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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越南河內的街道上張燈結彩，人人臉上都寫滿了開心，空氣中處處洋溢著喜悅的氣氛。明明還沒有到春節，此時的河內已然是過年的氣氛。

原來在這個月的2號，越南領導人在河內的巴亭廣場宣讀了《獨立宣言》，越南民主共和國正式成立，這對飽受法國殖民統治蹂躪的越南人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當好奇的越南人民翻看這份帶給他們自由的《獨立宣言》時，卻驚訝地發現這份文稿不再用傳統的中國漢字書寫，而是越南新興的國語字，這讓許多越南人根本就看不懂。

而接下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越南領導人胡志明在接下來的9月8日直接簽署法令：廢除越南使用了上千年的漢字，今後只有國語字作為越南唯一的法定文字。

因為胡志明的決定，越南國內分成了支持漢字和反對漢字的兩派，一時之間人們議論紛紛，都在討論著廢除漢字，立國語字的利與弊。

那麼，作為中國的親密戰友，在華生活過二十多年的「中國通」，胡志明為什麼要廢除漢字？這其中的歷史淵源又是什麼呢？廢除漢字對越南來說是不是得不償失呢？

一、越南的歷史往事

眾所周知，越南作為中國一衣帶水的鄰邦，曾經是中國數千年的藩屬國。秦朝末期，秦國大將趙佗就率領大軍自立為王，建立以廣州為中心的邊界割據政權——南越國。

而南越國被他分為交趾郡和九真郡，這其中的交趾郡就是越南最早的歷史雛形。趙佗也因此被越南古代歷史尊稱為地位崇高，不可代替的開國君王——越武王。

到了漢武帝上台時期，他聽說海外還有一個秦朝將軍建立的國家時，即刻發兵滅了這個南越國，讓交趾郡直接受到漢朝中央管轄。

唐朝時期，更是直接設立安南都護府專門管轄這個地方，因此中國歷史上通常把越南稱為「安南」。

為了加強對越南這些偏僻之地的統治，從秦代開始，皇帝就有意識遷徙民眾前往越南，「以謫徙民，與越雜處」，這些移民給越南的歷史發展帶去了巨大的影響。

由於中原先進農業生產技術的流入。東漢時期，伏波將軍馬援在鎮壓交趾郡部分叛亂的時候，就順路幫助越南當地農民修建了許多灌溉水渠，此舉極大促進了當地的農業生產。

除此之外，中原移民給越南帶去最重要的是博大精深的漢文化。因為中國封建統治階層的大力支持，越南歷朝歷代的上層從小都開始習讀四書五經，學習用漢字書寫文章。

這讓越南順利地進入了儒家文化圈，受漢文化影響頗深。即使是創立越南自己地民族語言——漢越語時，越南也吸納了很多漢字因素，頗有一種四不像的感覺。

而為了適應漢越語的出現，同時也因為漢字學習難度太高，越南出現了自己的本土文字——子喃，這也是一種以漢字為基礎的文字。

但是越南上層受漢文化影響頗深，對子喃相當排斥，這種新文字只能在越南民間得到廣泛應用。

雖然越南與中國算是同文同種，但它的反叛之心從來沒有停止過，在唐朝滅亡後，中原大地進入五代十國的混亂時期，越南開始謀求脫離中原王朝的統治，尋求獨立。

但宋太祖趙匡胤得知此事後怒不可遏，立馬派出大將潘美蕩平了嶺南，大軍壓境，當時的越南統治者主動向宋太祖派遣使臣進貢，從此越南變成了中國的藩屬國。

而到了近代，國力衰微的清朝無力保護越南，1884年法國入侵越南，從此越南開始淪為法國的殖民地。為了鞏固在越南的殖民統治，法國決定從越南的文化入手。

越南本身受中國文化薰陶頗深，上層基本上都習慣使用漢字！但漢字學習和書寫難度頗大，為了方便傳教。

16世紀的西方傳教士以拉丁文字為基礎，創造了一套越南語拉丁化拼音文字，也就是所謂的國語字。

也就是在這時期，越南形成了一種羅馬拼音文字，它使用變音字母和9個變音符號，簡單易學。

法國的殖民總督鮑德溫在完成法國殖民當局交給他的「光榮任務」中發現，同時用漢字、法文和國語字發行報紙，國語字的傳播效果最好，最受到越南民眾的廣泛歡迎。

同時這種拉丁字母化的越南文字，可以完全脫離越南傳統漢字和子喃的影響，有利於法國殖民者推行自己的意志，因此這種文字到了法國殖民當局的大力支持。

1919年，法國殖民當局控制下的阮朝傀儡政權宣布廢除科舉，這讓在越南流行上千年的漢字和字喃退出了越南的歷史舞台，連帶著擁有強烈民族意識的越南傳統精英教育受到排擠。

但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幾十年後，一生致力於民族解放事業的越南領導人胡志明卻讓這種法國殖民者創造的新文字取代了漢字，成為越南的法定文字。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二、用殖民者的文字「徹底解放」

因為漢字從主流傳播上的退出，而國語字在法國殖民當局和越南民族精英推動下，逐漸成為了越南的一種主流民族意識，被當時的越南文化界看作是強大國家的一個途徑。

這引起了法國殖民者的恐慌，因為這種文字簡便易學，只要幾個禮拜就可以輕鬆學會，反對殖民統治的越南革命者極有可能把這些文字變成傳播愛國思想的工具，所以堅決限制越南人學習這些文字。

毛主席曾經說過：「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越南人民同救亡圖存的越南民族精英一道，始終滿懷著熱情學習國語字。

1917年，越南人陳重金更是第一次用國語字書寫越南自己的通史《初學越南史略》。

在這些越南民族精英中，同樣有著許多致力於民族解放，擺脫殖民統治的越南愛國者。這其中有著越南民族解放事業的「大救星」——胡志明。

胡志明作為中國人民熟知的「老朋友」，他出生在越南一個傳統的儒生家庭。因為家庭氛圍的薰陶，他自小就熟讀中國古代文化典籍，能熟練使用漢字來寫得一手好文章。

這也為他後來來到中國進行革命事業打下堅實的基礎，在中國幾十年的革命歲月，讓胡志明變成一個地道的「中國通」。

一口帶著廣東語調的中國話十分流利，讓中國外交人員印象深刻。受父親的影響，胡志明從小立志要趕跑法國殖民者。

經過幾十年的艱苦鬥爭，1945年9月2日，胡志明在河內的巴亭廣場宣讀《獨立宣言》，越南民主共和國（北越）被建立了起來。

此時的胡志明大權在握，由於他不僅在中國的援助下組建了革命隊伍，更是與毛主席，周總理等人有著良好的私交，被公認為越南的「親中派」。

但在1945年9月8號，這個政權成立的第六天，胡志明就簽署了關於平民學習任務方面的法令，宣布廢除漢字，把法國殖民者推行的拉丁化文字立法規定為國語字。

除此之外還規定，只有會使用新越南語文字的公民才有參與政治，擁有被選舉的權力。由於其通過法律和行政上的強制推行，所謂的新越南語也就是國語字快速在越南全國得到推廣。

這種新生的國語字極大便利了越南廣大人民學習先進文化，開啟思想上的啟蒙。但國語字畢竟脫胎於拉丁文字，是一種表音文字，有著表音文字特有的通病：語法複雜

所有的表音文字在寫作前都必須學習複雜的語法，在許多人都頭痛的英語學習里，英語時態的表述就十分繁瑣。

被動語態，現在，過去，將來等等，而漢語只要一個虛詞「過」就可以表示相同的意思。

這些缺點同樣被繼承到了越南的國語字上，而且作為一種新生語言，國語字在表達一些詞語句子時，描述表達的意思不夠準確。

無奈之下，越南政府只能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對這種國語字進行改良，1960年，越南為此專門成立了越南文字改革委員會，負責堅持完善這項工作。

1975年南越北越統一，這種帶著濃濃殖民者印記的表音文字在越南全國得到推廣，這種為了方便殖民者傳教的所創造的臨時文字被越南這個民族國家作為法定語言，為世界所公認。

三、往更深層次看廢除漢字

其實作為被稱為「毛主席親密戰友」的胡志明並不是一個衝動魯莽之人，他和他背後的越南共產黨在廢除漢字，確立國語字的這個決定背後一定存在著深深的考量。

當記者問及胡志明為何廢除漢字時，他給出的解釋是：漢字學習複雜，而國語字簡單許多，利於掃盲，並且漢字過於高雅，廣大下層越南百姓難以掌握。

漢字作為表意文字，確實有學習難度大的缺點，國語字的確簡單許多，但是胡志明作為一個可以熟練掌握俄語，法語，中文等外語的人看來，這並非是主要原因。

作為越南共產黨的領導人，在1930年越南共產黨成立時，胡志明就倡導越南的全民教育要普及國語字，之後又在1938年積極進行越南國語字的推廣。

毛主席說過：「要了解一個事情的前途，就要看歷史。」在越南的歷史上，中國曾對越南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從秦朝趙佗王到清朝，兩千多年越南受中國的影響可謂是連綿不斷。

對於剛剛經歷過殖民統治，重新獲得民族解放的越南共產黨以及廣大越南人民看來，為了維護來之不易的新生政權，增強越南人民的民族意識，就必須「去中國化」。

而漢字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在越南影響巨大，所以廢除漢字被作為「去中國化」第一步被推行，是不得已而為之。

另外，和中國追求中華民族解放一樣，越南追求的是越南的民族解放，中國歷代的封建王朝讓越南成為藩屬國的行為和法國殖民行為都會讓他們畏懼。

胡志明雖然在中國待了許多年，中國也的確在積極援助越南獨立這一方面做了許多工作。

但胡志明作為越南領導人，「國家之間國家利益是第一位的」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因此想讓越南徹底獨立，文化獨立就是不得不走的第一步！

從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以來，許多人包括魯迅都產生了強烈的文化不自信，認為漢字是中國文明落後於西方的原因。現在看來當然覺得荒謬，但這股思潮在那個年代產生了深刻影響。

當時呆在中國的胡志明在中國喜愛看報紙，「廢除漢語」的思潮對他以後執掌越南大權後，產生「去中國化」的想法有促進作用。

縱觀歷史，秦漢時期的越南人學習漢字，在他們看來是一種向先進文明學習，讓自己擺脫愚昧狀態的方法，有著濃濃的慕強心態，畢竟向強者學習總是光榮的。

而近代的中國積貧積弱，沒有了強大的實力。漢字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也就失去了讓越南人學習的動力。

而西方國家在這個年代實力位於上等，自然越南以他們的語言方式來推廣學習相似的國語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落後就要挨打」，這是大家從小耳濡目染學到的一句話。但從越南廢除漢字，擁抱國語字的歷史來看，落後還會失去影響力。

如今在西方國家強勢影響之下，不止是越南，從前使用漢字的朝鮮、韓國都推行過類似的政策，降低漢字的影響力。

但中華文化源遠流長，上下5000年的歷史更是讓世人為之驚嘆。如今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正在路上，未來包括漢字在內的漢文化一定會影響更加深遠！

參考資料：

[1]俞家海.越南文字演變與民族國家建構

[2]畢世鴻,張瓊.殖民時期越南構建民族獨立國家的理論探索與實踐

[3]戴可來.略論古代中國和越南之間的宗藩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