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著　王北寧編

教育小隨同志切忌虛榮，共產黨人應該不為名利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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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職務不為名所累 教部下切忌慕榮利

樺甸縣城還有一個熱鬧的去處就是「落子園」。此處的「落子園」比朝陽的「落子園」不僅面積大座位多，而且演員的素質和文明程度，都遠遠超過了朝陽的「落子園」。我只看到在大街上貼的海報但從未光顧。

勤務員小隨常去特務連通知傳喚嫌疑人，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和特務連的士兵搞得很熟。由特務連派出的糾察隊，晝夜在大街上換班巡邏，晚上的「落子園」更是糾察隊巡查的重點目標。因為看戲的人有市民百姓和個別的軍人，人多容易發生矛盾，我們的糾察隊具有很強的威懾力。

糾察隊進「落子園」不用買票，還很受戲園老闆的歡迎。他們和小隨暗地串通好，帶他去「落子園」免費看戲。小隨覺得有如此好事何樂而不為。看了第一場戲後，不僅大開眼界和大飽眼福，還認識了戲園的老闆和主要演員。從此，他獨自一人進出戲園無人過問。

有一天，戲園的老闆問小隨：「你們的王股長都管哪些事？」

小隨藉機吹呼起來：「軍隊和縣的大事，我們股長都管。他對我們當兵的和老百姓可好啦！對壞人可厲害啦！他還管槍斃壞人，他要說槍斃，壞人准得死。我親眼目睹了，在吉林北山和在長春拉拉屯，槍斃的幾個壞人……」戲園老闆聽他這麼一吹，頓時王股長成了他心中的要人和有用之人。於是企圖通過小隨，利用邀請我看戲的機會與我結識。

小隨偷著去看戲，生怕被我知道後挨批評，所以只看一會兒就回來了。有時候，看到了興頭上就忘了時間，回來後我要問他上哪去了。一次騙得過我，次數多了就瞞不住了。我批評了他並規定：「晚上外出有事請假，沒事呆著。」最後他做了檢討，決心不再去看戲了。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晚飯後，他除了打水給我洗漱和燙腳外，就像小綿羊似的老老實實躺在炕上手拿一本書，一副似看非看似睡非睡的樣子，完全是人在心不在的狀態。我猜，他晚上不外出，白天一定溜出去了，因為我們的住處距戲園只有三五分鐘的路程。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天下午，他竟然把戲園老闆和那位主要演員帶到了我的住處說：「戲園老闆前來拜訪王股長啦。」我雖然感到很突然，但馬上起身迎接客人進屋，請他們坐下抽菸、喝茶。

小隨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向我介紹：「這位是趙老闆，這位女同志是主要演員筱桂馥。」

趙老闆開口就說：「今天前來拜見王股長，也未事先打個招呼，敬請原諒。前來目的有二：一是相識；二是邀請股長今晚前去看戲。」接著介紹：「這場戲是為了迎接春節排的新戲，戲名《玉堂春》 ，從蘇三起解到三堂會審，是台文戲，筱桂馥小姐主演蘇三，請股長今晚一定賞光。」

我說：「趙老闆不要客氣，咱們軍民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筱小姐插話：「我是第一次演這樣的大型戲，肯定會有不少毛病，務請王股長賞光，親臨指導。」

我無任何思想準備，只好說：「多謝，多謝！」在請他們喝茶的時候，我在迅速地思考著，去還是不去。他倆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接過茶杯喝茶，給我一點兒時間考慮。最後我決定：去！既是禮節又是給了他們面子，重要的是維護了軍民關係。

我說：「二位熱情地前來邀請我去看戲，再次表示感謝。今晚的戲我一定去看。但事先聲明：看戲我是門外漢，會看戲的看門道，我純粹是看熱鬧，根本談不上指導。」

筱小姐說：「我聽說啦！股長學識很高，別客氣，一定要給我提意見。」

趙老闆還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王股長一定要賞光，一定要賞光啊！」說完兩人即退。

我送客出門，握手告別。小隨把客人送到大街而後返回，我問小隨：「他們都說啥啦？」

小隨回答：「趙老闆和筱小姐走時都很高興，說股長有大將風度，是有學問的人，賞光看戲是給面子。我也不會學，反正講的都是好話。」

我說：「別聽他們奉承，什麼大將風度，是豆醬風度！你要注意，別瞎吹呼我！」

他看我一臉嚴肅，朝我笑笑：「我什麼話也沒說，那都是趙老闆說的。」

晚上，小隨領我按時來到戲園，進去一看，噢！觀眾席有四五百個座位。前排中間還擺放著桌子，桌上放著香菸、茶杯、糖和瓜子。趙老闆聽說我來了，急忙從台上走了下來迎接並讓座，又點菸又泡茶，讓我非常不自在。

演出開始，蘇三和解差同時登場，筱桂馥的唱功和做功都發揮的不錯。特別是演到三堂會審時，唱的聲情並茂非常投入，我坐在台下都被帶入了戲中。戲園裡的觀眾很多，連過道都站滿了觀眾，屋子裡熱的透不過氣來。小隨見我滿頭大汗，幫我把大衣脫下來後，感覺好多了。我們一直看到劇終，真是大飽眼福和耳福，過足了戲癮。

演出結束，我走到後台，向筱桂馥致謝並恭賀演出成功。她一再鞠躬，並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說：「請股長多多指導！」我覺得她真是唱累了。

落子戲後來改編為評劇，雖然發展改革了很多，但音樂和唱腔，還是保留了落子戲的基調。就像吉林省地方戲的「吉劇」，是由「二人轉」改編的，不論怎麼改革，聽起來都帶有濃濃的二人轉味道。

我和小隨回到家洗了臉，我問小隨：「今晚你看『玉堂春』這戲演的怎麼樣？」 只見他美滋滋地笑而不答，我又說：「我問你戲演的怎麼樣？光笑不回答我，那可不行。」

小隨邊笑邊回答：「股長親臨目睹，看的比我明白。叫我說，筱桂馥唱的特別賣力，觀眾的多次掌聲足以證明。她今天特別高興，股長去賞光捧場，她能不高興嗎！」

我說：「小隨，你今天的戲評不錯，看戲還要學會看出門道。」

小隨跟著我已近三個月，我的工作任務和工作情況，他都漸漸地知曉了。為了防止他沾染吹吹呼呼的壞風氣，我想利用今晚看戲後的餘興和他好好談談。

「特派員」是紅軍在井岡山時期起，讓人非常敏感的一個職務。當時流傳著一句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員來談話。」

小隨在我身邊多次聽到，同志們和我開玩笑說過這句話，見過我帶兵捕捉土匪、惡霸和傳訊犯罪嫌疑人，還看過在長春拉拉屯和吉林北山，槍斃國民黨地下建軍的一些頭頭。

這些表面現象，讓他錯誤地認為，特派員的權力非常大。其實他並不知道，參謀處才是具體的承辦機構，而所有的決定，都要得到支隊首長的批准後方可執行。

首先我問小隨：「在長春和吉林槍斃壞人時，你去看沒有？」

小隨馬上回答：「看了，真帶勁！我還想槍斃一個壞人，是參謀沒同意。」

我又問：「槍斃這些壞人誰決定的，你知道嗎！」

他笑而不語，心想股長今晚咋又問起這事，啥意思？我說：「小隨你別笑，那就你猜猜吧！」

「還用猜，那是股長決定的。」

我接著他的話說：「小隨，你猜錯了，完全錯了！今晚我要和你說個明白，你要記住。」

他點點頭答道：「是！股長你說吧！我能記住。」

「你常聽別人和我開玩笑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員來談話』，今晚咱倆在這談話，你怕嗎？我不打你，也沒有把你吃到肚子裡，和我談話沒有什麼可怕的，對不對？」他笑著點點頭，認真地聽完了關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員來談話」這句話來龍去脈的歷史背景。

我又問小隨：「在梅河口鎮抓『趙小胡'，在岔路河抓『滾地雷』你都在場，假若你是特派員，你說是殺？還是放？」
他回答的很乾脆：「我要是特派員，只能殺，不能放！」
我問：「為什麼？」
「這兩個人太壞了。」
我肯定的說：「你回答的非常正確！」我接著說：「特派員的職責是保護好人，殺那些最壞的人，這是革命工作的分工。特派員、保衛股長和組織、宣傳、民運股長一樣，沒有什麼特殊的權力之分。記住，以後不准再吹噓特派員、王股長如何了不起了。」

他的臉色瞬間紅到脖子根，用誠懇的語氣回答：「我都記住啦！股長您放心，今後我決不會再做讓您生氣的事情。」並起立向我行了個90度的躬身禮，以示對我諄諄教誨的致謝！從那時起，小隨幫我接待客人，處理事務，都做得很好。他聰明懂事，讓我非常滿意。

1946年的春節即將來臨，駐軍要進行傳統的擁政愛民活動，開軍民聯歡會，向地方徵求意見，檢查群眾紀律，請縣委、縣政府以及各界群眾團體領導人聚餐。縣委、縣政府要進行擁軍活動，縣工商會和朝鮮人也不甘落後。互相宴請真誠相待，好一派軍愛民、民擁軍的軍民魚水情。

我的桌子上常收到不留姓名的菸酒茶糖，我都讓小隨送到了機關小灶和同志們分享。
還好，桌上唯獨沒有趙先生說的「老頭票」，不然又要給我添麻煩，既要找到送錢的人，還要讓小隨跑去「完璧歸趙」。如果實在查不到送錢的人，那就上交旅黨委會，我是旅黨委會委員，這是必須要遵守的紀律。

有一天，我發現桌子上多了個小瓷罈子，當小隨打開封口的一瞬間，頓時香氣四溢。原來小罈子里裝的是新鮮的山雞肉丁、鮮黃瓜丁和各種調料混合在一起的小鹹菜，吃到嘴裡真是又脆又嫩。在臘月里，能吃上這新鮮的黃瓜丁實屬罕見，於是我留下這壇小鹹菜。

不過，讓我最難以忘懷的還是朝鮮族味道鮮美的辣白菜，醃製好的辣白菜，類似鮮苞米棒長短大小，用刀橫切成圓形，露出紅白相間的螺旋狀顏色，放在盤中甚是美觀，吃在口中脆香辣咸，非常下飯。

為了迎接春節到了，樺甸電影院上演了巴金的作品《霧》 ，「落子園」上演了經典劇目《玉堂春》 ，民間的秧歌隊和高蹺隊也在大街上紛紛亮相。糾察隊依舊帶著袖標來回巡邏，招兵站一行八九名士兵打著小紅旗，列隊來回行走在大街小巷裡。居民們買了紅紙，寫上對聯，貼在大門上。各家各戶都在包餃子蒸饅頭，為抗戰勝利後的第一個民間傳統節日準備著。

蔣介石在重慶調動了他擁有美械裝備的300萬大軍，從大西南通過空中、海上，向華東、華北和東北等各抗日根據地的八路軍和新四軍進攻。毛澤東在延安毫不示弱，調兵遣將指揮他的120萬武裝部隊，準備以與蔣介石部隊抗爭到底。十多萬八路軍緊鑼密鼓向東北開進，我們縱隊搶先一步來到吉林省磐石和樺甸地區，就是為迎接這場空前的內戰而做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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