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末年(41)爾朱兆攻占洛陽

杏花春雨2022 發佈 2023-01-14T10:54:46.813188+00:00

1 爾朱兆攻占洛陽。源子恭追討爾朱世隆時在太行山丹谷駐紮,一直扼守著太行山的關卡,孝莊帝暫無北顧之憂。

1 爾朱兆攻占洛陽

永安三年十一月。

源子恭追討爾朱世隆時在太行山丹谷駐紮,一直扼守著太行山的關卡,孝莊帝暫無北顧之憂。

孝莊帝任命車騎將軍鄭先護為大都督,與行台楊昱一起向東征討爾朱仲遠。

十一月二十日,孝莊帝命剛倒向朝廷的賀拔勝為東征都督,加授驃騎大將軍,率領一千騎兵,加入到鄭先護的東征軍里。

此時的形勢是:關隴的爾朱天光態度不明,按兵不動;源子恭鎮守太行山丹谷關卡,扼阻爾朱兆的南下大軍;鄭先護、楊昱和賀拔勝率軍東征,征討西來的爾朱仲遠。

賀拔勝因為剛剛從爾朱陣營中倒戈過來,鄭先護對賀拔勝並不信任,戰前不讓賀拔勝進營,人馬未得休息。這一仗對賀拔勝十分重要:能夠打退爾朱仲遠,便是最大的投名狀,將會徹底獲得孝莊帝的信任;如果首鼠兩端,將會被孝莊帝和爾朱家族同時拋棄。

緊跟著爾朱仲遠後到,一戰之下,賀拔勝兵敗投降。

《孫子兵法》道:「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

卷甲狂奔百里去突襲,長途奔波、勞累過度,乃兵家之大忌。秦穆公遺師遠道千里襲鄭,因消息走漏而沒有成功。返回時秦軍遭襲,全被殲滅,三師當了俘虜。「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便是深刻的教訓。

賀拔勝長途奔襲是為了趕在爾朱促遠之前到達戰略要地,但到了地方「自己人」鄭先護卻不讓他進了,這是憋著讓爾朱仲遠幹掉叛變爾朱家的牆頭草。

心腸是多麼狠毒!鬥爭是多麼殘酷!

好在爾朱仲遠一直遠在徐州並不清楚狀況,賀拔勝的解釋順利過關。

爾朱仲遠乘勝一舉攻克鄭先護,孝莊帝的東線全面崩潰,爾朱仲遠在滑台駐紮。

就在爾朱仲遠攻克東線防禦的同時,爾朱兆也突破了北部防線。

爾朱兆在此次南下的軍事行動中,採取了正確的「以偏師制其兩翼,以主力制其腹心」的戰略,讓爾朱仲遠等人攻其側翼,自己則率主力部隊取晉陽至洛陽的直線距離,以最快的速度直撲孝莊帝!

十二月初一日,爾朱兆一路南下,攻打太行山丹谷,源子恭鎮守丹谷。

爾朱兆果然英勇善戰,不愧爾朱家的後起之秀,一戰就大敗丹谷都督崔伯鳳,崔伯鳳陣亡;同時都督史仵龍、部將羊文義開關投降爾朱兆,源子恭一看大勢已去,單騎而逃。

洛陽城只剩黃河天險可守。

爾朱兆攻克了丹谷,穿過太行山,派輕兵快速推進,第二天就到了黃河北岸,黃河對面便是洛陽城。當時爾朱世隆北逃,李苗率軍燒毀了河橋,黃河之上沒有橋可通過。

洛陽城裡的孝莊帝得到消息,雖然驚慌,但以黃河水面寬廣、水流湍急,估計爾朱兆也不能立刻渡過來,朝廷尚有調度布防的時間。

孝莊帝召集將軍們商議,表態自己要親自率領軍隊去抵抗爾朱兆。

交好爾朱家族的車騎大將軍元鷙早和爾朱兆勾結,只是寬慰孝莊帝道:「黃河深不見底,水流非常急,爾朱兆怎麼過得來呢?主上不用太擔心。」

孝莊帝順勢取消御駕親征的計劃。

但老天也執意要讓孝莊帝滅亡。爾朱兆趕至黃河北岸時,往日滔天巨浪的黃河竟然淺得不過馬腹,爾朱兆的大軍輕鬆渡過天險。

十二月初三日,暴風狂作,黃沙漫天,從天而降的沙塵暴成了爾朱兆進攻洛陽最好的掩護,整個洛陽城完全不設防。

當爾朱兆的騎兵直接攻至皇宮,皇宮的侍衛們才發覺大敵來時,彎弓射箭時,敵軍已逼近眼前,矢不得發。眾侍衛不再做無謂抵抗,一鬨而散,掌握皇宮護衛的禁軍將軍元鷙早已下令手下侍衛不要抵抗。爾朱兆所部兵不血刃占據皇宮。

孝莊帝方寸大亂,手下散盡,他慘到連匹馬都找不著,靠著兩條腿拼命跑到雲龍門外。在此千鈞一髮之際,他驚喜發現城陽王元徽正帶著一大幫人馬,攜著一大堆錢財剛好路過。孝莊帝連忙向他高聲呼救。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元徽逕自縱馬逃走。此時,孝莊帝才認清元徽的真面目,明白自己所託非人,但為時已晚。孝莊帝也為此付出致命代價——被爾朱兆生擒,爾朱兆將孝莊帝關押在皇宮外永寧寺。

逃走的元徽並不懂得「有難不投親」的道理,投奔了之前的老下屬寇彌。上樑不正下樑歪,寇彌也是如元徽一般的利已主義者。他對老上司貌似恭謹,實則內懷詭謀,他先是編造出「官捕將至」的謊言,嚇得元徽急忙跑路,待元徽離開後,他立刻暗中派人在半路將其截殺,並把屍首送給爾朱兆。

元徽鼓動孝莊帝冒著巨大的風險刺殺爾朱榮,與其說是為了救北魏、救皇族,不如說是為了奪取北魏朝廷中的權臣之位而發起的投機活動。到了投機成功、掌握權柄時,元徽隔絕中外、獨斷專行,視國庫為私財、不思長久之計;大難臨頭之際,他又果斷拋下孝莊帝不管,自顧自選擇逃生,充分表現其利已權奸的醜惡嘴臉。

至於孝莊帝,遭逢亂世,當了幾年皇帝,然而這個「皇帝」,形同虛設,只是替爾朱榮裝飾門面而已。孝莊帝意欲真正掌握政權,其動機無可厚非,但本身能力有限,閱歷太淺,所任之人又多為見利忘義之徒,如元徽之流,以至於被這位貌似忠君、實為利己的王爺連連坑害,一步步走上敗亡的不歸之路。「亂世」固然「出英雄」,但真正的英雄不易為,許多徒有野心的庸才,充其量是政界的的跳樑小丑而已。


2 評元子攸、爾朱榮

孝莊帝元子攸成功實現漢獻帝劉協、魏廢帝曹髦等傀儡皇帝的未竟之志,手刃欺凌自己的權臣爾朱榮,留下「寧為高貴鄉公死,不為常道鄉公生」的豪言,但如果仔細考察其登基前的生平,及他在那場大肆殺戮朝官大臣的「河陰之變」的行為,只能得出如下結論:他本就是勾結軍閥、殺戮同宗、陰謀奪位的亂臣賊子。

作為皇族,當他聯合京城禁軍勢力,勾結爾朱榮,早已達成清理朝堂、大行誅罰的一致意見。

甚至在爾朱榮揮起屠刀之時,他依舊以為爾朱榮只是遵循帝國過往慣例,在政變後誅除胡太后一黨朝官,好順利掌控朝政,對此亦持默認態度。可以說,他把爾朱榮當做一把誅除異己的刀,所以不遺餘力提供各種便利。

但爾朱榮的胃口遠比孝莊帝想像得更大,他的計劃是利用殺戮上千公卿的性命立威,恫嚇帝國上下,一舉實現改朝換代,達成既成事實後,再以中樞名義壓鎮四方,掌控整個帝國,成為名至實歸的新朝皇帝。

因而,新帝元子攸的黨羽,如他的表兄弟黃門郎王遵業、著作佐郎王延業兄弟,之前與他暗通的光祿少卿鄭季明,開門迎駕的河內太守李遐,皆一同慘遭殺害。

至於元子攸的兄弟元上王元劭、始平王元子卻是被孝莊帝裹脅而赴河橋之會,又在元子攸的默許下被爾朱榮所殺。

雖然爾朱榮並未取魏而代之,但殘酷的殺戮下,已達到爾朱榮的基本目標:帝國中樞大權盡掌,朝堂之中從此再無掣肘,孝莊帝實力大損,也更加易於掌控。

「河陰之變」大殺朝官後,倖存朝臣人士和帝國尚存的忠臣志士,將爾朱榮憎恨到極致的同時,也恨屋及烏,恨完全是爾朱榮扶立的元子攸,元子攸的境遇和合法性甚至遠不如漢獻帝劉脅。

其時北魏類似元子攸這樣的元姓宗室尚有不少,當北海王元顥南奔蕭梁,再依靠梁將陳慶之統帥的七千白袍軍打進洛陽時,竟然是百官相迎,眾人擁戴,元子攸只得倉皇出逃,懇請爾朱榮出兵相助。元子攸的後宮和侍衛被元顥全盤接收,足見很多朝官寧可暫時屈從對峙幾百年的南朝,也要趕走爾朱榮和與其狼狽為奸的偽帝元子攸。

元顥最後倒台,是他甫一稱帝便沉溺酒色、苛待百姓,政務人事一團糟,令朝野大失所望,最關鍵的還是不敵爾朱榮的南下大軍。

所以元子攸這個皇帝,完全是靠爾朱榮武裝護送他回洛陽復位的,統治時間尚短,政治號召力嚴重不足,其所謂統合帝國的大義名分,完全建立在爾朱氏的兵鋒之上。

爾朱榮血統雖是胡人,但並非異族入侵,只是帝國內部的武人起兵。

元子攸對爾朱榮的切齒痛恨,定要不顧一切殺之而後快,目光之短視,其實等同於汲汲於如何謀殺曹操的漢獻帝劉協。

曹操不是兩漢諸多大將軍那種暫攝君權的權臣,而是自己打基業的軍閥,他的屬下諸將是軍閥的僚屬,並非朝中大臣,天子名號對諸曹諸夏侯們沒有任何用處,這就註定了劉協助即便能僥天之幸殺了曹操,馬上也必然是死路一條。

同樣的道理,元子攸殺掉與他結盟的爾朱榮,同樣也嚴重損害了帝國中樞僅剩的統治基礎,根本不可能因此便得到萬眾歸心。元子攸只看到爾朱氏的勢力根基尚淺,遠未統合成一個鞏固政權足以建立一個嶄新王朝,因此甚至連一支可以抵抗爾朱氏勢力反撲的可靠武力都沒有掌握,便急著掀桌子決死一搏,卻不明白爾朱榮屬下的那些亂世豪傑,尚且不會對爾朱氏死忠,又怎麼可能反而真心忠於舊勢力代表的北魏天子!

爾朱榮固然是以殘暴著名的凶人,但他一生征戰,甚至沒有一次明顯的縱兵屠城記錄,雖然他在「河陰之變」殺戮皇族朝官及親族兩千餘人,卻未進而大肆牽連平民百姓,直到他被元子攸謀殺後,他的從弟爾朱世隆為泄憤,攻克建州才屠了城。

雖然爾朱榮性子嚴苛,喜怒無常,軍法甚厲,直屬他的數千契胡將士卻與他感情深摯,誓死效忠,並在他遇害後為他以寡擊眾,強攻堅城,面對元子攸以帝王之尊許下的高官厚祿毫無妥協,甚至為他的早逝臨城大哭。

再對比與爾朱榮同時期的另一對手,進洛陽後與北魏高門士族侃侃而談,一副儒將做派的陳慶之,七千白袍更立敵國天子的傳奇背後,是一路屠城殺出一條血路,甚至將被俘敵將挖心而食。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元子攸詔告天下的詔書中,雖指斥爾朱榮「河陰之役,安忍無親」、使「王公卿士,一朝塗地」的罪行,仍肯定他匡扶帝室的功業:「頃孝昌之末,天步孔艱,女主亂政,監國無主。爾朱榮爰自晉陽,同憂王室,義旗之建,大會盟津,與世樂推,共成鴻業.論其始圖,非無勞效。」作為河陰之變的主謀和直接受益者之一,全面否定爾朱榮便意味著否定元子攸自身的法統。

爾朱榮死後,其餘黨爾朱兆、爾朱世隆等擒殺元子攸,厚葬爾朱榮,稱其「功侔伊霍,德契桓文」,極盡哀榮。短短一年之後,爾朱氏餘黨又被高歡和河北大族的聯軍徹底擊敗,隨著爾朱家族徹底退出歷史舞台,成王敗寇的邏輯開始顯現。北魏名存實亡,東西政權長期對峙,東西統治集團雖均出自爾朱榮的代北豪酋,在取得統治地位後卻爭相與之擺脫干係,把造成北魏覆亡的罪責推到已經敗亡的爾朱氏身上,逃避河陰屠殺的歷史罪責。

魏齊易代,高歡父子完成爾朱榮在河陰之變中所沒有做到的王朝禪代,始作傭者爾朱氏卻被推上歷史的審判台。說到底,史書很大程度上基於文人立場,一個有名士人的性命分量,從來遠重於千百個無人在意的平民。因此殺戮兩千朝官的爾朱榮,自然作為暴虐之極的反面典型遺臭萬年,在後世文人的心目中,殺逆即是歷史的罪人,功和過或可相抵,而功和罪是不可以折算的,此舉之罪惡,遠遠重於屠城殺降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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