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說臨時抱佛腳，我只服竇唯。一下午趕出來的一首歌，讓黑豹樂隊吃了30年的老本。

1988年的某天，在北京地安門後面，有一家叫旅遊棚的錄音棚的大門上貼著一張時間表，早上是崔健和唐朝樂隊，下午是黑豹樂隊。為什麼黑豹要用一下午？因為歌詞還沒寫出來，吉他手李彤回憶說：「自己早就譜好曲，把小樣交給竇唯，歌詞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往往沒有要求，就是最嚴格的要求。

直到進錄音棚，竇唯愣是一個字沒寫出來，眼看快到時間，竇唯硬生生地憋出了幾句詞，歌名就叫《無地自容》——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 ，是你是我，裝作正派面帶笑容。

因為個人生活問題，竇唯在1992年離開黑豹，後續歷任主唱都有翻唱《無地自容》，但和竇唯相比，似乎差了點火候。欒樹版本的聲音很好聽，如同華麗的金屬樂器，但卻少了些厚重感，藝術性有餘，叛逆性不足。接下來是秦勇的，這一版最嚴重的問題是調子抬不上去，無地自容的激情與振奮感，在降低音調後陡然失色。最後是張淇版，演唱野性十足，但一樣有些許降調，嗓音也像貼了一層薄板，穿透性有待提高。

二、

一首歌能火三十年，除了單純的好聽，必然有跨越時代的閃光點，《無地自容》正是如此。小時候聽《無地自容》主題是叛逆，青春期的我們自視甚高，初生牛犢不怕虎，誰也不放在眼裡。我們毫不在乎外界評價，認為沒人能走進我們內心，用現代流行語說沒必要解釋，懂得都懂。歌詞有一句寫道：「不再相信，相信什麼道理，人們已是如此冷漠；不再回憶，回憶什麼過去，現在不是從前的我。」一切的傳統都是老古董，一切的人情都是做作，不要再提小時候的黑歷史，我們已經長大，在吶喊中走向遠方。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再聽《無地自容》又是另一番感覺。或自由戀愛，或被安排相親初次見面，我們總要相互打量，展現最好的一面，就像歌詞中寫道：「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慢慢的放鬆，慢慢的拋棄，同樣仍是並不在意。」時間一天天流逝，沒有人能一直完美，我們慢慢放下精緻，展現出最真實的生活百態。

其中有一句歌詞讓人印象深刻——你不必過分多說，你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終究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當婚姻抹卻修飾，只剩下柴米油鹽，各自的生活邏輯你我皆知，沒什麼值得多慮的。因為眼前的路只有兩條，要麼白頭偕老地離去，要麼結束短暫的婚姻。

當人過中年又聽無地自容，會有更深的體會。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我們每個人都帶著面具處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算計著利益，琢磨著未來

大家都在裝，大家都知道對方在裝。但不用害怕，沒有對錯，你未來會知道，我從沒感覺到難過。我們日漸熟絡，我們相互利用，我們鬼話連篇，我們的面具一層又一層，我們卻毫不在意。世風日下，現實比小說更不講道理。人情冷漠，一切只能依靠自己，我被名利驅使的太久，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但過去的我是什麼樣子我不願回憶，因為已經記得不了。

歌詞裡寫道——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別人冷落，卻從未有感覺 我無地自容。我在名利場迷失了自我，對好壞是非早就無動於衷，面具戴的太久無法揭下，個人感情成了遙不可及的奢侈品。有一天我回頭直視內心，發現早被利慾填滿令我無地自容。

竇唯的《無地自容》就像一面鏡子，在人生的不同時期為你去除矯飾，帶來赤裸裸的現實。朴槿惠說：「人要保持痛苦，才能證明活著」而竇唯認為——人要無地自容，才活得有意義。

三、

鐵打的李彤流水的主唱，黑豹樂隊三十年，換了10任主唱，他們為什麼選擇離開？第一任主唱丁武，因為理念不合，與李彤分道揚鑣。前者獨自創辦了唐朝樂隊開啟一片新天地。

繼任者竇唯一首《無地自容》，一首《dont break my heart》把樂隊推向巔峰，卻因為與王菲的戀情選擇離場，接著是欒樹，他的功底不如竇唯渾厚，卻是所有主唱中音色最明亮的一位。因為演出時間長期和馬術比賽存在衝突，最終選擇和平分手。

接下來是一段青黃不接的時間，秦齊，劉崢嶸等人短暫接手，秦勇擔任時間最長，十年主唱生涯，卻沒有做出太多成績，後因需要照料兒子選擇離開。

下一位張克芃，表演型演員，並不吃香，在出第六版專輯時因理念衝突選擇卸任。最後一位張淇，被大家熟知應該是在《披荊斬棘的哥哥》裡帥氣又個性十足現在依舊活躍在樂壇上。

也曾有人問李彤，作為樂隊創始人，為什麼自己不做主唱？李彤說自己嗓音太尖術業有專攻，還是請專業的人比較好，都說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核心李彤存。

黑豹樂隊三十年，已經成為中國搖滾史上的一座豐碑，無論誰做主唱，豹1留下的反抗、叛逆的搖滾精神，將永存與所有搖滾愛好者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