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的癸卯年是兔年。在十二生肖中，兔子以小巧可愛博得人們的喜愛，尤其在古代，兔子還是吉祥的象徵，古書《瑞應圖》記載："赤兔大瑞，白兔中瑞。"當時，各地發現白兔之後，多要載歌載舞獻給朝廷，顯示君主賢明、海內大治。漢代建平元年、元和三年以及永康元年，都有向朝廷進獻白兔的記載。
清 冷枚 《梧桐雙兔圖》
天津博物館藏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講，野生兔子毛色多為灰褐色，這是為了適應野外環境不被發現的自我保護，而白兔因太過顯眼而被捕食，就極為稀少，這是一種變異現象，因此被古人認為是"中瑞"。南宋蕭照的《中興瑞應圖》中，就有描繪宋高宗率眾追獵白兔的場景。
南宋 蕭照 《中興瑞應圖卷》
龍美術館藏
畫中故事發生在靖康元年十一月的磁州。圖後有大臣曹勛以五行附會別有用意，白兔「色應金方」，既能「一矢殪之」，也預兆著將有「聖人膺運，撫定陸梁」。
《中興瑞應圖卷》仇英臨本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比蕭照稍早一些的北宋畫家崔白，在他的傳世名作《雙喜圖》中，也有對野兔就有極為傳神的描繪，這大概是中國繪畫史上最精彩的一隻兔子。
北宋 崔白《雙喜圖》
台北故宮藏
畫中描繪秋風呼嘯的曠野，枯枝折倒，殘葉飄零，小草伏地，一片蕭瑟之中，兩禽鳥展翅騰空撲翅向野兔示警鳴叫。
山喜鵲屬鴉科鳥類，性機靈，喜群聚，有衛護領域的習性。畫面上一隻騰空飛來助陣。
一隻據枝俯向鳴叫。
二鳥向闖入的野兔張翅示威，野兔似乎認為這是威脅性不太大的鳥類，無需像遇到鷹隼那樣緊張，故而姿態非常優雅地佇足回首張望。
三者動態與相互呼應之關係，還有樹木的枝葉、竹、草均受風而有傾俯之姿，更添增了活潑生動的神韻。
這種自然生態中的景象，不是從籠檻中能觀察到的。一千多年前，沒有相機，這轉瞬即逝的場景被畫家宛如定格攝影一般刻畫出來，充分反映了崔白精湛的繪畫描寫能力。想必是他本人時常到郊野觀察，在偶然中見此生動有趣的一幕，遂以精練的技法憶寫稍縱即逝的景象，再參考平時曾畫過的相關畫稿，或繼續觀察描繪，才能慢慢完成工謹詳實的作品。這幅畫樹幹上有「嘉祐辛丑年崔白筆」的題識，「嘉祐辛丑」為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此時正是崔白畫藝的成熟時期。
《雙喜圖》縱達193.7公分，橫有103.4公分。巨大的畫幅使得作者可以充分刻畫野兔的一絲一毫。褐兔皮毛以筆尖簇點，層層積染，筆法精到，毛的質感與層次得到充分體現，短毛柔密，長毛硬挺，細節滿滿。
也有人將崔白的這隻兔子與德國著名畫家丟勒的《野兔》相提並論。
丟勒 《野兔》
Albertina Museum藏
雖然同為寫實主義的經典之作，但是，丟勒的兔子比崔白晚了近五百年。
兔子在中國文化中出現的時間很早，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中，就頻繁出現兔子的形象。諸如：
《召南·兔置》：肅肅兔罝，椓之丁丁
《小雅·巧言》：躍躍毚兔，遇犬獲之。
《小雅·小弁》：相彼投兔，尚或先之。
《小雅·瓠葉》：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獻之。
可見在先秦時期，兔子已經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常客了。
河南安陽小屯婦好墓中，出土了商代玉兔，扁平體，作一奔兔之形。首略昂，雙圈大眼，張口露舌，鼻翼系刻出，長耳後豎，肥軀翹尾，足前屈，爪、趾畢露。其線條簡練，將兔子憨態可掬的神態表現得淋漓盡致。作者應該對兔子的形態非常了解，才能創作出這樣傳神的作品來。
婦好墓出土玉兔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藏
商 兔首玉飾
上海博物館藏
另外，兔子與月亮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最為我們所熟知的，便是「玉兔搗藥」的神話傳說。據《淮南子》記載，"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悵然有喪，無以續之"。而後，因廣寒寂寥，"遂催吳剛伐桂，玉兔搗藥，欲配飛升之藥，重回人間焉"。
故宮博物院藏有一枚嫦娥玉兔菱花鏡，銅鏡背面是一幅月宮圖。鈕右上方飾一株桂樹，枝繁葉茂；嫦娥身姿飄逸，一手托盤，一手托幅，上有「大吉」二字。鏡鈕下方有一潭池水，左側玉兔正持杵搗藥，池水右邊為一跳躍的蟾蜍。整個紋飾突出了月宮的主題。
唐代 嫦娥玉兔菱花鏡
故宮博物院藏
其實玉兔搗藥的形象，大概是古人望月時候對月球表面的空想性錯視而產生。
月兔的記載，最早見於屈原的《天問》：「夜光何德，死而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在西漢初期的馬王堆一號漢墓帛畫中月上繪有蟾蜍和玉兔。
馬王堆一號漢墓帛畫
湖南省博物館藏
劉向《五經通義》：「月中有兔與蟾蜍何？月，陰也；蟾蜍，陽也，而與兔並，明陰繫於陽也。」古詩中往往以兔指代月。如《古詩十九首》之十七寫到：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繪畫中也有這樣的表達，寶寧寺的明代水陸畫《天龍八部諸神眾》中，阿修羅手托日月，畫的卻是金烏與兔子，這裡的金烏指的是太陽，兔子指的是月亮。
明 《天龍八部諸神眾》局部
山西博物院藏
古代的文學作品也常有"金烏西墜、玉兔東升"的說法。如《說岳全傳》第13回：「一路說，一路行，不多時，早已金烏西墜，玉兔東升。」說的正是日落月升的黃昏時分。
梁莊王墓里有出土明代的青白玉鏤空東升圖環飾，環內均雕刻雙兔望月圖，雙兔趴伏的方向相反。圖案上端正中央以5朵雲烘托月亮，下方是1棵果實纍纍的枇杷樹，樹下有一大一小2隻玉兔，大兔胸前有一柄靈芝，寓意祥瑞。玉兔均抬頭望月，由於月亮是從東邊升起，也稱為「東升圖」。
明 青白玉鏤空東升圖環飾
湖北省博物館藏
玉兔東升，希望在即將到來的癸卯兔年裡，大家都能百尺竿頭，更升一步。
資料參閱：陳燮君《兔苑春歸處處花》
來源：藝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