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世界的最後一夜

故事裏的是和事 發佈 2023-01-25T12:28:36.717344+00:00

1月24日零點時分,魔獸世界的締造者,暴雪與網易的合約正式到期。中國遊戲界迎來史上最大規模停服事件。就在一周前,暴雪與網易又吵了一架。網易還推出了一款「暴雪綠茶」,介紹中寫:「辛苦這麼久了,喝完這一杯,就散了吧。」巨頭掐架,一時難分輸贏。



1月24日零點時分,魔獸世界的締造者,暴雪與網易的合約正式到期。中國遊戲界迎來史上最大規模停服事件。

就在一周前,暴雪與網易又吵了一架。網易還推出了一款「暴雪綠茶」,介紹中寫:「辛苦這麼久了,喝完這一杯,就散了吧。」

巨頭掐架,一時難分輸贏。但幾乎可以肯定,作為一款壽命長達18年的遊戲,為魔獸世界傾注了青春和回憶的國服玩家們,無奈成了籌碼和犧牲品。

在停服前的這一夜,許多人登錄遊戲,只是為了精心選擇一個下線地點,就像是一個人得知了死亡時間,提前為自己尋找墓地——

有人從廢墟城市達拉然的高塔一躍而下,孤獨而落寞地死去;有人找一處美麗的絕景,在納格蘭浮空島的歪脖子樹下睡去;還有人回到遊戲裡的出生地,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如同死亡時的落葉歸根。

在這最後一夜,遊戲種族之間的界限消失了,等級之間的歧視消失了,綿延多年的聯盟和部落間的戰火平息了。無論是精靈還是獸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停止了魔法的吟唱。所有人望著頭頂同一片天空,在最後的世界裡道別:

再見了聯盟。再見了部落。願你的刀刃永遠鋒利,願風指引你的道路。




文 | 祁佳妮

編輯 | 易方興

運營 | 栗子


最後一夜


28歲的徐亦然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打開魔獸世界。

1月23日對他來說只是個普通的大年初二。他從北京回內蒙過年,零下二十多度,大風天,凍得人不敢出門。


耳邊,傳來長輩們的現實追問——公務員考試考得怎麼樣?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以後留不留老家照顧爸媽?


他有些頭大。打開手機,瞅見網易的公告:《網易致暴雪國服玩家的告別信:感謝相伴14年》。他心裡有根弦動了一下。


此時距離停服還有7小時。漫長的糾結後,他更新了魔獸世界。國服此時已經關閉充值,但他還有一個辦法進國服看最後一眼。


徐亦然創建了一個自己從未玩過,但一直很喜歡的血精靈種族,略過了選造型、取名字的煩瑣步驟,他穿著最原始的衣服,來到新手村,連走帶跳地一路前行,直奔部落的主城——奧格瑞瑪。


那裡,是回憶開始的地方。


事實上,玩家們關於停服的告別,很早就開始了。


兩個多月前,停服的公告就已經發出。倒計時里,大家不得不為自己傾注多年心血的角色挑選下線地點——玩家們稱之為「尋找墓地」。


玩魔獸十年的郭昊,最近忙著給十幾個角色一一截圖留念。他在1月23號,停服前的最後一天下載了一個保存數據的工具,他喊它「電子骨灰盒」,裡面保存了等級、裝備、成就在內的所有魔獸數據。


他覺得恍惚。16個角色,十年心血,一共只有90kb,輕飄飄的。


這些年,由於魔獸世界已經運營了18年,如此漫長的時間跨度,回憶里,通常伴隨著一個人成長的重要時間節點。張揚屬於開服就玩的骨灰級玩家,2005年玩魔獸時,他還在讀高三,現在,他已經是個進入職場十多年的中年大叔了。


最後的日子裡,他跑遍了所有風景優美的地圖,一張張截圖,像他這樣的玩家通常被稱為「風景黨」。在大年初一這天,他建立了一個網盤相冊,把照片分享給「風景黨」玩家們。距離停服不到6小時,他仍在遊戲裡奔走。


他感到悲傷,過去,他擁有兩個世界,每天下班後,都會回到魔獸世界裡的「艾澤拉斯大陸」冒險一個小時。但現在,他只剩一個讓他覺得有些辛苦的現實世界。


還有許多玩家,不願面對這個現實,試圖開始尋找替代品。一位年輕男孩將自己的角色分別送回了幾大主城。他一直認為,從哪裡開始冒險,就要從哪裡結束。「勇士結束冒險,應該回到家鄉和家人團聚,接受同胞的讚美。」


然後,他開始嘗試,玩了幾款號稱跟魔獸世界相似的遊戲。這些遊戲都屬於「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但他發現自己玩不下去,「這些遊戲始終不能代替魔獸在玩家心中的分量」。


部落主城中的告別儀式。圖 / 受訪者提供



回憶的沉澱

對於很多玩家來說,魔獸世界的「不可替代性」,源於多年來的回憶沉澱。換句話說,玩家們用漫長的時間,親手在遊戲中塑造了另一個自己。


徐亦然讀藥學專業,2014年被大學室友拉來一起玩魔獸世界,那年正讀大二。平日裡的藥劑學課程與解剖實驗安排緊湊,只有下了晚課,他才能每晚十點準時打開電腦,進入魔獸世界,從一個解剖達人,化身為遊戲裡的奶媽薩滿。


魔獸世界裡,聯盟與部落常年征戰不休。大學時,身為部落的一名巨魔,他好不容易玩到60級,結果碰上二十幾個聯盟的人殺了過來。在加基森,這個經常爆發戰火的中立地圖,聯盟玩家追著他砍。


大學宿舍里,一向性情溫和的徐亦然求助室友:「我被聯盟困在加基森了!」室友二話不說,從公會喊來十幾個人,乘著飛行坐騎從遙遠的大陸飛過來,「我來幫你!」


寢室里,是噼里啪啦的敲鍵盤聲,他一看時間,從十點打到了凌晨一點。每一次陣亡,裝備耐久度都會下降,打到最後,聯盟終於被擊潰了,所有人裝備都是已經破損的鮮紅色。


他總是稱自己為「自閉玩家」,很多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孤獨地在遊戲裡遊蕩。但那一次跟兄弟們一起擊敗強敵的回憶,讓他總是反覆咀嚼。


1月23日,晚上8點,距離停服4小時。


徐亦然走入部落的主城奧格瑞瑪後,力量谷廣場已經聚集了許多玩家。不遠處,他望見火紅一片,十幾個玩家騎著奧的灰燼,懸在空中,圍成一個燃燒般的火圈。


這大概是某個公會舉行的告別儀式。


奧的灰燼,是一種鳳凰,需要合作擊殺風暴要塞副本的BOSS凱爾薩斯·逐日者,掉率只有約1%。這也是魔獸世界最負盛名的稀有坐騎之一。


徐亦然有些羨慕地圍觀了一會兒,拍下了一張照片。


勇士們騎上鳳凰,做最後的告別。圖 / 受訪者提供


他繼續用腳丈量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走完力量、精神、智慧與榮譽四個山谷,聽著蒙古長調般悠揚的奏樂,最後穿過暗巷谷狹窄的街道,回到破碎獠牙酒館。


徐亦然準備點杯酒喝。站在旁邊的玩家,連喝兩杯烈性朗姆酒後酩酊大醉。他也想喝,一看菜單,自己的3級小號買不起。他又想買一杯莫高雷烈酒,一種很有代表性的部落飲品,20銀幣,也買不起。倉庫里只有2銀幣85銅幣。


「還是買一杯便宜的銀月波多爾酒吧。」


就在無數個像徐亦然這樣的玩家,正為關服傷心之時,遊戲巨頭們的戰爭,依然持續到了最後一刻。


1月17日——國服停服一周前,網易深夜炮轟暴雪,稱其「予取予求、騎驢找馬、離婚不離身」,字字犀利,這場長達14年的「聯姻」,終究在不體面的爭鋒中結束。


誰也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更具有隱喻意味的事件出現在網易園區內。園區里,關於魔獸世界的「血吼」雕像被拆除了。


網易永劫無間官號對拆除現場進行了直播。圖 / 網絡


現場,玩家甚至可以親自體驗砸雕像活動,多個曾經喜愛暴雪遊戲的員工,也舉起錘子砸向血吼。之後,這片空地將會修建起另一款遊戲的新武器雕像——斬馬刀。


血吼作為魔獸世界充滿傳奇色彩的兵器之一,遊戲劇情里,它的主人是格羅姆·地獄咆哮——一位部落早期的傑出領袖,他在戰鬥中與惡魔同歸於盡。


然而,格羅姆死後,他的兒子繼承了血吼。但他最後權力欲膨脹,獲得力量後,就將血吼拋棄。父親當年的榮光在他手裡消失殆盡。


許多玩家,用這個故事詮釋停服事件。入坑九年的玩家徐亦然解釋:「血吼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權力、戰鬥、不理智和死亡。」



成長與聚散

沒有玩過魔獸世界的人,有時候不容易理解,為什麼一款網遊能帶給人們這麼多回憶。與通俗意義上的「砍怪升級打裝備」不同,在充滿沉浸感的劇情、史詩般的音樂與畫面、曲折的冒險和探索中,人與人的聯結和羈絆被放大了。


試想,一個隊伍里的所有人,被放在一個不合作就不可能戰勝的敵人面前時,會出現什麼情景?所有人會溝通、鼓勵、合作,直到融為一體。


到了後來,這種羈絆已經延續成為魔獸世界的底色。


「魚別丟」,是一個魔獸世界玩家中流傳的關於陌生人羈絆的故事。有一天,有個一級的小侏儒,主動交易一個叫做「笨獅子」的暗夜精靈,給了她一點錢,還有一些雜物,其中還包括一條22磅重的魚。小侏儒可能是想棄遊了,下線前,想把自己身上的物品,留給一個陌生人。


魔獸世界裡可以釣魚,但釣起一條22磅重的魚並不是那麼容易,需要站在低級水域前,重複很多次拋竿。離開前,小侏儒打字說:「songnile」「yubiediu」。


送你了,魚別丟。


1月23日晚上11點50分,此時距離停服只有十分鐘。


徐亦然收到一條系統提示——


【伺服器】即將關閉,剩餘時間10:00 。


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分鐘,系統在廣播倒計時。


距離停服還有10分鐘。圖 / 受訪者提供


離別的時間更近了,城池中的人們更沸騰了,所有人掏出積攢的所有小玩具擺放出來。一抹掛在頭頂的小小彩虹、法師做出來的餐桌、跟著人移動的聚光燈、隨意放在地上的爐石傳說牌桌……


這些小道具,大都是靠多年來做任務的積累,是回憶的證明。大家穿上了最重要的一套裝備,幻化成最喜歡的樣子。


威嚴的主城此時變成一片五彩繽紛的樂園。


告別的時間越來越近,徐亦然不停地截圖,他想起很多已經沉睡多年的回憶。他想起大學畢業,曾經帶自己入坑的室友也已經不玩了,遊戲裡的朋友也陸續因為各種原因走散了。


跟現實一樣,所有人都要經歷這個過程——相識、相知、相離別。


一個人的遊戲終究孤獨,徐亦然徹底成為了一名「成就黨」。那時,他樹立了一個新的目標,要獨自完成魔獸世界的複雜成就「博學者」。


這個成就做起來很麻煩:諾森德大陸共有八個任務區,玩家要在沒有任何指引的情況下,游遍整片大陸的每一個犄角旮旯,做完875個任務,才能獲得博學者稱號,拿到那件印著黃色嘆號的博學者罩衫。這是肝帝的象徵。


徐亦然獨自踏上了探險之旅。這是2014年的春天。諾森德大陸廣闊無邊,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也漫長到看不見終點。


尋找任務、做任務、交任務的過程成為一種機械勞動,他需要一口氣砍幾十隻小怪,或者等待掉落某件稀有物品,臉黑的時候,要砍好幾天怪才能做完一個任務。新資料片出了以後,玩家們涌去新地圖,舊地圖裡常常看不到一個活玩家。


他最常去的地方之一,是納格蘭草原,一個人靜靜地看會風景。納格蘭在獸人語中的意思是「風之地」,地圖配樂也有蕭蕭風聲。這裡有青綠色的草原,巨大的石頭陣,漫山遍野的小動物,懸浮的山體像極了《阿凡達》裡的哈利路亞山。


他學會了享受孤獨。成長的這重要一步,他也在遊戲裡領悟到了。


納格蘭世界一景。圖 / 網絡



回憶之酒

1月23日晚上11點55分,倒計時五分鐘時,系統提醒的時間更短了。


每隔30秒,就會進行一次停服提醒。聊天框裡,不停冒出玩家們的告別之語。越來越多人去酒館飲下一杯苦酒,大家都有點醉醺醺的。


徐亦然看著廣場上喧鬧、翻飛、醉成一片的玩家們,他知道,結束的時刻終要來臨了。


對許多玩家來說,魔獸世界給他們打造了另一個世界,但現在,這個世界要消失了。


30歲郭昊是另一個為魔獸停服而難過的中年人。他從熊貓人之謎時期入坑,在魔獸世界裡已走過十年春秋。


他話不多,但操作過硬,很守時。每周打團三次,每次從晚八點打到十一點,偶爾加班到凌晨,郭昊從不缺席。一個月後,他拿到了「引領潮流」的絕版成就——這是暴雪對玩家擊敗團隊副本最終BOSS和最高難度模式的獎勵。


他開心得不得了,但不敢對家人說。


在他看來,現實里認識的朋友多少太過現實,但遊戲裡,關係更加單純。一個魔獸里的公會好友,從老婆懷孕時就在群里分享照片,如今孩子已經4歲了,也被爸爸抱在懷裡上YY和他們聊天。


公會就像一張蛛網,將困於現實的人們吸附在一起。


2018年,郭昊和公會網友們在無錫見面。他用職業分辨所有人,誰是牧師,戰士,武僧,再與他們的真實職業一一對應。二十多人的聚會,來了許多哪怕不玩遊戲很久的前玩家。「喊一聲,大家就都來了。」


國服關閉的前幾天,郭昊的月卡到期,他不打算充75元月卡玩僅剩的5天遊戲。


18號晚上,公會一起打這一版本的最終BOSS尾王萊薩傑斯,郭昊想在關服前最後拿一次引領潮流的成就。他鼓勵隊友們加把油打完BOSS,又像是在向所有人告別:「兄弟們,我今天最後一天了。」


郭昊的角色界面。圖 / 受訪者提供


徐亦然最後還是獲得了「博學者成就」。


後面的日子變得很漫長。畢業後,面臨著找工作與考研的雙重難題。他開始和室友們一樣忙於現實生活,逐漸中斷了魔獸。隔上三四個月,他才想起,進去做一會兒任務。


2020年2月27日的晚上,在險峻的嚎風峽灣交完最後一項任務後,徐亦然歷時六年,終於實現博學者成就。


公會頻道跳出一行字:「獲得成就「博學者」。」


冷冷清清,無人回應。曾經和室友們同在的這個公會,雖然有兩百多個成員,但如今已經沒有「活人」。好友列表里儘是灰色頭像,離線時間要以年為單位計算。


徐亦然給室友們發去成就截圖,已經工作的他們在微信里回復,「牛逼啊。」就沒了。


「做完成就以後很空虛,真的很空虛。」耗時六年達成目標的喜悅感卻無人分享。一如魔獸玩家的失落總結,「C鍵的輝煌,掩蓋不了O鍵的黯淡。」


C鍵是裝備面板,O鍵則是好友列表。



世界消失

1月23日11點59分30秒。


倒計時30秒時,火紅的鳳凰們撲騰著翅膀飛得越來越高,徐亦然與他的血精靈在人群中穿梭來去,他看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大家後會有期。」


遊戲畫面出現了幾秒的卡頓,站滿人的屏幕,瞬間從彩色變為散發著幽綠光芒的登陸界面。


「已從伺服器斷開。」一切都消失了。


沉默了幾分鐘,徐亦然才從難受中緩過來。「像是一種生命里重要之人離世的感覺,因為極大概率不會再見了。」


零點一到,一切都結束了。/ 受訪者提供


但也有人拒絕告別。


最後一次的副本挑戰,郭昊失敗了。月卡到期。郭昊為自己角色選擇的墓地,是巨龍群島的瓦德拉肯,他的出生地。


他跑去美服建了新帳號,他想,等朋友們陸續從國服過來,再把新公會創立起來。


「玩家其實是最單純的一批人,我想玩的只是魔獸世界,什麼分成,IP控制權,我作為玩家不在乎。魔獸世界的名字下面要先寫網易還是先寫暴雪,我也不在乎,玩美服並不意味著拋棄了國服。」


真正重要的或許只是十年遊戲裡認識的那些人,共度的那些時光,還有積攢下來的情誼。這不會因為停服就消散而去。


某種意義上,數據也是人們的情感得以長存的寄託。


很多關於魔獸世界的集體回憶,像金子一樣閃光。2017年,男孩小七的父親因胃癌去世後,他找回父親的魔獸帳號,試圖重走父親走過的路和風景。


父親生前享受打遊戲,專注認真,從不發脾氣。遇到困難了,也只是檢查盔甲和武器,準備再度上陣。小七從小在椅子旁看父親打BOSS,他還對著耳機唱「吉祥三寶」鼓勵過父親的隊友。遇到現實的不如意,小七會再次登錄父親的魔獸帳號。這是父親曾有過的光輝戰績,也是他曾經存在於世的證明。


很多時候,告別並不代表遺忘。就像汶川地震里,一個名叫「月之殘骸」的戰士在打團時突然掉線,電話再沒打通。帳號下一次上線是兩個月後,電腦那端的人是「月之殘骸」的哥哥。很多玩家固執地相信,在汶川地震期間消失的魔獸玩家都還在,他們只是掉線了。


如今,是另一場集體告別。許多人下載了「電子骨灰盒」,以保存數據,但也有許多人沒有,就讓它停留在回憶里,一如無法再來一次的青春。


只不過,悲傷還是會在某個瞬間奔襲而來。


徐亦然曾經棄游過幾年,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太難過,覺得頂多是一種鈍痛感。此刻已經是2023年1月24日。魔獸世界國服的故事已經完結。他無意義地刷了會論壇,又翻出倒計時30秒時的截圖重看,在聊天框裡,每個人都在告別——


魔獸友誼萬古長存

再見,所有人

再見了大家,魚別丟!!!

宇宙遼闊,光陰漫長,能與你們共享同一顆星球和同一段時光是我的榮幸。

再見,艾澤拉斯

大家後會有期


他還是沒能忍住,一下子哭了。


「兄弟們再見了。」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每人互動

最後一夜,你上線了嗎?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每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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