕容桀抬起頭,眸子像利劍一般射向她,唇瓣微微勾起,「謝母妃成全。」

「哀家可以走了嗎?」貴太妃問道。

「滾!」皇太后動了真火,厲聲道。

貴太妃冷笑,「真像是一個笑話!」

說完,大步而去。

絲竹姑姑哎了一聲,匆匆地看了慕容桀一眼,急忙追著她去。

皇太后氣得胸口發痛,卻笑著對慕容桀說:「你母妃是一時想不開,你不要怪她。」

「她想不開許多年了,本王不在意。」慕容桀淡淡地道。

皇太后怔怔地看著他,這孩子背負太多了,連她都心疼,怎麼做母親的她卻可以這般的冷漠殘忍?

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向子安,她是真心希望這個女子能給他帶來一些幫助,不過,她其實也很疑惑,夏子安本來就是麻煩纏身,她真的可以幫得了阿桀嗎?「阿桀,你去熹微宮看看你皇兄吧,哀家想跟子安說句話。」皇太后忽然說。

慕容桀猛地抬頭,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見皇兄?母后的意思,兒臣可以進去看看皇兄?」

「是的,哀家知道你想念他要緊,去吧。」皇太后微笑道。

「是!」慕容桀站了起來,子安分明看到他眼底有狂喜閃過。

他曾經和她說過,懷疑皇上已經駕崩了,但是如今皇太后說可以去見皇上,這意味著之前的猜測被推翻,皇上還活著,他心底在意的那個人,還活著。子安真心替他高興!

慕容桀旋風一般沖了出去,皇太后命人把殿門關閉上,只留下她與子安兩人。

氣氛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因為皇太后一直沒說話,只盯著她看。

子安自然也不好回盯著她,只能一味地眼觀鼻鼻觀心。

她其實隱隱感覺到皇太后不太喜歡自己。

不能怪她的,誰會喜歡這樣的女子?慕容桀的眼光真的很差。

「哀家叫你子安吧。」皇太后終於說話了,打破了僵局,但是,氣氛並不算好,因為,她的話雖然比較溫和,可總有一種有形無形的威嚴。

「是!」子安應道。

皇太后看著她,「哀家聽聞你父親和你母親和離了,你母親還好吧?」

「謝太后關心,母親一切都好。」

皇太后嗯了一聲,「如今她被封為縣主,有朝廷的食邑,離了你父親也不怕的,照樣可以過自己的日子,倒是不必想著再嫁人的,嫁人有太多的不自由。」

子安愕然地抬頭,聽皇太后這話,似乎是另有所指。

皇太后淡淡地笑了,「你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哀家說什麼。」

「臣女不明白。」子安搖頭,這話還是要皇太后挑明了才好,她明白,但是,皇太后意思隱晦,她也沒辦法清晰表達自己的意見。

她不可能會阻止袁氏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皇太后微微不悅,「你明白,是在裝糊塗,安親王對你母親的心思,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哀家不會容許這件事情發生。」

子安問道:「太后娘娘是認為我母親匹配不起王爺?」

「此乃其一,其二是你即將要嫁給阿桀,阿桀與老二是兄弟,你們母女嫁給兄弟,便亂了輩分,你想過沒有?」皇太后的聲音微微揚起,有些冷冽。

子安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如果是因為這些所謂的輩分而讓母親和安親王都錯失幸福,那是很愚蠢的。

但是,她總不能在皇太后面前這樣說。

「許多事情,不是臣女可以控制的。」子安說。

皇太后對她顯得很失望,不禁威脅道:「好,你若是不勸著你母親,那麼,哀家這賜婚的旨意便不下。」

子安抬起頭,倔強地道:「皇太后,若因臣女嫁給王爺,要連累母親和安親王,那麼,臣女便寧可皇太后不下旨。」

「你……」皇太后大怒,「你這是什麼態度?是想威脅哀家?你以為阿桀就非你不娶了嗎?」

子安跪下來,搖頭道:「不,臣女不想威脅任何人,也不敢威脅您,但是,臣女真的不願意為了自己,便犧牲了母親與安親王的幸福,雖然說,他們最終未必能走到一起,可臣女不願意勸說半句,一切只能順其自然。」

「而且……」她抬起頭,直視著皇太后,「臣女心裡,十分希望母親能幸福。」

「簡直胡鬧!」皇太后厲聲道,「哀家再給你一次機會,收回你方才的話,否則這道旨意哀家不會下。」

子安張嘴,正欲說話,皇太后又嚴厲地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哀家的話,這是你一輩子的幸福,以你如今的名聲,莫說嫁給攝政王,就是京中哪個貴家子弟都不可能要你,所以,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子安口氣強硬地道:「臣女寧可一輩子不嫁,也絕對不會勸說母親。」

皇太后神色冰冷地站起來,「來人啊,送夏大小姐出宮去。」

子安磕頭,「臣女告退!」子安走後,皇太后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笑了起來。

孫公公笑著走上前來,「太后,沒看錯人吧?這位大小姐,是有原則的,且不自私!」

皇太后嗯了一聲,「太皇太后看人真看得准啊,哀家見她與相府的這陣子對峙,本以為是個極為毒辣的女子,沒想到,還有這份情懷,夏丞相倒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只可惜,不懂得珍惜啊。」

「是的,」孫公公眉開眼笑,「如今,您趕走了人家,回頭王爺過來,您怎麼交代啊?」太后板起臉,「哀家還得交代什麼啊?她雖得哀家滿意,但是確實半點面子都不給哀家,哀家趕走她怎麼地了?」

孫公公嗤笑道:「滿意就行,還發什麼老小孩脾氣呢?」

「囉嗦,趕緊去擬旨吧,這兒媳婦,哀家認了。」皇太后欣慰地說。

頓了一下,她又皺了眉頭:「但是,方才說的也是不無道理的,袁翠語是她的母親,若她真的與安親王走在一塊,這真是亂了輩分,老祖宗可有明示?」

「老祖宗倒是說了,但是,言辭有些……」孫公公為難地瞧了皇太后一眼。

「直說就是,哀家還不知道她說話的口吻嗎?」

孫公公應道:「是,她老人原話是這樣的,一群死腦筋,到時候把袁翠語弄死,往山上一抬,夏子安繼承丹青縣主的所有家財和食邑,然後,老二那廝傷心過度,黯然離開京城,再到山中挖出袁翠語的屍體,遠走高飛,誰還有什麼閒話?再有閒話,也是旁人的嘴巴說的,礙著自己什麼事?自己高興就好。」

太后瞧著他,「哀家不相信這是她老人家說的原話,你必定有所省略。」

孫公公掩嘴偷笑,「有些髒話,奴才不敢說。」

太后不禁笑了起來,「是的,往日在宮中的時候,她也是這般,但是呢,袁氏那邊你找個人去給她提個醒吧,雖然老祖宗有這樣的意思,可哀家不樂見,哀家也會抓緊給老二找個媳婦,他們今生無緣無分,不必強求。」

「是!」孫公公應道。

慕容桀回來之後,皇太后已經進去了,孫公公在門口等著他,見他來了便把旨意給他,且輕聲道:「大小姐被皇太后趕走了。」

慕容桀怔了一下,「趕走了?」

「沒事,太后不生氣,就是故意試探她一下。」孫公公把始末告知慕容桀,慕容桀不禁失笑,藏好了旨意,「那告知母后一聲,本王出宮去了。」

子安被趕離皇宮,心裡很是苦惱,倒不是因為今日沒有賜婚,而是皇太后這般反對母親與安親王,就算母親和安親王真有心在一起,怕是也有許多阻礙的。

而且,如果母親知道皇太后是這般的心思,怕也不願意踏出這一步。

只盼著是好事多磨,磨完之後,還是會成好事。

沒馬車,只能步行回去。

這古代不好的地方,就是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她不太擔心自己能不能成為攝政王妃,她如果要嫁給慕容桀,也不會是因為攝政王妃這個頭銜。

倒是貴太妃那邊,始終是心腹大患。

她恨極了自己,當然,自己也恨她,她還沒這麼大方會原諒一個曾經殺害自己的人。

若是旁人,她就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了,可那人是慕容桀的母親,她真的是兩邊為難。

她的性子,從來都是有仇必報,再說,這口氣她也無論如何都吞不下去。

好生為難!

走了大約兩里路,慕容桀的馬車便追上來了。「上來!」慕容桀板著一張臉道。

子安上了馬車,瞧著他鐵青的神色,嘴巴撇了一下,「我知道你怪我得罪了皇太后,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妥協的。」

「那你是寧可不嫁給本王了?」慕容桀盯著她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她方才頂撞皇太后的時候,沒想過他會不會就這個問題生氣,「我們還年輕,要不,磨上一兩年?」

「磨?母后方才說了,明日便為本王選妃,今年必須把攝政王妃娶進來。」慕容桀面無表情地說。

子安啊了一聲,「這麼急?」心頭有一股子酸酸的感覺,看來,自己方才太魯莽了,或許堅守原則之餘,還能把話說得圓滑一點。

「沒錯,你現在回去跟母后說,你會勸說你母親不與皇兄來往,母后便會下旨為我們賜婚。」慕容桀道。

子安沉默了一下,「你知道我不能這樣說的,就算你不心疼你皇兄,我也心疼我母親。」

「所以你寧可放棄本王?讓本王去娶其他女子?」慕容桀提高了聲音。

子安再沉默一下,小聲道:「我覺得你可以跟皇太后說說,例如,你非我不娶,沒了我會死之類的。」

慕容桀本已經有些微慍,聽到這話,不禁看著她,恥笑道:「你哪裡來的底氣這般厚顏無恥?還沒了你會死,怎麼不見你沒了本王會死啊?」

子安拉著他的衣袖,「如果皇太后在乎我的死活,我會去說啊,但是顯然她現在不在乎我的死活,而是在乎……咦,你袖子裡藏的什麼?好大一條棍子。」

子安一下子抽出來,打開它,「賜婚?」

慕容桀一手搶過來,迅速地捲起來放回袖子裡,「沒錯,是為梁王和懿兒賜婚的懿旨,讓本王前去宣讀,如果你今天足夠合作,這份懿旨說的就是我們的婚事。」

「懿兒?梁王的意中人?」子安頓時想起梁王昏迷的時候,曾叫過一個人的名字,仿佛叫什麼玉兒還是如兒,原來,梁王的意中人叫懿兒啊?

「關心旁人那麼多做什麼?你只關心你自己就好,還有,本王馬上就要舉行選妃宴了,你自己琢磨看怎麼辦吧!」慕容桀冷哼一聲道。

子安一臉憂愁地看著他,「王爺有什麼法子?」

慕容桀冷冷地道:「本王能有什麼法子?一切都看你。」子安垂下頭,黯然地道:「祝王爺選妃順利!」

「夏子安!」慕容桀爆吼一聲。

子安掀開帘子,相府到了,她跳下馬車,回頭沖慕容桀做了個鬼臉,「王爺,我看到懿旨了,上面寫的是我和你的名字,那是我們的賜婚旨意。」

說完,笑著疾步跑了進去。

慕容桀大怒,咬牙切齒地道:「總有一天,本王要狠狠地揍她一頓。」

車把式拿開帽子,卻是倪榮,「王爺,打鐵趁熱,現在去吧,還追得上,屬下也很想看看,怎麼個揍法。」「多事,你這個被人咬的貨,趕你的車去。」慕容桀哼道。

「去城郊嗎?」倪榮問道。

慕容桀神色一沉,「是的,去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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