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經典之《舊唐書》導讀第一百四十三講:列傳·卷九十七· 孝友

讀書是福不是禍 發佈 2023-01-16T00:55:42.132174+00:00

《舊唐書》共200卷,包括《本紀》20卷、《志》30卷、《列傳》150卷,原名《唐書》,宋祁、歐陽修等所編著《新唐書》問世後,才改稱《舊唐書》,成書於後晉開運二年(945年)。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

《舊唐書》共200卷,包括《本紀》20卷、《志》30卷、《列傳》150卷,原名《唐書》,宋祁、歐陽修等所編著《新唐書》問世後,才改稱《舊唐書》,成書於後晉開運二年(945年)。

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夫善於父母,必能隱身錫類,仁惠逮於胤嗣矣;善 於兄弟,必能因心廣濟,德信被於宗族矣!推而言之,可以移於君,施於有政,承 上而順下,令終而善始,雖蠻貊猶行焉,雖窘迫猶亨焉!自昔立身揚名,未有不偕 孝友而成者也。前代史官,所傳《孝友傳》,多錄當時旌表之士,人或微細,非眾 所聞,事出閭里,又難詳究。今錄衣冠盛德,眾所知者,以為稱首。至於州縣薦飾 者,必覆其殊尤,可以勸世者,亦載之。李知本,趙州元氏人,後魏洛州刺史靈六世孫也。父孝端,隋獲嘉丞。初,孝 端與族弟太沖,俱有世閥,而太沖官宦最高,孝端方之為劣。鄉族為之語,曰: 「太沖無兄,孝端無弟。」知本頗涉經史,事親至孝,與弟知隱甚稱雍睦。子孫百 余口,財物僮僕,纖毫無間。隋末,盜賊過其閭而不入,因相讓曰:「無犯義門。」 同時避難者五百餘家,皆賴而獲免。知本貞觀初官至夏津令,知隱至伊闕丞。知本孫瑱,開元中為給事中、揚州刺 史。知隱孫顒,有文詞,亦歷給事中、太常少卿。從祖兄弟,凡為給事者四人。張志寬,蒲州安邑人。隋末喪父,哀毀骨立,為州里所稱。賊帥王君廓屢為寇 掠,聞其名,獨不犯其閭,鄰里賴之而免者百餘家。後為里正,詣縣稱母疾,急求 歸。縣令問其狀,對曰:「母嘗有所苦,志寬亦有所苦。向患心痛,知母有疾。」 令怒曰:「妖妄之辭也!」系之於獄。馳驗其母,竟如所言。令異之,慰喻遣去。及丁母憂,負土成墳,廬於墓側,手植松柏千餘株。高祖聞之,遣使就吊,授 員外散騎常侍,賜物四十段,表其門閭。劉君良,瀛州饒陽人也。累代義居,兄弟雖至四從,皆如同氣,尺布斗粟,人 無私焉。大業末,天下饑饉,君良妻勸其分析,乃竊取庭樹上鳥芻,交置諸巢中, 令群鳥斗競。舉家怪之,其妻曰:「方今天下大亂,爭鬥之秋,禽鳥尚不能相容, 況於人乎!」君良從之。分別後月余,方知其計。中夜,遂攬妻發大呼曰:「此即 破家賊耳!」召諸昆弟,哭以告之。是夜棄其妻,更與諸兄弟同居處,情契如初。屬盜起,閭里依之為堡者數百家,因名為義成堡。武德七年,深州別駕楊弘業 造其第,見有六院,唯一飼,子弟數十人,皆有禮節,咨嗟而去。貞觀六年,詔加 旌表。又有宋興貴者,雍州萬年人。累世同居,躬耕致養,至興貴已四從矣。高祖聞 而嘉之,武德二年,詔曰:人稟五常,仁義為重;士有百行,孝敬為先。自古哲王,經邦致治,設教垂範, 皆尚於斯。叔世澆訛,人多偽薄,修身克己,事資誘勸。朕恭膺靈命,撫臨四海, 愍茲弊俗,方思遷導。宋興貴立操雍和,志情友穆,同居合爨,累代積年,務本力 農,崇謙履順。弘長名教,敦勵風俗,宜加褒顯,以勸將來。可表其門閭,蠲免課 役。布告天下,使明知之。興貴尋卒。鄆州壽張人張公藝,九代同居。北齊時,東安王高永樂詣宅慰撫旌表焉。隋開 皇中,大使、邵陽公梁子恭亦親慰撫,重表其門。貞觀中,特敕吏加旌表。麟德中, 高宗有事泰山,路過鄆州,親幸其宅,問其義由。其人請紙筆,但書百餘「忍」字。 高宗為之流涕,賜以縑帛。王君操,萊州即墨人也。其父隋大業中與鄉人李君則斗競,因被毆殺。君操時 年六歲,其母劉氏告縣收捕,君則棄家亡命,追訪數年弗獲。貞觀初,君則自以世 代遷革,不慮國刑,又見君操孤微,謂其無復仇之志,遂詣州府自首。而君操密袖 白刃刺殺之,刳腹取其心肝,啖食立盡,詣刺史具自陳告。州司以其擅殺戮,問曰: 「殺人償死,律有明文,何方自理,以求生路?」對曰:「亡父被殺,二十餘載。 聞諸典禮,父仇不可同天。早願圖之,久而未遂,常懼亡滅,不展冤情。今大恥既 雪,甘從刑憲。」州司據法處死,列上其狀,太宗特詔原免。周智壽者,雍州同官人。其父永徽初被族人安吉所害。智壽及弟智爽乃候安吉 於途,擊殺之。兄弟相率歸罪於縣,爭為謀首,官司經數年不能決。鄉人或證智爽 先謀,竟伏誅。臨刑神色自若,顧謂市人曰:「父仇已報,死亦何恨!」智壽頓絕 衢路,流血遍體。又收智爽屍,舐取智爽血,食之皆盡,見者莫不傷焉。豫州人許坦,年十歲余,父入山採藥,為猛獸所噬,即號叫以杖擊之,獸遂奔 走,父以得全。太宗聞而謂侍臣曰:「坦雖幼童,遂能致命救親,至孝自中,深可 嘉尚。」授文林郎,賜帛五十段。博州聊城人王少玄者,父隋末於郡西為亂兵所害。少玄遺腹生,年十餘歲,問 父所在。其母告之,因哀泣,便欲求屍以葬。時白骨蔽野,無由可辨。或曰:「以 子血霑父骨,即滲入焉。」少玄乃刺其體以試之。凡經旬日,竟獲父骸以葬。盡體 病瘡,歷年方愈。貞觀中,本州聞薦,拜除王府參軍。趙弘智,洛州新安人。後魏車騎大將軍肅孫。父玄軌,隋陝州刺史。弘智早喪 母,事父以孝聞。學通《三禮》、《史記》、《漢書》。隋大業中,為司隸從事。 武德初,大理卿郎楚之應詔舉之,授詹事府主簿。又預修《六代史》。初,與秘書丞令狐德棻、齊王文學袁朗等十數人同修《藝文類聚》,轉太子舍 人。貞觀中,累遷黃門侍郎,兼弘文館學士。以疾出為萊州刺史。弘智事兄弘安, 同於事父,所得俸祿,皆送於兄處。及兄亡,哀毀過禮。事寡嫂甚謹,撫孤侄以慈 愛稱。稍遷太子右庶子。及宮廢,坐除名。尋起為光州刺史。永徽初,累轉陳王師。高宗令弘智於百福殿講《孝經》,召中書門下三品及弘 文館學士、太學儒者,並預講筵。弘智演暢微言,備陳五孝。學士等難問相繼,弘 智酬應如響。高宗怡然曰:「朕頗耽墳籍,至於《孝經》,偏所習睹。然孝之為德, 弘益實深,故云『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是知孝道之為大也。」顧謂弘智: 「宜略陳此經切要者,以輔不逮。」弘智對曰:「昔者天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 失其天下。微臣顓愚,願以此言奏獻。」帝甚悅,賜彩絹二百匹、名馬一匹。尋遷 國子祭酒,仍為崇賢館學士。四年卒,年八十二,諡曰宣。有文集二十卷。陳集原,瀧州開陽人也。代為嶺表酋長。父龍樹,欽州刺史。集原幼有孝行, 父才有疾,即終日不食。永徽中,喪父,嘔血數升,枕服苫廬,悲感行路。資財田 宅及僮僕三十餘人,並以讓兄弟。則天時,官至左豹韜衛將軍。元讓,雍州武功人也。弱冠明經擢第。以母疾,遂不求仕。躬親藥膳,承侍致 養,不出閭里者數十餘年。及母終,廬於墓側,蓬髮不櫛沐,菜食飲水而已。咸亨中,孝敬監國,下令表其門閭。永淳元年,巡察使奏讓孝悌殊異,擢拜太 子右內率府長史。後以歲滿還鄉里。鄉人有所爭訟,不詣州縣,皆就讓決焉。聖歷 中,中宗居春宮,召拜太子司議郎。及謁見,則天謂曰:「卿既能孝於家,必能忠 於國。今授此職,須知朕意。宜以孝道輔弼我兒。」尋卒。裴敬彝,絳州聞喜人也。曾祖子通,隋開皇中太中大夫。母終,廬於墓側,哭 泣無節,目遂喪明。俄有白鳥巢於墳樹。子通弟兄八人,復以友悌著名,詔旌表其 門,鄉人至今稱為「義門裴氏」。敬彝少聰敏,七歲解屬文。性又端謹,宗族咸重之,號為「甘露頂」。年十四, 侍御史唐臨為河北巡察使,敬彝父智周時為內黃令,為部人所訟,敬彝詣臨論其冤。 臨大奇之,因令作詞賦。智周事得釋,特表薦敬彝,補陳王府典簽。智周在官暴卒, 敬彝時在長安,忽泣涕不食,謂所親曰:「大人每有痛處,吾即輒然不安。今日心 痛,手足皆廢,事在不測,得無戚乎?」遂請急還,倍道言歸。果聞父喪,羸毀逾 禮。事母復以孝聞。乾封初,累轉監察御史。時母病,有醫人許仁則,足疾不能乘馬,敬彝每肩輿 之以候母焉。及母卒,特詔贈以縑帛,仍官造靈輿。服闋,拜著作郎,兼修國史。 儀鳳中,自中書舍人歷吏部侍郎、左庶子。則天臨朝,為酷吏所陷,配流嶺南,尋 卒。裴守真,絳州稷山人也。後魏冀州刺史叔業六世孫也。父慎,大業中為淮南郡 司戶。屬郡人楊琳、田瓚據郡作亂,盡殺官吏。以慎素有仁政,相誡不許驚害,仍 令人護送慎及妻子還鄉。貞觀中,官至酇令。守真早孤,事母至孝。及母終,哀毀骨立,殆不勝喪。復事寡姊及兄甚謹,閨 門禮則,士友所推。初舉進士,及應八科舉,累轉乾封尉,屬永淳初關中大飢,守 真盡以祿俸供姊及諸甥,身及妻子粗糲不充,初無倦色。尋授太常博士。守真尤善禮儀之學,當時以為稱職。高宗時封嵩山,詔禮官議射牲之事,守真 奏曰:據《周禮》及《國語》,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漢武唯封太山,令侍中儒 者射牲行事。至於余祀,亦無射牲之文。但親舂射牲,雖是古禮,久從廢省。據封 禪祀禮曰: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鸞刀割牲,質明而行事。比鸞駕至時,宰牲總畢, 天皇唯奠玉酌獻而已。今祀前一日射牲,事即傷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傷晚。若 依漢武故事,即非親射之儀,事不可行。又《神功破陣樂》、《功成慶善樂》二舞,每奏,上皆立對。守真又議曰:竊唯二舞肇興,謳吟攸屬,贊九功之茂烈,葉萬國之歡心。義均《韶》、《夏》, 用兼賓祭,皆祖宗盛德,而子孫享之。詳覽傳記,未有皇王立觀之禮。況升中大事, 華夷畢集,九服仰垂拱之安,百蠻懷率舞之慶。甄陶化育,莫匪神功,豈於樂舞, 別申嚴敬。臣等詳議,奏二舞時,天皇不合起立。時並從守真議。會高宗不豫,事竟不行。及高宗崩,時無大行兇儀,守真與同 時博士韋叔夏、輔抱素等討論舊事創為之,當時稱為得禮之中。守真天授中為司府丞,則天特令推究詔獄,務存平恕,前後奏免數十家。由是 不合旨,出為汴州司錄,累轉成州刺史。為政不務威刑,甚為人吏所愛。俄轉寧州 刺史,成州人送出境者數千人。長安中卒。子子余,事繼母以孝聞。舉明經,累補鄠縣尉。時同列李朝隱、程行諶皆以文 法著稱,子余獨以詞學知名。或問雍州長史陳崇業,子余與朝隱、行諶優劣,崇業曰:「譬如春蘭秋菊,俱 不可廢也。」景龍中,為左台監察御史。時涇、岐二州有隋代蕃戶子孫數千家,司 農卿趙履溫奏,悉沒為官戶奴婢,仍充賜口,以給貴幸。子余以為官戶承恩,始為 蕃戶,又是子孫,不可抑之為賤,奏劾其事。時履溫依附宗楚客等,與子余廷對曲 直。子余詞色不撓,履溫等詞屈,從子余奏為定。開元初,累遷冀州刺史。政存寬惠,人吏稱之。又為岐王府長史,加銀青光祿 大夫。十四年卒,諡曰孝。子余居官清儉,友愛諸兄弟。兄弟六人,皆有志行。次弟巨卿,衛尉卿;耀卿,別有傳。

李日知,鄭州滎陽人也。舉進士。天授中,累遷司刑丞。時用法嚴急,日知獨 寬平,無冤濫。嘗免一死囚,少卿胡元禮請斷殺之,與日知往復至於數四。元禮怒, 曰:「元禮不離刑曹,此囚終無生理。」答曰:「日知不離刑曹,此囚終無死法。」 因以兩狀列上,日知果直。神龍初,為給事中。日知事母至孝。時母老,嘗疾病,日知取急,調侍數日而 鬢髮變白。尋加朝散大夫。其母未受命婦邑號而卒,將葬發引,吏人齎告身而至, 日知於路上即時殞絕,久之乃蘇。左右皆哀慟,莫能仰視。巡察使、衛州司馬路敬 潛將聞其孝悌之跡,使求其狀,日知辭讓不報。服闋,累遷黃門侍郎。時安樂公主池館新成,中宗親往臨幸,從官皆預宴賦詩。日知獨存規誡,其末 章曰:「所願暫思居者逸,莫使時稱作者勞。」論者多之。景雲元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轉御史大夫,知政事如故。明年,進拜侍中。 先天元年,轉刑部尚書,罷知政事。頻乞骸骨,請致仕,許之。初,日知將有陳請,而不與妻謀,歸家而使左右飾裝,將出居別業。妻驚曰: 「家產屢空,子弟名宦未立,何為遽辭職也?」日知曰:「書生至此,已過本分。 人情無厭,若恣其心,是無止足之日。」及歸田園,不事產業,但葺構池亭,多引 後進,與之談宴。開元三年卒。初,日知以官在權要,諸子弟年才總角,皆結婚名族,時議以為失禮之中。卒 後,少子伊衡,以妾為妻,費散田宅,仍列訟諸兄,家風替矣。崔沔,京兆長安人,周隴州刺史士約玄孫也。自博陵徙關中,世為著姓。父皚, 庫部員外郎、汝州長史。沔淳謹,口無二言,事親至孝,博學有文詞。初應制舉, 對策高第。俄被落第者所援,則天令所司重試,沔所對策,又工於前,為天下第一, 由是大知名。再轉陸渾主簿。秩滿調遷,吏部侍郎岑羲深賞重之,謂人曰:「此今 之郄詵也。」特表薦擢為左補闕,累遷祠部員外郎。沔為人舒緩,訥於造次,當官 正色,未嘗撓沮。睿宗時,征拜中書舍人。時沔母老疾在東都,沔不忍舍之,固請閒官,以申侍 養,由是改為虞部郎中。無何,檢校御史中丞。時監察御史宋宣遠,恃盧懷慎之親, 頗犯法,沔舉劾之。又姚崇之子光祿少卿彝,留司東都,頗通賓客,廣納賄賂,沔 又將按驗其事。姚、盧時在政事,遽薦沔有史才,轉為著作郎,其實去權也。開元七年,為太子左庶子。母卒,哀毀逾禮,常於廬前受吊,賓客未嘗至於靈 座之室,謂人曰:「平生非至親者,未嘗升堂入謁,豈可以存亡而變其禮也。」中 書令張說數稱薦之。服闋,拜中書侍郎。或謂沔曰:「今之中書,皆是宰相承宣制 命。侍郎雖是副貳,但署位而已,甚無事也。」沔曰:「不然。設官分職,上下相 維,各申所見,方為濟理。豈可俯默偷安,而為懷祿士也!」自是每有制敕及曹事, 沔多所異同,張說頗不悅焉。尋出為魏州刺史,奏課第一,征還朝廷,分掌吏部十 銓事。以清直,歷秘書監、太子賓客。二十四年,制令禮官議加籩豆之數及服制之紀。太常卿韋縚奏請加宗廟之奠, 每坐籩豆各十二。外祖服,請加至大功九月,舅服加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 母服,請加至袒免。時又令百官詳議可否。沔建議曰:竊聞識禮樂之情者能作,達禮樂之文者能述。述作之義,聖賢所重;禮樂之本, 古今所崇。變而通之,所以久也。所謂變者,變其文也;所謂通者,通其情也。祭 祀之興,肇於太古,人所飲食,必先嚴獻。未有火化,茹毛飲血,則有毛血之薦; 未有曲糵,污樽抔飲,則有玄酒之奠。施及後王,禮物漸備,作為酒醴,伏其犧牲, 以致馨香,以極豐潔,故有三牲八簋之盛,五齊九獻之殷。然以神道至玄,可存而 不可測也;祭禮主敬,可備而不敢廢也。是以血腥爛熟,玄樽犧象,靡不畢登於明 薦矣!然而薦貴於新,味不尚褻,雖則備物,猶存節制。故《禮》云:「天之所生, 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咸在。」備物之情也。「三牲之俎,八簋之實,美物備 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陰陽之物備矣。」此則節制之文也。鉶俎、籩豆、簠簋、 樽罍之實,皆周人之時饌也,其用通於宴饗賓客。而周公制禮,咸與毛血玄酒同薦 於先。晉中郎盧諶,近古之知禮、著《家祭禮》者也。觀其所薦,皆晉時常食,不 復純用禮經舊文。然則當時飲食,不可闕於祭祀明矣,是變禮文而通其情也!我國家由禮立訓,因時制范,考圖史於前典,稽周、漢之舊儀。清廟時享,禮 饌畢陳,用周制也,而古式存焉;園寢上食,時膳具設,遵漢法也,而珍味極焉。 職貢來祭,致遠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之內,躬稼所收,蒐狩之時,親 發所中,莫不割鮮擇美,薦而後食,盡誠敬也。若此至矣,復何加焉!但當申敕有 司,祭如神在,無或簡怠,勖增虔誠。其進貢珍羞,或時物鮮美,考諸祠典,無有 漏落。皆詳名目,編諸甲令,因宜而薦,以類相從。則新鮮肥濃,盡在是矣,不必 加於籩豆之數也。至於祭器,隨物所宜。故大羹,古食也,盛於。,古器也; 和羹,時饌也。盛於鉶。鉶,時器也。亦有古饌而盛於時器,故毛血盛於盤,玄酒 盛於樽。未有薦時饌而追用古器者,由古質而今文,便於事也。雖加籩豆十二,未 足以盡天下美物,而措諸清廟,有兼倍之名,近於侈矣!魯人丹桓宮之楹,又刻其 桷,《春秋》書以「非禮」。御孫諫曰:「儉,德之恭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 恭德,而君納諸惡,無乃不可乎!」是不可以越禮而崇侈於宗廟也。又據《漢書· 藝文志》:「墨家之流,出於清廟,是以貴儉」。由此觀之,清廟之不尚於奢,舊 矣。太常所請,恐未可行。又按太常奏狀:「今酌獻酒爵,制度全小,僅未一合,執持甚難,不可全依古 制,猶望稍須廣大。」竊據禮文,有以小為貴者,獻以爵,貴其小也。小不及制, 敬而非禮,是有司之失其傳也。固可隨失釐正,無待議而後革。然禮失於敬,猶奢 而寧儉,非大過也。未知今制,何所依准。請兼詳令式,據文而行。又按太常奏狀「外祖服請加至大功九月,舅服請加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 舅母請加至袒免」者。竊聞大道既隱,天下為家,聖人因之,然後制禮。禮教之設, 本於正家,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貳;總一之義,理歸本宗。所以 父以尊崇,母以厭降,豈亡愛敬,宜存倫序。是以內有齊斬,外服皆緦,尊名所加, 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前聖所志,後賢所傳,其來久矣。昔辛有適伊川,見 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往修新禮,時改舊 章,漸廣《渭陽》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後,唐元之間,國命再移於外 族矣。禮亡徵兆,倘或斯見,天人之際,可不戒哉!開元初,補闕盧履冰嘗進狀論喪服輕重,敕令僉議。於時群議紛挐,各安積習, 太常禮部奏依舊定。陛下運稽古之明,特降別敕,一依古禮。事符典故,人知向方, 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圖異議,竊所未詳。時職方郎中韋述、戶部郎中楊伯成、禮部員外郎楊沖昌、監門兵曹劉秩等,亦 建議與沔相符。俄又令中書門下參詳為定。於是宗廟之典,籩豆每座各加至六,親 姨、舅為小功,舅母加緦麻,堂姨至袒免,余依舊定,乃下制施行焉。沔既善禮經, 朝廷每有疑議,皆取決焉。二十七年卒,時年六十七,贈禮部尚書。陸南金,蘇州吳郡人也。祖士季,從同郡顧野王學《左氏傳》,兼通《史記》、 《漢書》。隋末,為越王侗記室兼侍讀。侗稱制,授著作郎。時王世充將行篡奪, 侗不平之,謂士季曰:「隋有天下,三十餘載,朝廷文武,遂無烈者乎?」士季對 曰:「見危授命,臣之宿心。請因其啟事,便加手刃。」事頗泄,遂停士季侍讀。貞觀初,為太學博士,兼弘文館學士,尋卒。南金初為奉禮郎。開元初,太常少卿盧崇道犯罪,流嶺表,逃歸東都。時南金 以母喪在家,崇道事急,假稱吊賓,造南金,言其情,南金哀而納焉。崇道俄為仇 人所發,詔使侍御史王旭按其事,遂捕獲崇道,連引南金,旭遂繩以重法。南金弟趙璧詣旭,自言藏崇道,請代兄死。南金固稱:「弟實自誣,身請當罪。」 兄弟讓死,旭怪而問其故。趙璧曰:「兄是長嫡,又能幹家事。亡母未葬,小妹未 嫁,自惟幼劣,生無所益,身自請死。」旭遂列上狀,上嘉其友義,並特宥之。南 金由是大知名。南金頗涉經史,言行修謹,左丞相張說及宗人太子少保象先,皆欽重之。累轉 庫部員外郎,以疾,固辭不堪繁劇,轉為太子洗馬。卒,年五十餘。張琇者,蒲州解人也。父審素,為巂州都督,在邊累載。俄有糾其軍中贓罪, 敕監察御史楊汪馳傳就軍按之。汪在路,為審素黨與所劫,對汪殺告事者,脅汪令 奏雪審素之罪。俄而州人翻殺審素之黨,汪始得還。至益州,奏稱審素謀反,因深 按審素,構成其罪。斬之,籍沒其家。琇與兄瑝,以年幼坐徙嶺外。尋各逃歸,累 年隱匿。汪後累轉殿中侍御史,改名萬頃。開元二十三年,瑝、琇候萬頃於都城,挺刃殺之。瑝雖年長,其發謀及手刃, 皆琇為之。既殺萬頃,系表於斧刃,自言報仇之狀。便逃奔,將就江外,殺與萬頃 同謀構父罪者。行至汜水,為捕者所獲。時都城士女,皆矜琇等幼稚孝烈,能復父 仇,多言其合矜恕者。中書令張九齡又欲活之。裴耀卿、李林甫固言:「國法不可縱報仇。」上以為然,因謂九齡等曰:「復 仇雖禮法所許,殺人亦格律具存。孝子之情,義不顧命,國家設法,焉得容此!殺 之成復仇之志,赦之虧律格之條。然道路誼議,故須告示。」乃下敕曰:「張瑝等 兄弟同殺,推問款承。律有正條,俱各至死。近聞士庶,頗有誼詞,矜其為父復仇, 或言本罪冤濫。但國家設法,事在經久,蓋以濟人,期於止殺。各申為子之志,誰 非徇孝之夫,展轉相繼,相殺何限!咎由作士,法在必行;曾參殺人,亦不可恕。 不能加以刑戮,肆諸市朝,宜付河南府告示決殺。」瑝、琇既死,士庶咸傷愍之,為作哀誄,榜於衢路。市人斂錢,於死所造義井, 並葬瑝、琇於北邙。又恐萬頃家人發之,並作疑冢數所。其為時人所傷如此。梁文貞,虢州閿鄉人。少從征役,比回而父母皆卒。文貞恨不獲終養,乃穿壙 為門,磴道出入,晨夕灑掃其中。結廬墓側,未嘗暫離。自是不言三十年,家人有 所問,但畫字以對。其後山水沖斷驛路,更於原上開道,經文貞墓前。由是行旅見 之,遠近莫不欽嘆。有甘露降塋前樹,白兔馴擾,鄉人以為孝感所致。開元初,縣令崔季友刊石以紀之。十四年,刺史許景先奏:「文貞孝行絕倫, 泣血廬墓,三十餘年,請宣付史官。」是歲,御史大夫崔隱甫廷奏:「恆州鹿泉人 李處恭、張義貞兩家,祖父自國初已來,異姓同居,至今三代,百有餘年。又青州 北海人呂元簡,四代同居,至所畜牛馬羊狗,皆異母共乳。請加旌表,仍編入史館。」 制皆許之。崔衍,左丞倫之子。繼母李氏,不慈於衍。衍時為富平尉,倫使於吐蕃,久方 歸,李氏衣弊衣以見倫。倫問其故,李氏稱:「自倫使於蕃中,衍不給衣食。」倫 大怒,召衍責詬,命仆隸拉於地,袒其背,將鞭之。衍涕泣,終不自陳。倫弟殷, 聞之趨往,以身蔽衍,杖不得下。因大言曰:「衍每月俸錢,皆送嫂處,殷所具知, 何忍乃言衍不給衣食!」倫怒乃解。由是倫遂不聽李氏之譖。及倫卒,衍事李氏益 謹。李氏所生子郃,每多取子母錢,使其主以契書征負於衍。衍歲為償之,故衍官 至江州刺史,而妻子衣食無所余。後歷蘇、虢二州刺史。虢居陝、華二州之間,而稅重數倍。其青苗錢,華、陝 之郊,畝出十有八;而虢之郊,每征十之七。衍乃上其事。時裴延齡領度支,方務 聚斂,乃紿衍以前後刺史無言者。衍又上陳人困,曰:「臣所治多是山田,且當郵 傳衝要,屬歲不登,頗甚流離。舊額賦租,特望蠲減。臣伏見比來諸郡論百姓間事, 患在長吏因循不為申請,不詣實,不患朝廷不矜放。有以不言受譴者,未有言而獲 罪者。陛下拔臣牧大郡,委臣撫疲民,臣所以不敢顧望,苟求自安,敢罄狂瞽,上 干聖覽。」帝以衍詞理切直,乃特敕度支,令減虢州青苗錢。遷宣歙池觀察使,政務簡便,人頗懷之。其所擇從事,多得名流。時有位者待 賓僚率輕傲,衍獨加禮敬,幕中之士,後多顯達。貞元中,天下好進奉以結主恩,徵求聚斂,州郡耗竭,韋皋、劉贊、裴肅為之 首。贊死而衍代其位。衍雖不能驟革其弊,居宣州十年,頗勤儉,府庫盈溢。及穆 贊代衍,宣州歲饉,遂以錢四十二萬貫代百姓稅,故宣州人不至流散。貞元二十一 年,詔加工部尚書。丁公著,字平子,蘇州吳郡人。祖衷,父緒,皆不仕。公著生三歲,喪所親。 七歲,見鄰母抱其子,哀感不食,因請於父,絕粒奉道,冀其幽贊,父憫而從之。 年十七,父勉令就學。年二十一,《五經》及第。明年,又通《開元禮》,授集賢 校書郎。秩未終,歸侍鄉里,不應請辟。居父喪,躬負土成墳,哀毀之容,人為憂 之,里閭聞風,皆敦孝悌。觀察使薛華表其行,詔賜粟帛,旌其門閭。淮南節度使李吉甫慕其才行,薦授太子文學,兼集賢殿校理。吉甫自淮南入相, 廷薦其行,即日授右補闕。遷集賢直學士,尋授水部員外郎,充皇太子及諸王侍讀。 著《皇太子及諸王訓》十卷。轉駕部員外,仍兼舊職。穆宗即位,未及聽政,召居禁中,詢訪朝典,以宰相許之。公著陳情,詞意極 切,超授給事中,賜紫金魚袋。未幾,遷工部侍郎,仍兼集賢殿學士,寵青宮之舊 也。知吏部選事。公著知將欲大用,以疾辭退,因求外官,遂授浙江西道都團練觀 察使。二年,授河南尹。皆以清靜為理。改尚書右丞,轉兵部、吏部侍郎,遷禮部 尚書、翰林侍講學士。上以浙西災寇,詢求良帥,命檢校戶部尚書領之。詔賜米七 萬碩以賑給,浙民賴之。改授太常卿,以疾請歸鄉里,未至而終,年六十四。贈右 僕射,廢朝一日。著《禮志》十卷。公著清儉守道,每得一官,未嘗不憂色滿容。年四十四喪室,以至終身,無妓 妾聲樂之好。凶問至日,中外痛惜之。羅讓,字景宣。祖懷操。父珦,官至京兆尹。讓少以文學知名,舉進士,應詔 對策高等,為咸陽尉。丁父憂,服除,尚衣麻茹菜,不從四方之辟者十餘年。李獻 為淮南節度使,就其所居,請為從事。除監察御史,轉殿中,歷尚書郎、給事中, 累遷至福建觀察使、兼御史中丞,甚著仁惠。有以女奴遺讓者,讓問其所因,曰: 「本某寺家人。兄姊九人,皆為官所賣,其留者唯老母耳。」讓慘然,焚其券書, 以女奴歸其母。入為散騎常侍。未幾,除江西都團練觀察使、兼御史大夫。年七十 一卒。贈禮部尚書。子劭京,字子峻,進士擢第,又登科。讓再從弟詠。詠子劭權,字昭衡,進士 擢第。劭京、劭權知名於時,並歷清貫。贊曰:麒麟鳳凰,飛走之類。唯孝與悌,亦為人瑞。表門賜爵,勸乃錫類。彼 禽者梟,傷仁害義。

【譯】趙弘智,洛州新安人。北魏驃騎大將軍趙肅的孫子。父親趙玄軌,為隋朝陝州刺史。弘智早年喪母,以奉侍父親孝順聞名。勤於治學,精通《三禮》、《史記》、《漢書》。隋朝大業年間,為司隸從事。武德初(618),大理卿郎楚之應詔命舉薦他,授官詹事府主簿。曾參與修撰《六代史》。開始時即與秘書丞令狐德..、齊王文學袁郎等十多人共同撰寫大型類書《藝文類聚》,後轉任太子舍人。貞觀年間,轉任黃門侍郎,兼弘文館學士。因病出京為官任萊州刺史。弘智奉侍哥哥弘安,如同侍奉父親一樣,所得到的俸祿都送到哥哥手中。到哥哥去世時,他悲哀得形銷骨立超過禮儀。他侍奉寡嫂也很謹慎周到,撫養侄兒以慈愛著稱。隨即遷任太子右庶子。到東宮太子位被廢時,獲罪除名。不久起用為光州刺史。永徽初(650),轉任陳王師。高宗下令讓弘智在百福殿講授《孝經》,召來中書門下三品官及弘文館學士、太學儒生,一道參與講解經義。弘智闡發暢敘經義的通達幽微之言,備陳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人、庶人等五種人的孝行。學士們連續不斷地進行問難,弘智則應答如流。高宗很高興地說:「我很專心研習古代典籍,至於《孝經》,更是偏愛反覆翻閱。而孝作為一種道德,加以弘揚的話,意義確實深遠,所以說:『以道德教化施加於百姓,作為治理天下的法典。』由此可知孝道所以重要的原因了。」並對弘智說:「應該概略地陳述孝經的要領,以輔助有所不及的地方。」弘智回答說:「從前皇帝有直言諫諫的臣子七人,雖然暴虐無德政而不失天下。小臣愚昧,願意將此言進獻皇上。」高宗很高興,賜給他彩絹二百匹、名馬一匹。不久轉任國子祭酒,仍為崇賢館學士。永徽四年(653)去世,享年八十二歲,諡號為宣。有文集二十卷。裴守真,絳州稷山縣人。北魏冀州刺史裴叔業六世孫。父親裴膕,大業年間為淮南郡司戶。適逢淮南郡人楊琳、田瓚依憑本郡造反,盡殺官吏,因為裴膕平素施行仁政,便互相告誡不許驚嚇殺害他,還派人護送裴膕和他的妻子兒女回鄉。貞觀年間,官職做到贊阝縣令。裴守真幼年喪父,侍奉母親極為孝順,到母親去世時,他因悲哀而骨瘦如柴,幾乎不能忍受喪母的痛苦。他奉事寡居的姐姐以及兄長也很恭謹,所遵閨門禮法的情形,被士人朋友們推崇。開始時考中進士,後應制舉考試入仕,轉任乾封縣縣尉。碰到永淳初(682)關中遭遇大饑荒,守真把他的俸祿全部給了姐姐和眾外甥。自己和妻子兒女則連粗糧糙米還填不飽肚子,卻始終沒有厭倦的意思。不久授官太常博士。守真尤其善長禮儀之學,當時都認為他的才能很稱職。高宗時封嵩山築壇祭天。詔命禮官商議有關射殺牲畜的事宜,守真奏稟道:「根據《周禮》及《國語》來看,到郊外祭祀天地,古代確是天子親自射殺祭祀用牲畜。漢武帝只封了泰山,他是命令侍中儒官射殺牲畜來祭天。至於其餘的祭祀,也沒有射殺牲畜的文字記載。只是君王親自動手射殺牲畜,雖是古禮,長時間以來已簡省廢除了。據封禪祭祀天地的禮儀來看,天亮前三四個小時,宰人用有鈴的鸞刀斬殺牲畜,待天亮時進行祭祀。等到皇帝的車駕到達祭祀地點,宰殺牲口的事已全部完畢,皇上只需用玉器祭奠,酌酒以獻神罷了。如今若於祭祀前一天射殺牲畜,行事失之於過早;若祭祀那天才開始射牲,事情又有損於太晚。如果依照漢武帝的先例,就不是天子親自射牲的禮儀,射牲的事不可行。」又有《神功破陣樂》、《功成慶善樂》二部舞樂每次演奏時,皇帝都要面對著站立,守真對這事又議論道:「這兩部舞樂開始興起時,謳歌盛世長久百代相續,讚美六府三事功業的盛大輝煌,與萬國民眾之心相諧和。其意義與《韶》、《夏》之樂相同,兼用作接待賓客以及祭祀的禮儀,都是祖宗盛德,而子孫享用的意思。詳細閱覽各種傳記,並沒有皇帝君主站立觀賞的禮節。何況帝王祭天上告成功這樣的大事,中外人士畢集,全國民眾仰望垂衣拱手而治的安康,外國使臣懷著嚮往朝拜天子的慶典。所有推行教化長育萬物的事,沒有什麼不是神靈的功績,豈能在樂舞方面,特別地表明嚴肅敬畏之意?我們這些臣子仔細商議過了,覺得演奏二部舞樂時,天皇不應當起立。」當時大家都同意守真的意見。恰逢高宗生病,事情就未能實行。及高宗去世,當時沒有大行喪禮儀式,守真與同時的博士韋叔夏、輔抱素等人對過去的先例加以討論創製一種喪禮儀式,當時人認為很符合於禮。守真天授年間為司府丞,武則天特別任命他重新審理奉武則天詔命關押的犯人的案子,他堅持公平仁恕之心,前後上奏章免去數十人的罪行。因為這樣做的結果不合則天旨意,他被貶為汴州司錄,後轉任成州刺史。守真施政不追求威嚴重刑,很被百姓官吏所喜愛。不久轉任寧州刺史,成州人送他離任送出境的有數千人。守真長安年間(701~704)去世。裴守真的兒子裴子余,侍奉繼母以孝行聞名。考中明經科入仕,後補官..縣縣尉。當時他的同事李朝隱、程行諶都以寫法令條文著稱,子余獨以文章學問知名。有人問雍州長史陳崇業,子余與朝隱、行諶誰優誰劣,崇業說:「好比春蘭和秋菊,都不可偏廢。」景龍年間(707~710),為左台監察御史。當時涇州、岐州二州有隋代番戶的子孫數千家,司農卿趙履溫上奏章,提出將他們全部沒收為官戶奴婢,用來做賞賜的人口,賞給位尊受寵幸的人。子余則認為因犯罪而沒入官府服雜役的官戶,受到皇帝恩澤遇赦宥才成為番戶,這些人又是番戶的子孫,不可貶抑為賤民,上奏章檢舉了這件事。開元初(713),轉任冀州刺史,為政寬厚仁惠,百姓官吏都稱讚他。後又任歧王府長史,加官銀青光祿大夫。開元十四年(726)去世,諡號為孝。子余居官清廉寬簡,與諸位兄弟相親相愛。他兄弟六人,都有志向與操守。二弟巨卿,為衛尉卿;另一個弟弟耀卿,另外有傳。崔沔,京兆長安縣人,北周隴州刺史崔士約的玄孫。先祖從博陵遷居陝西後,世代為望族。父親崔皚,為庫部員外郎、汝州長史。崔沔敦厚恭謹,口中從無二話,侍奉父母很孝順,學問廣博善於寫文章。開始應制舉考試時,對策高中。不久被落第的人援引議論,武則天就命令主考官重新考核,崔沔所回答的策問,比前次的更加精工,為天下第一,從此大為知名。後轉任陸渾(今河南嵩縣東北)縣主簿。任職期滿待調任遷官時,吏部侍郎岑羲非常賞識看重他,對人說:「這人是當今的郄詵。」特為上表舉薦提拔為左補闕,後轉任祠部員外郎。崔沔為人從容謙和,急遽間不能以言詞自我表達,為官端直嚴肅,未曾屈從沮喪。睿宗時,徵召授官中書舍人。當時崔沔的母親年老患病住在東都洛陽,崔沔不忍離母而去,堅決請求擔任職務清簡的閒官,以盡奉養母親之責,因此改授虞部郎中。不久,授官檢校御史中丞。其時監察御史宋宣遠,依仗與盧懷慎的親近,屢屢觸犯刑法,崔沔加以檢舉揭發。還有姚崇的兒子光祿少卿姚彝,為東都留守,與賓客交往頻繁,廣為收受賄賂,崔沔又要審查這件事。姚崇、盧懷慎當時執掌政事,馬上舉薦崔沔有史才,轉而授官著作郎,其實是奪去他的權柄。開元七年(719),任太子左庶子。母親去世,他悲哀瘦損超出禮儀,常在倚廬前接受弔唁,賓客不曾進入安放靈座牌位的房子裡。他對人說:「生平並非至親的人,未曾升堂入室謁見,豈能因生死存亡而改變禮節呢。」中書令張說屢次稱讚並舉薦他。為母服喪期滿,授官中書侍郎。有人對崔沔說:「今日的中書省,都是宰相承奉宣諭擬訂命令。侍郎雖然是中書省的副長官,卻只是徒設職位而已,完全沒有什麼事。」崔沔說:「並非如此。設官分有不同職位,上下要互相配合,各申己見,才是成事之理。哪能馴服聽命默默無聞而偷生,成為留戀官爵的人呢!」從此每當有擬訂詔敕或其他官署里的事時,崔沔常有不同的意見,張說為此很不高興。不久被貶為魏州刺史,後因考核政績為第一,被徵召回到朝廷,分工執掌吏部十銓事。因清廉正直,歷任秘書監、太子賓客。開元二十四年(736),詔命禮官議論增加祭祀用籩豆(竹編盛食禮器)數目以及服喪制度的法度準則。太常卿韋糹舀奏請增加宗廟的祭奠,每座靈位各增放到十二個籩豆。外祖父母的喪服加到服期九個月的大功服,舅氏的喪服加到服期五個月的小功服,為堂姨、堂舅、舅母服喪請袒衣免冠以示哀思。當時皇上又命令百官對韋糹舀的意見可行與否詳加討論。崔沔仔細地闡述了自己不同的主張。其時職方郎中韋述、戶部郎中楊伯成、禮部員外郎楊沖昌、監門兵曹劉秩等人,也提出與崔沔相同的建議。不久又詔命中書門下省參照這些意見詳加研究定奪。於是宗廟祭祀大典,每座靈位的籩豆數各加到六個,親姨舅的喪服為五個月喪期的小功服,舅母喪服為服期三個月的緦麻服,堂姨喪服增至袒衣免冠以示哀思,其餘的依照以前的定製,然後下詔施行。崔沔既善長於《儀禮》等禮經,朝廷每有疑惑難解的不同議論,都依靠他進行決斷。開元二十七年(739)去世,享年六十七歲,追贈禮部尚書。張琇,蒲州解縣人。父親張審素,為..州都督,呆在邊境多年。後有人檢舉審素在軍中有貪贓的罪行,詔命監察御史楊汪乘驛站車馬急行趕往軍中審查這件事。楊汪在路途中被張審素的同黨所劫持,當著楊汪的面殺了檢舉的人,脅迫楊汪上奏章為張審素洗雪罪名。不久蒲州人反過來殺掉了審素的同黨,楊汪才得以返回。到了益州,楊汪上書稱張審素謀反,於是苛刻地審查張審素,構成他的罪行,把他殺了,抄沒了他的家產入官。張 琇與哥哥張王皇,因年幼僅被罰流放嶺南。不久兩人分別逃回,長年隱藏起來。楊汪後來轉任殿中侍御史,改名為萬頃。開元二十三年(735),張王皇、張 琇在京城守候到楊萬頃,拔刀把他殺了。張王皇雖為年長的,而首謀及動手殺人,都是張琇乾的。殺了楊萬頃後,張琇把表狀系在刀刃上,自己說明報仇的情況。然後逃跑,準備趕到江南,殺掉與楊萬頃同謀羅織父親罪名的人。走到汜水,被追捕的人所俘獲。當時京城裡的男女老少,都同情張 琇兄弟年紀幼小而行孝剛烈,能報父仇,多數認為應予憐憫寬恕。中書令張九齡也想讓他們活下來。裴耀卿、李林甫堅持說:「國法不能縱容復仇。」皇帝同意這種意見,便對張九齡等人說:「復仇雖然為禮法所容許,殺了人也有刑法律令俱在。孝子的情意,守義而不顧性命,然國家設立法令,又哪能容忍殺人!殺了張 琇兄弟仍可成就他們復仇的志向,赦免他們就會有損刑法律令的莊嚴。然而民眾喧譁議論影響很大,所以必須告示天下。」於是頒發詔敕道:「張王皇兄弟共同殺人,經推究審問已從實招供,法律有治罪條文,兩人都各犯死罪。近來聽說士大夫及百姓中,很有些喧譁議論,同情他們為父復仇,有的說本來所定治罪條文枉曲過分。然而國家設立法令,行事在於久長,是用以幫助人們的,希望制止殺人。各人都要表明為人子的心意,誰又不是遵守孝道的大丈夫,若如此反覆不絕,互相殺戮哪有了結。皋陶做士大夫,法令在於必行;曾參殺人,也不可饒恕。對張 琇兄弟不宜施加酷刑處死,於市井上陳屍示眾;而宜交河南府出告示加以處決。」張王皇、張琇死後,百姓士大夫都憐憫傷悼他們,為他們寫作哀祭文章,張貼在大路邊。市民們為他們集資在他們被處死的地方修了一口義井,並把張王皇、張 琇安葬在洛陽市東北的北邙山上,又恐怕楊萬頃家的人來掘墓,一起修了好幾個疑惑人的墳墓。當時的人傷悼他們竟如此深情。崔衍,左丞崔倫的兒子。繼母李氏對崔衍不慈惠。崔衍做富平縣尉時,崔倫出使到吐藩去,很長時間才回家,李氏穿著破衣服來見崔倫。崔倫問她怎麼會這樣,李氏聲稱:「從你出使吐蕃以後,崔衍就不供給衣食費用。」崔倫聽後極為憤怒,召喚崔衍前來大加責罵,命令僕人把他推倒在地上,袒露他的上身,準備鞭打他。崔衍流著淚,始終不自行申辯。崔倫的弟弟崔殷,聽說這種情況後趕緊前來,用身體遮蔽崔衍,木杖不能落下。崔殷隨即大聲說道:「崔衍每個月的俸錢都送到嫂嫂的手上,這些情況我知道,怎麼還忍心說崔衍不供給衣食!」崔倫的怒氣這才消解了。從此崔倫便不聽李氏的讒言。到崔倫去世後,崔衍侍奉李氏更加恭謹。李氏所生的兒子崔..,常常借很多高利貸,卻讓債主拿著借據去找崔衍索取欠債款。崔衍每年都要為崔..償還欠債,所以儘管他官做到了江州刺史,而妻子兒女的衣食用度沒有寬裕過。後來歷任蘇州、虢州二州刺史。虢州在陝州、華州之間,而賦稅要比兩州重好多倍。所收青苗錢,華州、陝州郊外畝產十成可擁有八成;而虢州郊外,常常要徵收到十成里的七成。崔衍於是上書談論這件事,當時裴延齡兼任度支,正極力聚斂錢財,便欺騙崔衍說前後的刺史都沒有說到這點。崔衍又上書陳述本州民眾困窘的情形道:「我所治理的地方多是山田,而且正當驛站傳舍衝要之地,連年穀物欠收,民眾流轉離散嚴重。過去所定賦稅數額,特望予以減免。我看到近來各郡談論百姓中的事,都擔心長官因循守舊,不為民眾申訴請託,不務實,而不擔心朝廷不予體恤解脫。只有因不說明真情而受譴責的,沒有說明情況反而獲罪的。陛下選拔為臣治理大郡,委派臣下撫恤疲睏的民眾,臣下所以不敢瞻前顧後而苟活自安,而敢於罄盡狂悖不明的見解,上書干犯聖上玉覽。」皇上因崔衍言詞事理懇切耿直,便特地敕命度支,命令他減少虢州的青苗錢。轉任宣州、歙州、池州觀察使,政務簡便,人們都很懷念他。他所選擇的從事官員,多為名流。當時有地位的人對待賓客幕僚都很輕視傲慢,崔衍獨加禮敬,他幕府中的人士,後來多顯貴通達。貞元年間,天下人喜好進貢錢財以贏得君主的恩寵,因而極力徵求聚斂,州郡都被搜刮殆盡,韋皋、劉贊、裴肅是其中為首的。劉贊死後崔衍代理了他的職務,崔衍雖然不能立即革除聚斂弊政,而他在宣州十年,很勤勉節儉,使得府庫充盈。到穆贊代替崔衍為刺史時,宣州發生饑荒,於是拿出四十二萬貫錢代繳了百姓的賦稅,所以宣州人不至於四處流散。貞元二十一年(805),詔命加官工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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