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15年，孫小寶還有接受採訪的機會。
那時候他可能根本沒意識到，
十多年後，他只能在網上靠拾人牙慧為生了。
遙想當初在東北，他和魏三、郭旺三人，
一併被稱為「東北三寶」。
如果不是在年齡上是小輩兒，
他在二人轉領域甚至都能跟趙本山平起平坐了。
那時候，他還強調自己是二人轉演員，是唱戲的，
不是只會搞笑和插諢打科。
時過境遷，過去的輝煌早就煙消雲散。
孫小寶不但事業上再無起色，
甚至就連當年靠二人轉「轉」來的媳婦也離他而去。
如今回頭去看，不能說孫小寶的業務水平不精煉。
只不過時勢和命運，有時候個人實在拗不過。
當年他唱二人轉伊始，首先爭來的就是自己媳婦。
回到1998年，也就是他21歲那年。
趕上在哈爾濱演出，不唱的時候，他經常到江邊溜達。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一個叫金玲的東北姑娘，
也正好跟著她母親在哈爾濱演出呢。
有一天傍晚，在江邊溜達的時候，
碰巧他就跟金玲母女兩個走了個照面。
人都從跟前過去了，他還忍不住的回過頭使勁去瞅。
漂亮妹子的出現，讓孫小寶接下來幾天的演出心思都打折扣了。
他沒事就跟一起出來演出的老姨嘮叨，
自己看中了一個漂亮姑娘。
而且，他後來經過從側面打聽，那對母女也是唱二人轉的。
如此一來，他就覺得事情好辦多了。
「旁敲側擊」找老姨，就是想讓她出面牽牽線。
如果老姨張不開口，那就說是要找搭檔，一副架。
孫小寶學二人轉，說晚不晚，但其實說早也不早。
戲曲行就是師父帶徒弟的幫傳模式，越早越能學到真本事。
所以很多唱二人轉的名角兒，打小就跟了師父上台演出了。
孫小寶不同的地方在於，他直到16歲，才正式接觸這一行。
在他老家吉林德惠，可以說就是二人轉的窩子。
從小到大村裡有什麼婚喪嫁娶，
請二人轉來唱就是必備的流程。
他從小學到初中，耳邊和眼前晃悠的都是二人轉。
只不過直到初中畢業，他學習二人轉才提上了日程。
當初要不是趕上市裡的評劇團招學員，
孫小寶可能都登上外出打工的火車了。
一開始還是父親先開的口，知道市裡面的劇團在招人，
當爹的也就想讓兒子去試試。
畢竟從小到大，家裡那台錄音機，
淨是給兒子放各種二人轉的磁帶了。
接下來他順利報了名。
應考那天，他更是早早來到現場，
心裡也把以前常聽，並早已學會的《回杯記》等唱段又默習了一遍。
可輪到他上場的時候，還沒開口，
主考官就示意不用準備了。
這樣貌也太那個些了，連妝都沒法化。
主考嫌棄他長得醜，不想要人。
他立刻就急了，把學二人轉的經歷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好在主考後來鬆口了：想要學也行，但是得加錢。
在現場他沒有多想，幾乎是一口就答應了。
可回去的路上，他開始為接下來的學費發愁了。
每月要比別人多掏50塊錢，真的是給家裡出難題了。
那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農民負擔重，
他的家庭條件也很一般。
但父親還是為兒子高興，還一再安慰他不用操心學費的事。
就這樣，孫小寶開始了學員班生涯。
別人每月100塊，他交150塊。
所以，這多出的50塊錢，成了他拼命學習的動力。
沒有人知道那些日子，他在學員班裡是如何度過的。
即使多年後已經登上了舞台，偶爾還會想起過去的歲月。
21歲在哈爾濱偶遇美女，不禁讓他陡然升騰起更多的感慨。
就像當年求學時的那股毅力一樣，
他還不信自己拿不下一個姑娘。
很快，老姨就出面幫他安排好了。
可當他和老姨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後，
人家姑娘幾乎連看都沒看他一次。
金玲的母親給他答覆，女兒才15歲，
現在就說這事，未免太早了吧。
碰了一鼻子灰的孫小寶，只能敗興而歸。
後來他才知道，年齡小只是一方面。
關鍵是人姑娘也覺得，他長得太「傷風敗俗」。
這次偶遇式的相親失敗，並沒有太讓他垂頭喪氣。
畢竟，16歲那年進入學員班後，
他也經歷過這種大起大落般的曲折。
雖然事情不一樣，但那種失落的滋味其實都差不多。
當年，每月150塊錢的學戲生涯，並未能持續太久。
父親花完了家裡的積蓄，又借遍了親朋好友。
半年之後，在學員班裡等米下鍋的他，再也等不來錢了。
家裡實在是借不到錢了。
他只能中斷學習，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一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如果不上學，
無非就是在家種地，或者是外出打工兩條出路。
剛離開學員班那會兒，他一心一意在地里掰起了玉米棒子。
有一天，姐夫突然來了家裡，上來就問：
給你介紹一老師願不願意。
他一聽是繼續學戲，立刻來了精神，便詢問姐夫是哪位。
姐夫沒有給他詳細說，
直接帶上他，去見了當地二人轉戲班子裡的台柱子王志敏。
這個戲班是當地幾個演員合夥辦的。
平時的演出，就是各個村里和鎮上。
搭野台子、滾地包。
看到戲班的那一刻，
孫小寶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在村里看二人轉的情形。
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過這種風餐露宿的生活了。
跟著師父學，沒有什麼限制要求。
畢竟這是吃苦受累的事，堅持下來學習的人並不多。
王志敏答應收下他後，一有演出的活兒，
孫小寶就跟著戲班一起出動。
婚喪嫁娶，紅白喜事，只要有找的，沒有戲班不接的演出。
跟著師父學習和演出之餘，他就回家干農活。
只不過剛開始的時候，無論是師父還是班主，都不讓他登台。
所以除了學習之外，他在戲班就是乾乾雜活兒。
直到四個月後，師父想讓他登台試試。
孫小寶還在猶豫，他覺得自己學的時間還短，應該再沉澱沉澱。
已經跟班主說好了，得上！師父的回答不容置疑。
可第一次登台，哪有不緊張的。
躲在後台張望的他，遲遲不敢往台前走。
就在他盯著黑壓壓的人群哆嗦之際，
一個趔趄就踉踉蹌蹌的撲到了台上。
原來是老師嫌他磨嘰，直接踹了他屁股一腳。
那一腳，讓孫小寶終生難忘。
那一腳，也成了他正式登台演出的標誌。
不過這一踹之後，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
他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要不，他也不會直接登門，向人家姑娘提親說媒啊。
1998年的初次相遇，雖說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過兩年後，他的機會又出現了。
原來是17歲的金玲也要唱二人轉了，登台後需要一個固定搭檔。
她的母親四處托人，想從圈子裡找個好的。
也可能是他提前打了招呼，也可能是他的水平確實不錯。
總之，反饋給金玲母親的人選里，都有孫小寶。
還沒等金玲母親想明白是咋回事，
孫小寶又拎著禮物，屁顛屁顛地登門拜訪去了。
可結果還是老樣子，金玲母親一口咬死，說什麼都不同意。
再次碰了一鼻子灰後，他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此時的他，應該感謝師父當年的那一腳。
2000年前後，他早已離開了德惠農村的草台班子，
在省城長春的劇院裡安營紮寨了。
回到長春後，他越想越覺得不應該放棄。
還應該上門去纏她。
他甚至直接跟劇院的老闆說，不幹了，先找到老婆再說！
第三次登門，金玲和母親都想不到，這傢伙居然如此執著。
不過這一次，人家姑娘終於答應跟他搭檔了。
兩個人從2000年開始，一起演出了有兩年多的時間。
不但配合的越來越默契，金玲也不嫌棄他難看了。
就這樣在2002年，19歲的金玲嫁給了孫小寶。
抱得美人歸後，他的事業更是迎來了質的飛躍。
結婚以後，他和金玲開始在長春的和平大戲院演出。
這對夫妻搭檔漸漸開始走紅。
那時候還沒有智慧型手機，長途車上播放的都是影視劇或者戲劇。
孫小寶和金玲的演出，也被大量刻錄成了光碟四處傳播。
而且很多都是盜版錄製，
他自己也根本無法統計，究竟有多少人看過他的表演。
緊接著在2003年，演出商搞了一個二人轉進京拜年的活動。
他所在的劇院，原本已經選好上京演出的人員了。
不過演出商臨行之際，正好又碰到了孫小寶登場。
這一看就耽擱了時間，所幸也就不去趕車了。
那個演出商不但接連幾天都看了他的演出，
之後也決定把他帶上。
經此一事，孫小寶幾乎紅遍了整個東北。
又過了一年多，更大的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上春晚。
那是2004年，孫小寶正在松原拍攝一部電視劇。
有一天劇院突然給他打電話，讓他趕緊回去有急事。
當他從電話里得知是要上春晚的時候，
乾脆把電話掛了，他以為是別人在故意戲耍自己。
可是，很快電話再次打來。
這次電話那頭還有一個人，是央視春晚語言類節目的導演廖雲。
人家導演已經專程趕來了長春，
為的就是選節目和選演員。
最終節目定下來了，人選也定下來了。
除了孫小寶，另一個演員是魏三。
兩個人當時都已火遍全東北。
按照節目組的規劃，想把這兩個人捧成趙本山第二。
於是，便有了孫小寶、魏三、李詠三人的春晚小品。
那個小品的內容形式，就是春節版的《非常6+1》。
當年最火的砸金蛋形式，也被搬到了舞台上。
不過，小品後來呈現出的效果不盡人意。
無論是孫小寶還是魏三，他們的演出都遠遠沒有達到預期。
這一點他也承認，覺得小品的舞台並不適合自己。
也因此，靠著春晚雖然大火了一把，
但孫小寶之後再沒有出演過小品。
他給自己的定位，也一直是唱二人轉的演員。
彼時在東北，幾乎所有有名氣的二人轉演員，
都被趙本山納入了自己的麾下。
孫小寶天時地利人和俱備，
外界一度以為他也會拜師趙本山。
傳言說趙本山當時曾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不過孫小寶最終拒絕了。
於是春晚演出後，他又回到了二人轉的舞台上。
再後來，他曾短暫上過綜藝節目，
也做過電視節目的主持人。
但是這些都未能成為他拓展出的新領域。
另一邊，二人轉的一畝三分地也沒有守護好。
2008年之後，孫小寶幾乎都要從公眾的視野里消失了。
直到智慧型手機出現短視頻興起後，
不少網友在手機里才有看到了他的身影。
落寞的背景，落寞的神情，還有他當年落寞的故事。
當年三顧茅廬追到的媳婦，如今已經跟他離婚。
他更是自曝，2007年因為得罪了大佬，事業一度一落千丈。
彼時，有本溪的富豪邀請他撂地演出。
對方要求，不能自帶搭檔，要跟當時很火的另一位女演員合作。
孫小寶當時還有知名度，一切都按照要求辦好了。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
就在演出當天，主家讓他和那位女演員在台上出演「葷場」。
始料未及的他，自然難以接受。
不料主家甩出大把鈔票，說什麼就是讓兩人演。
沒辦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靠著即興發揮和遮攔，將演出給糊弄過去了。
由於沒有按照要求做，主家對他很是不滿。
另一邊，那位被邀請的女演員，也覺得被他耍了。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他自己里外不是人。
按照他的說法，就是因為此事，
之後他的演唱事業急轉直下。
不過也有網友覺得，他的自曝是信口雌黃。
因為此時的孫小寶靠著直播謀生，
他在直播間講了一大堆傳奇故事。
很多都是真假難辨半真半假。
甚至他在直播間跟人連麥的時候，
還要拜年輕的網紅當乾爹。
希望對方能夠在短視頻領域多帶帶自己。
除此之外，他還在直播間慘兮兮的表示，
大冬天交不起取暖費，
只能趁著前妻去三亞，在她的房間裡搞直播。
如果孫小寶所言非虛，那他現在的生活確實夠慘。
畢竟，從事業巔峰走下神壇，
那種感受肯定讓人痛徹心扉。
他是前網際網路時代，二人轉領域的佼佼者。
如今的時代早已今非昔比。
長途汽車裡的電視機早就沒了。
年輕人看二人轉的演出也是少之又少。
如今，對46歲的孫小寶而言，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得早做籌劃。
他必須得明白，不管內心願不願意，
當年師父踹他那一腳的「舞台效果」，
早就煙消雲散了。
文|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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