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秘密,到死也無人知道。
就是我那個人人都夸的哥哥,其實是個變態。
他喜歡我喜歡到發瘋,最後還把我弄死了。
當他裝作傷心的樣子,對著我的屍體嚎啕大哭時……
我特別想說一句,林俊朗,收起你噁心的嘴臉,別再演戲了好嗎?
1
28歲的這一年,我被林俊朗弄死了。
死後,我沒有墮入輪迴,而是變成一隻阿飄,只能圍著自己的屍體附近打轉,哪裡也去不了。
我的死狀十分慘烈,身體破碎,後腦勺被削了半個,腦漿流了一地,眼耳鼻都出血過多。
入殮師給我修補了七八個小時,才勉強恢復生前的模樣。
今天,是我的葬禮。
林俊朗一身黑衣來到,手裡拿著一朵黑色玫瑰。
他比我大3歲。冷白皮,高鼻樑,五官深邃像外國人,禁慾高冷的氣質呼之欲出。
我的同學在他身後竊竊私語,不外乎「雪兒的哥哥好帥」、「他們兄妹倆感情一定很好」、「她哥哥好傷心啊……」等。
我一下子飄到他面前,「林俊朗,看到我被你弄死了,你滿意了吧?」
我恨得咬牙切齒,真想做鬼也不放過他!
林俊朗忽然看向某個虛空,他明明瞧不見我,眼神卻有一瞬的失焦。
「雪兒……」他喃喃道。
說罷,他清冷的面龐上竟然滑下一行清淚。
然後,他開始抽泣,身體也跟著顫抖。情緒漸漸遞進,他竟然嚎啕大哭,很是悲傷的樣子。
其他人被他影響,紛紛落淚。
我看愣了,但很快就彎起唇角,嘲笑他,「你他媽的,還真會演戲!」
我和林俊朗是兄妹。
實際上,沒有血緣關係。
很可笑吧?還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爸媽親生的時候,我只有5歲。
林俊朗像個高高在上的魔鬼,張開獠牙,想要把我吞進肚子一樣。
「林雪兒,你是我媽在路邊撿回來的,你以後都要聽我的。」
那時候,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一定要對我充滿惡意?
我哭著去找爸爸媽媽,問「撿回來」是什麼意思,他們一臉錯愕。
而肇事者林俊朗,仍然優雅如小王子,無辜地眨眨眼,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我記得我媽敷衍地摸了下我的頭,模稜兩可地說,「爸爸媽媽都愛你的。」
後來,一直到逃離這家之前,我在這個四口之家從來不被重視,甚至經常被遺忘。
這是我來到阿姆斯特丹的第三年。
出事那晚,是我的28歲生日,我的朋友給了我一個驚喜,幫我慶祝生日。在準備切蛋糕的時候,林俊朗竟然出現!
他攜著風雪,一身黑衣,面容俊朗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看著他自如地跟我的同學打招呼,看著他溫柔地祝我生日快樂,「妹妹,生日快樂,不介意我來晚了吧?」
我卻拼命忍住抖得厲害的身體。
林俊朗的到來,讓爬梯的氣氛炒到最高點。他長得帥,說話也溫柔,我的同學都喜歡他,追著跟他說話,要加他的IG。
他卻笑眯眯地看向我,「要問我妹妹給不給加才行。」
生日趴體被迫提早結束,因為同學都以為他要跟我單獨慶祝。
我不敢跟他獨處,也不會跟他獨處!所以我拉著某個同學的手,說要去她的公寓呆一晚上。
我堅信林俊朗找到我以後不會放過我的,我必須想辦法逃跑。
可我沒有逃跑成功。
我想要求救的同學突然被她的男友接走,我慌張地跑到路邊攔截空的計程車,結果林俊朗跟上來了。他讓司機開車。
車子發動以後,他一秒變臉,換回那張只有我們倆獨處時候,才會出現的可怕又駭人的面孔。
他緊緊捏住我的下巴,「林雪兒,你看你逃了這麼久,最後還不是被我找到?」
2
林俊朗直接跟司機說了一個酒店的地址,也在回我家的路上。
我想要跟司機求救,但林俊朗很巧妙地把我圈在他的圍脖里。
接著,我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慢慢的話都說不上來。
「乖,待會哥哥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曖昧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我噁心得想吐!
車子一停下,我在他付車費的間隙就沖了出去。
原以為能跑得掉,他卻不急不緩地追上來。
「為什麼還要逃!」他生氣了,臉龐漲得通紅。
林俊朗每次被我惹急了,都是這副死樣子。
「你個變態!你為什麼還要出現?」
他是惡魔,撕開了在外面偽裝的面具,輕而易舉就把我拖到旁邊的草叢裡。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實在不願意回憶第二遍。
男女之間體力本就懸殊,加上林俊朗是運動健將,他不太費勁就追上我,然後把我生撲到地上。
然後,他如巨物一般狠狠壓下來。
「救命!」
「死變態!」
「你不能弄我!」
「你、你不要、我求求你……」
他可能也沒想到,他會弄死我。
在那個低溫的深夜。
在那個冰涼的草叢裡。
葬禮結束以後,我睡了個覺。
睜開眼,發現在林俊朗之前就定好的酒店,而他竟然抱著我的骨灰盒睡覺。
沒多久,來了兩個警察,應該是來查我的案子。
林俊朗彬彬有禮,從容地用流利的英語跟他們交談。
說我們倆在去酒店的路上發生了爭執,我一下車就跑了。他追了很久。
他說他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剛好那個草叢附近是沒有監控的。
他還說看到一個一米七左右的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想去追,但因為怕我受傷太重,還是先把我送去醫院搶救。
當然,我沒搶救過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崩潰的情緒努力壓抑,看起來很痛苦。
看到他懷抱里的骨灰盒,警察想來也以為他是很愛我這個妹妹的,問完要問的,他們跟他說了一聲節哀就離開。
警察先生,你們不要走!這個男的就是兇手!!
雖然我媽說過,爸爸媽媽是愛我的。
但口說無憑,他們倆用實際行動證明,不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
在十歲之前,我沒玩過新玩具,也沒穿過新衣服。
其他親友長輩也都只夸林俊朗,對我倒是像空氣一樣忽略。
林俊朗想要什麼,只要開口說了,爸媽統統滿足。
而我,想要什麼,得到的回答從來都是:
「你不要玩這個,容易弄髒!」
「你才幾歲啊?怎麼要求那麼多?」
「你問你哥,他願意跟你玩你就一起玩。」
但林俊朗,從來不讓我跟他一起玩玩具,他會一把把我推開,看到我被氣哭,他就會得意地大笑。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他十四歲的生日,爸媽給他在家辦派對。
我留在學校玩兒很晚,爸媽也不在意我回沒回家。
晚上十點多,回去的時候,看到他一臉陰沉地等著我。
我嚇得大叫一聲,他立刻用手捂住我的嘴巴。
「今天我生日,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在學校玩兒,忘了時間。」
他好像生氣了,「生日祝福呢?生日禮物呢?」
我無語,他每年生日都過得很隆重,多我少我一句祝福有影響嗎?
拉扯之間,他失手地把我推到門框,我一顆門牙被磕掉,滿嘴都是血。
他卻猙獰地笑了,「讓你不聽話。」
我氣不過,跟他扭打一團,爸媽被吵醒,衝出來把我們分開。
我媽抱著她的寶貝兒子,「林雪兒,你瘋了啊?」她拿手揪著我的頭髮,氣得發抖。
那是我第一次被罵是個瘋子。
也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我在這個家裡沒有任何地位。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麼早就死去的。就算是死,也不應該這麼悲慘。
這天一早,酒店門鈴響了,林俊朗去開門。
我看到頭髮花白的雙親來了。
聽他們的對話,我才知道兩老本來想飛過來參加我的葬禮,但因為疫情一落地就被送去隔離,而林俊朗害怕他殺害我的事情敗露,所以早早舉行葬禮把我的屍體火化……
他們倆對我確實沒多少感情,林俊朗給他們說了一遍我出事的過程,隱去了他殺害我的事實,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
也是,我對他們聽到我的死訊本來就不抱所謂的期待。
「俊朗,我們回去吧。」我媽忽然低聲說。
林俊朗有點不耐煩,「不著急,過一陣子吧。」
「你飛過來不就是為了找她嗎?現在找到了,她人都死了,你……」
「我出去了。」說完,他就出去了。
誰都不知道他去哪裡。
半夜,一陣寒冷把我凍醒,睜開眼的時候,看到我媽哀怨地看著我的骨灰盒。
老太太可能是沒想到我死掉還這麼多事,對我心生怨氣吧。
3
爸媽來了以後,林俊朗總是早出晚歸。誰都不知道他跑去哪裡。
因為我的骨灰盒沒有被他帶出去,所以省心的在酒店房間裡呆了幾天。
但有一天,我爸給我擦拭的時候差點把我摔壞,林俊朗看到,發了好大一通火。
這傢伙,脾氣永遠這麼臭。
後來,他竟然把我隨身帶著,出門也不放下。
我想他真是有夠噁心的。
主要是噁心到我。
有一次跟著他出門,他不知怎的心不在焉,過馬路的時候沒看交通燈,一台小轎車開了過來,險些把他撞飛。
他摔了一跤,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小腿都流血了。
但他好像沒什麼知覺,繼續往前走。
「喂,你在想什麼?」
我飄在他的身後,覺得他變得神經兮兮的。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麼冷的天,突然就把衣服掀開。
然後,我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愕然不已……
初中三年,我的身上也總是布滿密密麻麻的傷口。
13歲那年,我升上初中,開始住校。
很多人都不喜歡集體生活,我卻無比滿意。
只要不在家住,就覺得開心。
但,好景不長。
我從沒想過,升上初中以後,我會遭遇校園霸凌。
我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全班五十幾個人,為什麼就只欺負我。
也許,可悲的人,不論什麼時候都註定可悲吧?
一開始只是一些小打小鬧的惡作劇,桌洞裡時不時出現死蟑螂,作業本會被撕了半本,或者,考試的時候有人朝我腳下丟小抄,讓我被老師當作弊處理。
我跟老師反映過,也回家跟爸媽說過,但大人們對我的回應只有一句:你怎麼不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我犯什麼錯了?
我要找什麼原因?
拜託,是別人欺負我!
那一天,我還被幾個成績吊車尾的女生拉到學校後面的巷子裡扇巴掌。
我哭著問她們為什麼要欺負我,她們大笑,說就是覺得好玩兒,說我那麼內向,欺負我也不會有人出頭……
回到家,林俊朗看到我鼻青臉腫的,很是惱火,「林雪兒,你跟別人打架了?」
「你看清楚,是別人打我。」我扯開衣領,不怕被他看到脖子上鮮紅的抓痕。
他愣了一下,「誰打的?」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
我不知道哪句話又惹惱他,他把我的頭按在桌子上,「人家難道是為了好玩才打你的嗎?肯定是你做錯了什麼事!」
他這個變態又來訓斥我?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更談不上做錯事情。
為什麼!被欺負的人總是我?
可,一個星期後,林俊朗竟然以家長的名義去學校給我開家長會。
同學看到他是我哥,都愣住了。說現實中從沒見過這麼帥的男生。
我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來我學校,很快我想到,我是否可以借著他的威風,不再被欺負。
之後,他隔三岔五經常來學校找我。
我一開始妄想過,他是不是看到我被人打了,所以變著法子來保護我。
但轉念一想不可能,他討厭我啊,怎麼可能保護我?
事實上,自從同學發現他是我哥以後,他們欺負我更厲害了。
他們甚至在欺負我的時候,會讓我把我哥叫來,我沉默,他們就笑得更高興。
是啊,別人都有哥哥保護。
而我呢?林家是一家三口,我只是多餘的存在。
再後來,我不是爸媽親生的消息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他們更肆無忌憚地議論,班主任或者其他老師聽到也當沒一回事。
我有一個人人都夸的「好哥哥」又怎麼樣?
還不是被欺負得透透的。
最過分的一次,我頭髮好不容易長了一些,林俊朗這個變態,命令我去剪掉。
我沒搭理他,他竟然拿起剪子,把我按住,然後給我剪了個狗啃的短髮。
比男孩子還要短的頭髮,丑到爆炸!
我爆哭了好久,但他只是冷笑,爸媽還替他說話,「哥哥是想你專心學習,不要那麼臭美。」
我氣的一個星期都吃不下飯。
我當時就暗暗下定決心,要好好讀書,將來有機會就逃離這個不屬於我的家。
有多遠逃多遠!
4
初中被霸凌了三年,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最後只考上一個中專。
考不上高中,我心裡難過,但中專氛圍放鬆,我竟然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雖然,只有短短三年。
好不容易長到了18歲,我也情竇初開,有了喜歡的男生。
他叫阿瑞,是我的中專同學,但他長得高大,會在我被欺負的時候站出來保護我。
還記得那天考完試,我飛快地溜回家,想要化個漂亮的妝再出去——
阿瑞約了我,這是我們倆第一次單獨出去看電影。
誰知林俊朗提早回來,看到我這副樣子,十分惱火。
「你要跟誰出去?男的女的?你早戀了嗎!」
我難得的好心情都被他毀了,差點兒跟他大打出手。
結果,門被他從外面反鎖了。
我一直在拍門,手都要拍得紅腫。
半夜的時候,他給我送吃的,臉上掛著猙獰得意的笑,「我都是為你好。」
他還說關我三天,三天以後就自由了。
我無法理解他的做法,「你憑什麼關我?!」
「外面很多壞人。」
「你沒覺得你才是真正的壞人嗎?你信不信我從你面前跳下去?」
「你不敢的。」他篤定我膽小,「你乖一點的話……」
他的話沒說完,我就跑向窗台,往三樓跳下去。
……
醒來的時候,林俊朗像一頭髮怒的獅子,雙目通紅。
我媽氣得想打死我,「林雪兒,你是什麼怪胎嗎?你以為跳樓是玩兒嗎!你知道你哥哥多擔心你嗎!」
「你知不知道三樓摔不死人,但可能會導致癱瘓!!」林俊朗對著我大吼。
在他們輪流罵我之前,我還以為,我離經叛道一次,能稍微換取他們一點點的憐愛。
最起碼,不會對我那麼冷漠。
但他們卻覺得我在發瘋而已。
之後,林俊朗每天都來看我,但我對他沒有一次好臉色。
我跟阿瑞發信息,讓他過來救我。
林俊朗看到,又生氣了,氣得要砸手機,「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惡狠狠地說,「我已經長大了,你困不住我多久的。」
他被我激怒,一拳頭打到旁邊的牆上,拳頭都破了。
我卻樂得直不起腰來。
那是我18歲的時候能想到的最狠的一句話。
我的左腿,往後只要颳風下雨或者換季的時候,都會疼。
但沒關係,畢竟我成年了,林俊朗總不能一直欺負我吧?
而且,林俊朗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他再討厭我,也不能總是回家折磨我。
我和阿瑞打算在外面分別租個單間,住近一點,也方便見面。
誰知,我搬到新住處的第一天,阿瑞幫我搬家,林俊朗一腳就把房東的門踹壞。
他看著我住在不到十平米的小單間,一張臉陰沉難辨。
「跟我回家!」他兇狠地拖拽我。
「你放開!我要報警!!」
阿瑞是第一次見林俊朗,他想保護我,但林俊朗發瘋一般,痛揍了他一頓。
回到家,他剪爛我打算穿來去約會的新衣服,勒令我要跟阿瑞斷了聯繫。
我要瘋了,我到底怎麼做才能逃離他!
「你個瘋子!!」我對他破口大罵。
「是的,我是瘋子,你今天才知道嗎?」
我恨林俊朗,恨這個瘋子。
他逼迫我和阿瑞分開,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於是,不久後的一個晚上,我打算和阿瑞私奔,有多遠跑多遠。
我和他約好在凌晨的火車站見面,然而,我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等到阿瑞。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一抹黑色人影從我後面緩緩靠近,我被人用一塊有著奇異香味的手帕弄暈。
隱隱約約的……
我感覺一隻手扯開我的衣服。
男性急促的呼吸落在我的脖頸間。
我羞恥又想掙扎,但沒有任何力氣!
醒來時,看到林俊朗想對我做人工呼吸。
我嚇得不輕,「你這個變態!」我一腳把他踹開。
林俊朗想過來把我拉起來,我急忙後退,「你幹嘛要這樣對我!」
「我怎樣對你?」林俊朗一臉莫名,「我還想問你,你這麼晚跑出來幹嘛?」
我哭得很大聲,「你是不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不耐煩的表情讓我害怕。
我不敢說,我怕這個變態會惱羞成怒,對我實施侵犯。
是的,雖然我剛剛意識迷糊,但能感覺到衣服被解開,男性的手不停撫摸我的身體。
而這個差點兒要侵犯我的人,就是林俊朗!
5
阿姆斯特丹。
回憶到這裡,我的思緒突然斷掉。
因為我看到眼前的林俊朗拿出一個白色藥瓶子,往手心倒了幾顆藥,直接嚼了幾下就咽下去。
他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像一隻俊美的吸血鬼。
我飄到他面前,看清瓶身上寫的小字。
他還在吃抗遭躁鬱症的藥!
我震驚,原來他真的得了躁鬱症,不是假裝的。
林俊朗是大三的時候從學校退學。
而他差點侵犯我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他不再提起,仿佛不存在一樣。可我一直沒有忘記。
我只是在等待徹底離開這個家的機會。
他回來的那天只聯繫了我,讓我去接他。他在賓館住了半個月才敢回家。
沒有人知道他幹嘛了,爸媽問了他好多遍,他都緘口不語。
那段時間,家裡每天為他退學的事情吵架。我被折磨得不行,索性上網找了一下他學校電話,給他學校的領導打過去。
輾轉問了幾個人,終於問到知道實情的,說他得了躁鬱症,時不時會發作。
有時候情緒很低落,誰都不理;
有時候情緒很高漲,發起狂來還會咬人。
躁鬱症是精神病的一種。
我私下跟爸媽說了林俊朗的情況,我媽很崩潰,「不行,不能送醫院,我兒子沒有精神病。」
看著他們自欺欺人的樣子,我真是想笑。
我爸卻語重心長地說,「雪兒,爸媽要去賺錢,你平時多待在家裡,好好照顧你哥的情緒。」
言下之意,我整天無所事事,不如長時間地照顧林俊朗。
他比我大,比我牛,到頭來還要我去照顧他。
「林俊朗,你其實沒有病,是裝的吧?」
林俊朗咧開嘴笑了,「是,我就是為了監督你,才退學回來的。」
……
是啊,他真可怕。
他知道我總有一天會離開,從他身邊逃離,所以他連學都不上,跑回家裡,就為了盯著我?
他為什麼可以這麼變態?
但現在,看到他的雙向障礙似乎沒好轉,我有點兒看不清他。
林俊朗,你到底在想什麼?又是在堅持什麼?
過了一個多月,我爸媽也堅持不住,要回國了。
爸媽想讓林俊朗跟他們一起回去,但林俊朗拒絕了,「我還想再在這裡待一段時間。」
「是為了她?」我媽指著我的骨灰盒問。
「不是,是其他事情。」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我媽當時沒說什麼,但過了兩天,她把我爸支出去,問林俊朗,「你是不是還對雪兒……」
林俊朗有點惱火,「沒有!」
他們在說什麼?
我怎麼都沒聽明白。
我媽卻哀怨地哭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執迷不悟!」
「夠了!」林俊朗沒好氣地說,「不要再說了。」
在我爸媽走了以後,我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
是阿瑞!
18歲那一年,我和阿瑞想私奔離開,但阿瑞沒來。
幾年以後,他忽然有一天聯繫上我,說約好私奔那晚,林俊朗去找他父母,他父母不讓他出來,然後第二天就舉家搬遷,所以才會失約……
之後,我們時不時在網上聊天,但彼此都沒有再進一步。
是今年的時候,我和阿瑞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頭偶遇。
我們都感嘆世界這麼大,緣分卻如此神奇。
經年過去,我們都長大了,也成熟了,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然而,還沒來得及好好加深對彼此的了解,我就死掉了。
而本來我今年的生日,阿瑞答應陪我過的,但他之前家裡出了點事,他不得不飛回去,他鄭重讓我等他回來,陪我補過生日。
眼下,阿瑞站在林俊朗的面前,哭得很是難過。
然而……
林俊朗冷冷道,「你哭什麼?」
「大哥,我回來晚了,我沒有保護好雪兒。」阿瑞痛苦不已。
林俊朗卻陰惻惻地笑了,「你就從來沒有保護過她!」
下一秒,林俊朗揮拳打中阿瑞的鼻樑,兩個人很快扭打成一團,難分個伯仲。
我聽到林俊朗的怒吼,帶著憤懣和不甘,如一隻悲傷到極致的怪獸。
看到阿瑞莫名被打,我一陣心疼。
如果……我還活著就好了。
就可以帶著阿瑞逃離!
我想不明白,林俊朗又在發什麼神經,為什麼要打阿瑞?
6
我是20歲的時候離開的林家。
林俊朗逼我跟阿瑞分開,然後,他退學以後天天在家盯著我,不准我這個,也不准我做那個,把我逼得快要神經衰弱。
那年夏天,漫長得很過分。
那一年,流感肆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天在家也能感染。
半年時間,我的病時好時壞。
也是那段時間,林俊朗好像沒那麼討厭我,雖然也會吼我,但都是吼我吃藥,讓我不要這麼容易就死去。
是有一天晚上,我燒得厲害,整個人火燙一樣。
燒得迷糊,感覺有個人一直在我耳邊說話。
翌日一早,我的燒莫名地退了,卻發現自己躺在林俊朗的手臂上。
我和他抱成一團睡了一夜?!
我不僅震驚還覺得噁心!
剛好我媽推門看見這一幕,直接把我從床上抓起來,然後推我到地上,「林雪兒,你是不是瘋了?!你為什麼要勾引你哥哥?!」
我媽一巴掌把我扇醒,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她感覺也瘋了,把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都對我罵了出來。
我從無語到憤怒,「林俊朗,你為什麼會在我床上?!」
他卻第一次在我面前羞紅了臉,「是你自己爬上來的吧?」
我氣極,想一巴掌打過去,又被我媽打了一巴掌。
……這個家,果然是一刻也不能待了。
但也是通過這件事,我知道只要我跟林俊朗有稍微「逾越」的行為,我媽都會瘋掉。
於是,我給她寫了一封信,說我喜歡上林俊朗,但他一直很討厭我,讓我十分苦惱。
畢竟,這是「亂倫」!
但其實,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不是嗎?
然後我還情真意切地在信的最後寫上,希望媽媽可以讓我和他在一起。
如我所想,我媽看完我寫的信以後就來找我。
她說,「林雪兒,不要痴心妄想了,我跟你爸打算送你出國。」
沒有人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
準備出國的事情,我和我媽第一次達成共識——瞞著林俊朗進行的。
天知道我有多想離開這個家,終於等到這樣的機會,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我在香港讀書讀了一年就休學了,之後開始間隔年,換了幾個東南亞的國家待,這些事情,全都是我的想法,至於資金支持,我媽給了很多。
她老人家恨不得我離開他這個寶貝兒子越遠越好。
再之後,我真的逃得越來越遠,最後來到阿姆斯特丹,留在這裡讀書和生活。
我媽一年只跟我聯繫一次,因為我們都怕林俊朗發現。
但也沒想過,林俊朗還是找過來了。
阿瑞回到阿姆斯特丹,也只是為了看我最後一眼。
莫名被打,阿瑞滿身是血。
「我打了你,你去報警啊!」林俊朗威脅他。
阿瑞卻沉默不語。
「你是不是怕去警察局?你其實一直都在阿姆斯特丹,沒有回去國內,是不是!」
這個變態又在說什麼?
「你、你怎麼知道?」阿瑞卻慌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回去?」隨後,他的眼睛閃過一絲狠厲。
林俊朗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這幾年,我除了努力在找她,也找人查過你。」他一字一句道,「你之所以突然來到阿姆斯特丹,不是偶然,你是故意的,你在國內賭輸了很多錢,徵信都上不去了,你就打主意到林雪兒的身上……」
不!
不會的!
阿瑞不是這樣的人!
然而,阿瑞的嘴角扯開一抹詭異的笑,「你是偵探嗎?什麼都被你查到了?但你妹還不是死了?」
聽到阿瑞提起我,林俊朗出奇憤怒,「是你殺了她!是不是?」
「發瘋,我當時就沒在阿姆斯特丹!」
「你不要說謊了,你沒有任何出境的記錄!」林俊朗憤怒地撲上去,把阿瑞壓在自己的身下,「只要你跟我去警察局,警察就能查清楚。」
可能是警察局三個字,阿瑞被刺激到,他拿起個什麼東西,一下就砸在林俊朗的後腦勺上。
頓時,鮮血如注。
林俊朗暈了過去。
然後,我看到我曾經喜歡的人,露出猙獰的嘴臉,「你話這麼多,要不要也下地獄,跟你妹妹團聚呀?」
7
阿瑞把昏迷的林俊朗帶走。
林俊朗把我的骨灰放在包里,我得以繼續跟著。
我做夢都沒想到,阿瑞去的是我的家,他用鑰匙開門,好像進的是自己家一樣!
我的心跳開始變得飛快。
到了我家,他就把林俊朗拖到我家浴室。
誰知道,在他準備給林俊朗找東西捆綁手腳的時候,林俊朗醒了,他從背後襲擊毫無防備的阿瑞,把他壓在身下,兩個人又纏鬥一起。
很快,林俊朗占了上風。
我想,他剛剛應該是裝的吧……
「你怎麼會有雪兒家裡的鑰匙?你到底想對她做什麼!」林俊朗發瘋一般地怒吼。
阿瑞被打得口耳鼻都是血,「你不已經看到了嗎?」
「我要把她上了,然後讓她做我的女朋友,幫我還債!」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她家等她,看了她同學的IG,才知道你也來找她了。」
「我怕你破壞我的好事,所以在她回來的路上,一定會經過的草叢躲著。」
「我終於等到她了!我跟她說了很多話,她打我又咬我,我就掐她,讓她不要吵……」
林俊朗沒有讓他說下去,他一拳一拳地打過去,把阿瑞的牙齒都打掉了。
這次,是阿瑞昏過去了。
我整個人震驚得不行。
怎麼會這樣?
阿瑞他跟我的重逢,是早就設計好的。在我生日的那個晚上,他把我給……
之後,林俊朗把阿瑞綁起來,塞到浴缸里。又給浴缸放滿了水。
弄完這一切,他的頭髮都濕透了,眼睛卻很紅,有一種致命的破碎感。他就守在浴缸旁邊,哪裡都沒有去。
第二天一早,林俊朗從廚房裡抽出一把水果刀,狠狠地扎進阿瑞的腰窩。
被泡了一夜的人,加上刀傷,不停掙扎,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
不!!
眼前血腥殘忍的畫面讓我每一寸的神經都在跳痛,我不忍心看,但又不得不看。
阿瑞殺了我,林俊朗用更殘忍的方式替我報仇。
我眼睜睜地看著林俊朗一刀一刀的片下去,用最古老的方法,最緩慢的速度,在凌遲懲罰他。
整個浴缸都是血。
我眼前一黑,差點要暈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還是那般殘忍血腥。
我感覺都要聞到那種讓人作嘔的腥臭味。
林俊朗卻拿起手機,給爸媽打了個電話。
爸媽回國已經好幾天了吧。
電話接通,我聽到他對媽說,「媽,我找到殺死雪兒的兇手了。」
他開的免提,我能聽到爸媽的聲音。
「你做什麼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對雪兒的心,從來沒有變過。」他平靜地說。
什麼意思?
什麼沒有變過?
我媽聽了就哭了,「為什麼?世界上那麼多好的女孩兒,你偏偏?」
「從你們把她抱回來的第一天,我就喜歡她了。」林俊朗淡淡一笑,「她當時是兩歲零八個月,小小一團,可愛極了。她什麼都不記得,我記得就行。」
「雪兒18歲的時候,你就跑來跟我說,你喜歡她很多年。是我求你不要這樣,我說你要是跟她在一起,我就馬上跳樓!」我媽說。
「我當時答應你,這輩子都不會碰她的。」林俊朗悽慘地笑了一下,「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她也許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我媽哭著問,「如果沒有她,你是不是就不會生病?」
一向沉默寡言的爸也難得開口,「如果我們當初不把雪兒抱回來,也許一切就不會……」
「沒有如果,」他一臉堅定,「我愛她,永遠,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他……
好像真的很愛我。
可我,直到死也不相信他會愛我。
被林俊朗刺激到,我那段最重要卻丟失的記憶,終於想起來了:
我被林俊朗強行要求去他的酒店,司機停車以後,我衝下去就跑了。
他一直追著我不放,為了躲他,我順勢躲到草叢裡。
結果,有個人從背後襲擊我。
那個人捂住我的嘴,然後把我拖到另外一邊的草叢裡實施侵犯和殺害。
確實,是阿瑞。
我原本以為他已經回國,所以無法相信他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還喝了酒,整個人趴在我身上,腥臭的酒味鑽入我的鼻腔。
「雪兒,你那個該死的哥怎麼又來了?」
「18歲的時候,他就壞過我一次好事!」
「當時我把你拖到車站附近的一個巷子裡,想弄完你就跑的。
「你怎麼那麼傻?我怎麼可能跟你私奔!我當時就只是想玩你而已!」
「後來,你哥來找你。聽到他的聲音,我嚇得提起褲子就跑了。」
「你踹我幹嘛?你還咬我!閉嘴!不要吵……你怎麼不說話了?」
當時,我說什麼了?
我不太記得了,可能是因為他跟我說的話讓我無法接受,所以我控制不住地打他罵他吧。
然後,他就把我掐死了。
「算了,死了也好,我終於可以得到你了!」
後來,天知道我被他折磨成什麼樣子。
完事以後,他也沒想放過我,拿起帶在身上的錘子,把我的腦袋敲開花。
想起這些,仿佛又被凌遲了一遍。
我痛苦不堪,淚流滿面。
還想起林俊朗找到我的時候,他愣了好久,然後跪下來,抱著我破碎的屍體嚎啕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
「雪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他的哭聲無比悽厲。
原來,他這次不是裝的。
是我記錯了,一直把他當成是殺人兇手。
我只是沒有想過,這個把我殺害的人,是阿瑞。
我真是,做夢都沒想過會這樣。
8
林俊朗在這個浴室里折磨了阿瑞三天三夜。最後,阿瑞沒有了氣息。
之後,警察破門而入。
看到浴室里的慘況,林俊朗很快被警察制服,雙手扭著,送進警局。
林俊朗是早上報的警,他早就做好自首的準備。
在審訊室,林俊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都交代了。
警察表示不能理解,「你就不能跟我們說,讓我們去把兇手抓拿歸案嗎?」
他卻笑了,還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樣子。
「我等不及,一刻都等不及。」
「一想到那天晚上雪兒被欺負的模樣,我等不了法律的制裁!」
他邊說邊流淚。
他被送進牢房,等待宣判。
凌晨的時候,林俊朗在單人牢房裡摸出一個小小的修眉刀片,割開自己的頸動脈。
他的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觸目驚心。
「雪兒,你知道我有多痛嗎?」
「如果可以一命還一命,我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雪兒……不要走……」
「我說真的,我不再折磨你了……」
林俊朗被他湧出來的血浸透了,可他嘴角帶著笑。
「你愛我?」
我氣笑,對著他破口大罵。
「從我五歲懂事開始,你就開始折磨我!」
「你用你的變態和瘋狂禁錮我,不讓我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說白了只是把我當作一個物品,想讓我被你控制,你把這種叫愛?」
「你不配說愛,也不配愛人!」
「你別搞笑了!我聽到都要吐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我咬牙切齒,眼睛都是淚。
「雪兒,是你嗎?」
我渾身一震,這傢伙看到我了?
他似乎真的看到我,因為,他的眼神落在我飄著的方向。
他流著淚撲了上來,卻只摸到一片虛空。
他的身體漸漸軟了,無助可悲地看著我,又笑又哭,可憐得過分。
「罵了你一頓,我心裡終於好受一些。」胸口堵著的那股氣終於消散了些,我感覺到身體在變得輕盈,是時候了。
原來,他死了,我才可以徹底解脫。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是因為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從來沒做錯過什麼,但我的父母跟哥哥都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
在最後得知這一切真相,然後親眼看到殺害我的人也被殺掉以後,我的心結才算解開了吧。
想到我這悲慘的一生啊,親生父母丟棄,養父母也不愛,所謂的哥哥一直自以為是,用他所謂的「愛」控制我、禁錮我……我唯一喜歡過的人,還是把我殺死的人。
......
算了,還是死了好!
他哭得狼狽,涕淚橫流,「為什麼……」
「我死了以後,一直就在你身邊。」
「所以,你都看到了?」
我點了下頭。
他喜出望外,「我終於,算是為你做了一件好事!」
「我、我好想你。」他邊說邊流淚。
「我要走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下輩子也不要見到你。」我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要是再碰上,也麻煩你,裝得不要認識我。」
他又哭又笑,心碎可憐。
我的意識越來越渙散。
「但我下輩子,還是想遇見你。」我聽到了林俊朗破碎的話。
我是真的很想最後再對他說一句「去你的吧」,可是已經再也說不出來了。
下輩子,倘若還有下輩子。
願風與我皆無儘自由。
(原標題:《我的哥哥為什麼要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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