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連載《放飛藍天之★秋》
背叛314（二）林家棟 198603
林家棟第二次聯繫仁哥，就是兩個多月以後的八月份了。
那天林家棟照常來到紅磡的公寓樓，來接李唐龍去上班。李唐龍上車的時候，林家棟還沒發現異常，他不經意地回頭，就看到了李唐龍腫起來的臉。
李唐龍和往常一樣，坐在後座上。一般情況下，李唐龍是不用說什麼的，林家棟開車去港島就行了。如果李唐龍要先去其它地點，才會對林家棟說明。
這次，李唐龍說話了，說出來的聲音還更加地模糊不清了，顯然是臉上的疼痛妨礙了說話時臉部的動作。
李唐龍說餓了，還沒吃早飯呢，讓林家棟去買。
林家棟當初為坤記去打人的時候，對外傷是有過研究的。怎麼打，打在哪兒，才能讓被打的人感覺到特別疼痛，這也是一門學問。而且他還不能真的傷到被打的人，如果留下殘疾或者後遺症，坤記是要扣林家棟工錢的。
現在，林家棟看一眼，就知道李唐龍的傷勢嚴重到什麼程度了。而且林家棟還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打李唐龍的人很可能也是專業的，因為從傷勢看，對方只打了這一下。
試想一下，普通人動手打人，還打得這麼重，哪有隻打一下的呢？
想到這兒，林家棟就有些害怕了，他哪還敢離開李唐龍呢？
林家棟對李唐龍說，你都傷成這樣了，在車上吃飯太不方便了。還是忍忍吧，到了公司，我再去給你買早飯，然後你在辦公室里就可以慢慢吃了。
到了寶利公司，林家棟可沒急著去買早飯，而是急忙打了一個電話，讓接電話的人儘快找到仁哥。
很快，仁哥就回電話了。林家棟把情況告訴了仁哥，幾句話就說完了，再多的情況林家棟也說不上來。
仁哥對林家棟的處理方法很滿意，讓他過十幾分鐘再去給李唐龍買早飯。
等林家棟走向電梯的時候，就看到了走廊里有人在閒逛，這個人林家棟認識，也是坤記豢養的打手，原來還和林家棟一起出過任務。
這個人拿出一張照片，衝著林家棟晃了晃，就收起來了。林家棟看到了李唐龍的照片，就明白了。
兩個人也沒說話，像彼此不認識一樣，林家棟就放心地買早飯去了。
仁哥為了保護李唐龍，加派了人手，林家棟的心就踏實了。他的任務就變了，主要任務就不是保護李唐龍了，而是儘量減小這件事給寶利公司帶來的影響。
李唐龍進了公司大門，走向經理辦公室的時候，好幾個人都看到了。這些人都是本分的老百姓，看到老闆傷了，心裡難免發慌。他們雖然沒敢說什麼，卻不能專心致志地幹活兒了。
林家棟的任務就是安撫他們。
第一，沒出什麼大事，大家不必驚慌。第二，要怎麼處理，你們都沒有經驗和能力，就別跟著瞎參合了。第三，靜下心來，好好工作，是你們現在最應該做到的。
大家後來做得都挺好的，林家棟也就省心多了。
林家棟可以放鬆一下了。他坐在了離經理辦公室的玻璃門最近的座位。
仁哥在電話里說，他來想辦法找到打了李唐龍的人，就不用林家棟管了。但是林家棟還是止不住去想這件事。
他已經跟著李唐龍兩個多月了，自認為對李唐龍的做事習慣已經很了解了。
林家棟平時不怎麼說話，但是不耽誤聽別人說話呀。李唐龍對別人說話的時候，林家棟都用心地聽了。李唐龍不在的時候，寶利的員工之間說話，林家棟也聽到過很多。
雖然林家棟對錄音機生意一竅不通，對市場競爭所知甚少，但是聽得多了，他也能聽明白其中的大概意思。
李唐龍手裡拿著操控市場的重武器，卻一直也沒使出來，對同行一直都在採取合作的策略，按說，在錄音機市場上不應該得罪過誰。那麼誰會這麼恨李唐龍呢？誰會用這種方式來警告李唐龍呢？
一種可能是，對方是衝著坤記來的。對方知道了李唐龍和坤記的關係，知道了坤記把李唐龍看成了搖錢樹，想通過傷害李唐龍來報復坤記。
另一種可能是，對方是衝著中國政府來的。對方知道了寶利是中國空軍辦的，寶利的所有事情都是李唐龍在管著。對方傷害了李唐龍，就相當於傷害了寶利，傷害了中國政府。
林家棟再接著往細了想，又覺得這兩種可能性都有缺陷，都有不能自圓其說的證據。那麼到底是誰打了李唐龍呢？
最後的結果出來以後，林家棟在心裡笑得不行。
原來是李唐龍走了桃花運，區小姐那麼有身份，人長得又那麼漂亮，還上趕著要和李唐龍好，哪個男人能抗拒這樣的誘惑呀。結果李唐龍還不領這個情，活該被人家打成那樣。
要是有人這麼對林家棟，林家棟就會覺得，讓這麼漂亮的美人兒打一巴掌也值了。
李唐龍這個北佬，才到香港幾個月就認識了一個香港本地的的士司機，讓林家棟很奇怪。
這個司機常到寶利公司來，還常去紅磡的公寓房。這個司機做的家常菜很地道，林家棟跟著蹭過幾頓，確實很好吃。他還要教李唐龍做飯，李唐龍做飯炒菜都是這個司機手把手教的。李唐龍是一個從來沒做過飯的人，剛開始學著做，炒出來的菜就滿有味道的。
林家棟把這個人的情況匯報給了豪哥，幾天以後豪哥告訴林家棟，坤記的人查過了，沒發現這個司機有什麼問題。
豪哥讓林家棟正面問問，他是怎麼認識李唐龍的，順便再觀察一下，他對李唐龍有什麼企圖，林家棟就照辦了。
原來李唐龍先認識的是司機的太太，李唐龍幫司機的太太找了一份收入很好的工作，寫小說。司機的太太原來就寫過小說，還在報紙上連載了。李唐龍是看了報紙上的小說，覺得作者寫得好，才推薦了她。司機就是因為這個，才對李唐龍非常感激的，才主動上門來教李唐龍做飯的。
後來，司機又要教李唐龍開車。他怕林家棟誤會，先背著李唐龍跟林家棟說了。
在香港，大部分老闆都會開車，有時候出去辦事，不希望專職的司機知道，老闆就可以自己開車去。
林家棟沒敢擅自做主，又把這件事向豪哥匯報了。
豪哥說這件事可以做，李唐龍現在就經常自己打車走，還一個人常去澳門呢。李唐龍會不會開車，對坤記能不能跟住他，影響不是很大。
教李唐龍開車的場地，是司機找的。每次去練車，林家棟都跟著一起去了。
林家棟原來就感覺到了，李唐龍的腦子很靈，四肢卻不夠發達。跟林家棟認識的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朋友正好相反。
教李唐龍開車真是費了勁了，一般人一兩次練車就能熟練掌握的動作，李唐龍卻要練四五次，五六次。
等著李唐龍終於能比較熟練地把車開上大街了，司機就說要聯繫考試，讓李唐龍拿到香港的駕照。林家棟覺得沒必要，他把駕照的事告訴了豪哥，不到一周就把駕照拿回來了。
林家棟還是每天早上把奔馳車開到紅磡，從紅磡的公寓樓到港島的辦公大廈，就讓李唐龍開車，林家棟坐在副駕駛的座位看著。李唐龍就算笨，這麼開了一段時間以後，也把開車這項技術練熟了。
李唐龍學會開車以前，就讓林家棟學學怎麼辦松下的提貨手續。但是那時候李唐龍沒給林家棟很大的壓力，每次去松下大庫，都讓林家棟在邊上認真地看著。
李唐龍拿到駕照以後，他們倆的角色就開始反串了。由李唐龍負責開車，林家棟在邊上看著。到了松下大庫，由林家棟負責辦手續，李唐龍在邊上看著。
辦了幾次以後，林家棟就記住了大部分步驟，不用李唐龍提示，林家棟也差不多能磕磕絆絆地把手續辦下來了。
到這時候，李唐龍才開始給林家棟講財務原理，講提貨手續里的每個步驟是幹什麼的，做這個步驟的必要性是什麼。
李唐龍還陪著林家棟去書店裡買來幾本書，有會計原理，有物流管理方法，有商務活動中的法律常識。李唐龍讓林家棟自己抽空看看這幾本書，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李唐龍，也可以去問寶利的會計。林家棟學習了一段時間以後，就漸漸地有了入門的感覺。
林家棟雖然笨一點，但是也能想明白李唐龍是為了他好。自從跟著李唐龍，林家棟就再也沒跟別人動過手。
李唐龍學會了開車以後，他們倆一起出去，經常是李唐龍開車，林家棟連車都不用開了。林家棟又學會了辦那些複雜的提貨手續，他就感覺自己不像原來那樣，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藍領了，他也快混得像個白領人士了。
林家棟還是定期向豪哥匯報李唐龍的動向，但是有時候就會隱瞞一些細節，是林家棟認為讓坤記知道可能對李唐龍不利的事情。
開始的時候，他這麼做還是不自覺的，是內心裡對李唐龍的感激和崇拜驅使他這麼做的。後來，豪哥提醒了幾次，林家棟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不完全站在坤記這邊了，他心裡的天平已經向著李唐龍這邊偏出去很多。
再後來，連李唐龍也明確地提醒林家棟，向豪哥匯報的時候，不要有任何的隱瞞。
李唐龍說，豪哥很厲害，你隱瞞的個別細節，豪哥都能通過分析發現其中有漏洞，次數多了，肯定對林家棟是不利的。
這些說明什麼呢？是不是說明你的隱瞞行為沒必要呀？你隱瞞了，豪哥也能知道，你還隱瞞它幹什麼？
李唐龍還把坤記每個月發給林家棟的補貼數都準確地說出來了。寶利每個月要發給林家棟正常的工資，坤記每個月還會額外發給他補貼，補貼數跟工資數差不多，只是略少一點。
就算豪哥和仁哥容忍了林家棟的背叛行為，如果坤記停掉了補貼，對林家棟來說損失也太大了，攔腰砍下去一半兒收入，損失還不夠大嗎？
1985年快到年底的時候，李唐龍就開始去找電視機和電冰箱的生產廠家。每次去，李唐龍都帶著林家棟，進門之前還要提醒他，李唐龍和對方談話的時候，林家棟要用心聽。每次回來以後，李唐龍還會問林家棟幾個問題，看看林家棟聽懂了多少。發現林家棟有沒聽懂的地方，或者理解得有偏差，李唐龍就會耐心地給他講解。
1986年春節以後，李唐龍又讓林家棟自己去那些家電廠家的大庫，去跟廠家的庫管了解情況，如果寶利下單進貨，提貨手續要怎麼辦，跟松下錄音機的提貨手續有什麼區別。
後來，寶利公司內部開會，李唐龍要布置其它家電產品的銷售任務。
其中負責聯繫廠家進貨付款的任務，給了綜合部部長，就是寶利原來的經理。
負責聯繫代理商，辦理銷售手續的，是從內地銷售部抽出來的一個業務員。
財務記帳還是會計負責，等其它家電賣得多了，才會給會計配個助手。
綜合部部長下單以後，負責去廠家大庫聯繫提貨的任務，就給了林家棟。
這個會開過以後，林家棟真是不願意把這件事匯報給豪哥。林家棟的基本任務是監視李唐龍，林家棟要負責提貨這件事算嗎？算李唐龍的動向嗎？
結果林家棟在跟豪哥通電話的時候，豪哥主動提起了這件事。豪哥說，是李唐龍告訴豪哥的，李唐龍還替林家棟說了很多好話。
林家棟的年齡越來越大了，總得學著做些像樣的工作吧？讓林家棟負責的這項提貨任務，不是每天都有，要隔幾天才需要林家棟去跑一趟，對監視李唐龍的工作不會有很大影響的。
雖然林家棟早就認定了，李唐龍和豪哥都是腦子非常好使的人，都具有常人沒有的本領，都能把對方沒說的事情分析出來。但是李唐龍這麼明確地對豪哥說了，自己被林家棟監視的事，豪哥還把李唐龍說的話明著轉告了林家棟，讓林家棟聽了有些不知所措。
這次通話以後，林家棟想了好幾天。自己的心已經背叛了坤記，在李唐龍那兒，在豪哥那兒，還有仁哥那兒，肯定早就不是秘密了。坤記之所以還認可林家棟的定期匯報，還每個月照樣發給他補貼，就是因為林家棟做的跟原來是一樣的。
至於林家棟心裡是怎麼想的，人家是不太在乎的。因為林家棟的腦子沒那麼好使，他是怎麼想的，人家都知道。所以，人家就不用怕林家棟偏心眼兒。怎麼偏，偏多少，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下，人家還用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