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檔票房冠軍,憑什麼是《滿江紅》?

中華振興z 發佈 2023-01-28T23:14:27.405253+00:00

今年春節檔里,傷亡人數最多的是《流浪地球2》。之所以說死十幾個人的疼痛感,比死數以千計的人更能讓觀眾心生震顫,除了《流浪地球2》把人當成了總體數量從而模糊了代入體驗,更在於《滿江紅》把每個人的死,都用直觀的形式,展現在了觀眾面前。

今年春節檔里,傷亡人數最多的是《流浪地球2》。


比如第一場太空電梯大戰,直接傷亡人員就數以千計。


即便如此,它依舊不是最慘烈的電影。


儘管它講的是太陽系的末日災難,但它能帶給人的疼痛感,卻遠遠不及《滿江紅》。


雖然,《滿江紅》裡只死了十幾個人。


之所以說死十幾個人的疼痛感,比死數以千計的人更能讓觀眾心生震顫,除了《流浪地球2》把人當成了總體數量從而模糊了代入體驗,更在於《滿江紅》把每個人的死,都用直觀的形式,展現在了觀眾面前。


比如余皚磊扮演的車夫劉喜,和魏翔扮演的金人哈登。


劉喜被試圖自證清白的張大一連捅了十幾刀,哈登則直接被張大砍了脖子。



儘管他們出場都很短暫,但死的那一刻,觀眾卻記得住每個人,他們的性格、動機,尤其是死去的方式和反應,都讓人記憶尤深。


當出場短暫的配角,都能讓人印象深刻,那就只能證明一件事:這個故事,穩了。


(以下有劇透,請謹慎選擇閱讀。)



雜糅

POST WAVE FILM


表面看,《滿江紅》最大的特色就倆字:雜糅。


這說的是兩個方面的事情。


第一個雜糅,說的是它的敘事類型。


懸疑管夠,笑到最後。


公映前,當人們還在猜測這個出自岳飛《滿江紅》的電影,會是個什麼類型和故事時,宣發方公布的最新海報物料上,印上了這兩句話。



這時人們才反應過來,《滿江紅》是個懸疑+喜劇的類型。


儘管它的簡介看上去悲壯豪邁——


電影《滿江紅》的故事,發生在岳飛死後四年,南宋派宰相秦檜,與金國使者談判;但就在談判開始的前一晚,金國使者離奇死亡,他身上攜帶的密信也不翼而飛;


秦檜就命令沈騰扮演的小兵張大,和易烊千璽扮演的親兵營副統領孫均,抓到殺害金國使者的兇手,並找回丟失的密信;隨著調查的深入,一個圍繞在秦檜周圍的驚天大陰謀被揭開。


但看到正片才明白,從電影開始到結束,觀眾要在密集程度極高的喜劇包袱,和信息含量極大的懸疑線索里,被來回牽引。



這當然是出於商業的考量:懸疑讓人緊張,喜劇讓人放鬆。


兩個類型雜糅在一起的結果就是,《滿江紅》像是給觀眾做了一次精神按摩:在層層揭秘和反轉的懸疑故事裡,糅進大量的喜劇效果,既調動觀眾的注意力,又不至於讓人感覺到疲憊。


舉一個例子。


岳雲鵬扮演的武義淳真實身份和目的被揭穿,眼瞅著命在旦夕,他卻得意洋洋地拿出一塊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



在慣常認知里,他肯定沒事兒了。


但這是歷史上被宋高宗授意可以獨攬大權的秦檜,所以他的管家何立(張譯 飾),馬上就輕描淡寫地用宰相的令牌,化解了皇上的金牌。


岳雲鵬臉上小人得志的優越,頓時一掃而光,成了困惑和不安。他用自己特有的賤兮兮的口氣說:「歷史上從來沒有說過免死金牌還能不免死的。」


這段戲,就是《滿江紅》雜糅懸疑和喜劇元素的經典例證。



懸疑讓故事走向未知,增加緊張感,喜劇則緩解著觀眾因情緒緊張帶來的疲憊感。


換個更通俗的說法,這就是故事的節奏。


好的節奏,就像人在呼吸。均勻地吸進呼出,才能讓人在最基本的生理感受上,產生步調一致的代入感。


第二個雜糅,說的是它的演員選角。

沈騰+易烊千璽,張譯+岳雲鵬,外帶雷佳音演秦檜。


其他配角,還有潘斌龍、魏翔,和看著就兇狠的余皚磊。



這個陣容初公布時,人們除了猜測它是喜劇,更有不少擔憂。


畢竟,張藝謀的上一部古裝喜劇叫《三槍拍案驚奇》,給很多觀眾留下了心理陰影。


但走進電影院就反應過來:《滿江紅》不是《三槍》,沈騰更不是小瀋陽。


張藝謀的厲害之處在於,他把這群看似不搭噶的演員聚在一起後,並沒讓他們跨界太多,更多是讓他們呆在自己既有的特質里去表演。



等於說,張藝謀把演員放對了位置。


這樣的好處是:每個演員都能最大程度地發揮自己的優勢,合力把電影托到高處。


上邊說的岳雲鵬亮免死金牌是一個例子。


這裡再說一個例子。


沈騰和易烊千璽,在電影裡是舅甥關係。



在傳統認知里,這對親戚關係里的情分含量,壓根不比父子關係低。


但《滿江紅》的處理卻是兩個向度上的反轉:易烊千璽不過是輩分高,年紀卻比沈騰小;而且倆人的情感濃度並不高,外甥為了上位隨時能幹掉舅舅。


所以一臉兇相的易烊千璽,抓著沈騰一頓猛踹,沈騰在地上來回打圈著喊「三舅」,然後說你能不能別可著一個地方踹的時候,喜感一下就出來了。



類似處理,在電影裡比比皆是。


比如張譯,一臉嚴肅,結果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奸佞。


還有雷佳音,宰相帽蓋著大頭,居然身體佝僂說話帶咳。



正是這種框在既定特質里的扮演和設定,迎合觀眾固有認知的同時又略微顛覆,讓電影從角色到故事都充滿了趣味性。換句話說就是——


並非這個演員有多厲害,而是這個角色剛好適合這個演員。



內核

POST WAVE FILM


布下那麼大的局,死了那麼多的人,就為了一首詞,值嗎?


在關於《滿江紅》的討論里,這個問題被提及最多。



在感動的觀眾看來,這是一種家國情懷的精神傳承,它意味著普通人要靠記憶,才能對抗時代和強權。


而在反對的觀眾看來,這不過是張藝謀從《英雄》以來,對暴權階層的姑息養奸,是他從骨子裡妥協。


尤其是《滿江紅》,它的主角不像《英雄》那樣勝算不大,因為在電影最後,易烊千璽那個角色已經把秦檜綁起來,殺了他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但他還是選擇不殺秦檜。



從真實歷史的角度來說,這裡固然有歷史不容篡改的因素。


但電影畢竟是說故事,不然昆汀怎麼敢在《無恥混蛋》裡刺殺希特勒?


所以在一部分人看來,《滿江紅》不過是張藝謀藝術原罪的再次體現,他固守在主流價值的框架里,確保自己和電影安全的同時,還能取悅大眾。


探討一個導演的價值觀,當然有必要,但更多時候其實很無力。


這就跟《滿江紅》裡那群要行刺秦檜的普通人一樣,無論怎麼努力,也不會改變結果。



但作為一個看過張藝謀所有電影的人,還是想替他說句話。


張藝謀的電影,從來都在兩個極端里糾纏:一個是悲觀,一個是熱烈。


熱烈是張藝謀電影的觀感,那裡邊蒸騰著人活於世的努力和倔強。

悲觀是張藝謀電影的底色,事實上他並不相信權力結構能被打破、個體命運能被改寫。


所以他電影裡的主角,都在豁出命地去生活、去抗爭,努力得像一根筋,使勁兒地重複著一個動作。



比如《活著》,就是在不停地躲避。


比如《一個都不能少》,就是在不停地追回。


還有《秋菊打官司》,則是要不停地上訴,《我的父親母親》則是要不停地奔跑,《有話好好說》是要不停地尋找解決矛盾的可能,《歸來》則是要不停地等待,哪怕那個人就在自己眼前,也要繼續等待。


《滿江紅》也是如此。


沈騰扮演的張大等人,是在不停地刺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張譯則是要揪出真兇,為了這個目標殺再多人也不畏懼。



易烊千璽更像是一個第一次闖入張藝謀電影裡的角色,開始是為了升官發財,在見識了權力傾軋的慘烈後,騎馬遠遁。


在張藝謀的電影裡,從來沒有贏家,每個人都輸得那麼徹底。


但張藝謀看中的不是這個結果,而是在這個結果出現之前,角色們為了不輸,到底能付出多大努力。



說白了,這還是他對註定的結果感到悲觀所造成的局面。


就像《滿江紅》,儘管它給的結局是讓秦檜背負著千古罵名苟活,但其實遠遁江湖的人是大兵孫均。


也就是說,他壓根不會殺死秦檜,也並不相信功過後人評這一套說法。


他只是不敢把自己的悲觀如實地拍出來,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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