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忙越窮,還不開心?職場本質是無限遊戲

中歐商業評論 發佈 2023-03-28T13:01:44.744657+00:00

撰文 | 曹欣蓓責編 | 彭海燕人類學家項飈曾以「懸浮社會」描述當代:人人都忙著工作,就像懸在空中的蜂鳥,瘋狂震動翅膀卻不敢放鬆,可正如蜂鳥的目的只是為了在空中保持靜止,現代人的當下也被懸空了,現在失去了意義,只是指向未來的過渡工具。




撰文 | 曹欣蓓

責編 | 彭海燕

人類學家項飈曾以「懸浮社會」描述當代:人人都忙著工作,就像懸在空中的蜂鳥,瘋狂震動翅膀卻不敢放鬆,可正如蜂鳥的目的只是為了在空中保持靜止,現代人的當下也被懸空了,現在失去了意義,只是指向未來的過渡工具。


這也成為了焦慮、壓力與內耗的根源,每個人都在向「應該成為的那個人」而努力,過程中充滿了「應該」,卻沒有「快樂」。這也讓人們對工作的態度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變革,當新老人還在尋找下一份工作,年輕人卻想著提前退休,或是從事自由職業。


但自由職業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和風險,那不是大部分人職場的「避難所」,只是內心幻想中的「錨點」,是職場不如意時,自我安慰的烏托邦,讓人們短暫地逃離現實,龜縮於對「另一種活法」的憧憬中。


可殘酷的現實是:無法從工作中獲得快樂的人,辭職後也很難找到快樂。快樂不是外在環境的恩賜,只要換一個環境、換一種活法,快樂就能從天而降;快樂是一種內在可修煉的能力,是王陽明口中的「身之主宰便是心」。


越是無限遊戲,越需要可修煉的內在能力。有限遊戲以取勝為目的,在過程中產生眾多輸家,並角逐出最後的贏家,而無限遊戲以延續為目的,人生就是一場無限遊戲,占據生命最好年華的工作也是一場無限遊戲。


在名為「職場」的無限遊戲中獲得快樂,是一項重要的競爭力。




大勢所趨下的工作美學


快樂與意義高度相關,但對蜂鳥而言,懸停的現狀是對於意義感的缺失。


在個性主義並非顯學的時期,缺乏意義感可以靠道德感來填補,在「工作即正義」「不工作即罪惡」的前提下,工作倫理可以創造一種道德優越性,不需要過問意義,因為那是「正確且應當」的事,就像蜂鳥必須靠著瘋狂振翅,從而懸停空中。



在「正確」與「應該」的背後,是被刻意忽略的自我感受。社會學教授齊格蒙特指出,從歷史而言,工作倫理的推進激發了許多布道,儘可能灌輸正確的規則和價值觀。


但時代變了,如今人們身處於消費社會,消費意味著吃穿用度,以及各方面都滿足自己的欲望。消費主義的興盛將工作倫理祛魅化,社會更強調以審美趣味為導向,而不是道德規範為導向,喚醒的是個人內在的情感。



這也改變了人們對於工作的態度,無論再如何強調正確性,人們依然會從工作中追尋意義感與獲得感,一味強調「必須」與「正確」只會讓原本緊繃的勞資矛盾持續加重,打工人試圖「精神離職」,管理者則感慨下屬不夠全身心投入工作,一不留神還會被冠以「黑心資本家」。


在個性化時代,工作美學成了大勢所趨。


齊格蒙特認為,對於現代人而言,工作不是自我構建和身份的軸心,不再是道德改善和懺悔救贖的必由之路,與生活中的其他活動一樣,工作受到美學的審視,對於工作的價值評判標準必然包括了愉悅體驗的能力。


可就像每場戀愛都是開始之前,對方才是完美情人,每個工作也是開始之前,才是一份完美事業,想要做到「干一行,愛一行」並不容易,而「干一行,怨一行」最大的輸家,其實是自己。


在工作美學不可避免影響每個人情感與價值判斷標準的當下,有哪些接地氣的方法,才能在工作中找到樂趣?




建立自己的世界


想要做到快樂,釐清快樂的定義與邊界是第一步。


「與工作相互成就、能在工作中感到幸福快樂的人很少,很多管理者都做不到。就像有些老闆頤氣指使,或是坐在老闆椅上數錢,又或者持續把自己搞得很忙,但那真的是快樂嗎?我認為不是,那更像是填補空虛,頂多屬於一種滿足感。」 94屆寶潔校友、思碼管理諮詢創始人王烈說道。



滿足感與快樂的最大區別在於「後勁」。滿足感就像是刷短視頻,刷了整整一個小時,或是熬夜追了整部電視劇,雖然在追劇的當下會跟著情節樂一樂,但這就像暴飲暴食,只是填補當時內心的空虛感,可等結束之後,過幾天再回味,並不會覺得快樂。


快樂不是對時間的被動消磨,而是一種主動的能力。


「如果一個人經常會感到孤獨、寂寞、冷等,那他大概率是靠別人獲得快樂的。那些讓自己很忙,排滿所有日程表的管理者,就像是健身房裡把肌肉練得很大塊的人,」王烈打了個比方道。


「他們很努力、很勤奮,玩命健身,但當你問他們都在做什麼,會發現他們給不出答案。如果你再觀察一下,會看到健身房裡還有一類人——他們只是在做拉伸,可整個狀態就非常舒展。」


玩命練大塊肌肉的人,最終成了職場中的蜂鳥——他們長期忙碌而緊繃,明明看起來很努力,可走著走著卻找不到狀態,只是持續消耗能量,而且缺乏成長,他們將日程填得更滿,以忙碌尋求安心。


但有少數成功且快樂的人,他們並不是緊繃的,而是整個人溫潤如玉,在一言一行中都展露出溫暖、舒服與鬆弛感。他們的快樂並不是向外尋,而是由內生,正如王陽明反覆強調的「心之本體」,快樂是依靠自己獲得的,要建立自己的內心世界,而不是寄託於他人或他物。




置身事內,跳出事外


可即使再堅固的內在世界,也難免受到外部的衝擊。


在網絡關於職場內耗的討論中,曾有一個高贊評論引發眾多共鳴:「職場中內耗的來源不是做事,而是來自背後牽扯的複雜人際關係。一個人安靜做事其實不辛苦,但想到事情背後,還要處理一大堆人情世故,溝通各方利益訴求,那就很辛苦。」



總有人鬥志昂揚,躊躇滿志,想要在職場做出一番事業,結果發現內部氛圍烏煙瘴氣,深陷各種情緒內耗,只能感慨「人際太過複雜」「與公司氛圍並不合拍」。


人並不是活在際遇和緣分里,而是活在自己對世界的認知與看法中。太過糾纏於情緒,只會看不到更遠的未來。


「遇到不喜歡的人,不要總置身事內,越想越陷進去。我一直開玩笑說,我就是來這個地球體驗生活、觀察不同人類的,我就是個旁觀者,總有一天,我要建立一個『人類博物館』記錄不同人,其中肯定會碰到不好的人,那是我觀察和體驗生活的好時機。」王烈表示。


「心態決定成敗」雖然聽起來玄乎,但自有道理。一定程度上,態度是比能力更重要的,積極的態度能不斷拓寬能力的邊界,把一個人向前推得更遠。


可人性的特點在於,人們總會更關注自己。當個體遇到委屈時,如果旁人勸說「做人要保持積極心態」「遇到不開心,那就多想想其他開心事」,無論勸說者的出發點再好,對那名正經歷低谷的個體而言,聽起來都過於輕飄飄,猶如隔岸觀火。


更好的建議是:不妨試著換個視角,跳出事外,假設自己就是個觀察員,遭受的不公只是替人世間走一遭積累的素材,這不是「今天太倒霉,又經歷了個糟心事」,而是「沒事,又增加一個觀察樣本,體驗一種新經驗」。


置身事內,因為每個人必須面對眼前事;跳出事外,因為眼前事終是眼前事,人生還有更大的格局,不該被小事而蒙蔽。




Work Smarter不是空話


「我碰到過一個女孩工作很痛苦,她是做設計的,可設計這行很難有標準,每個人都能發表幾句意見,」王烈回憶道,「所以每次她老闆有了修改意見,她回去就是一頓狂做,C4D都用上了,結果老闆又要改,又是一通做,天天熬夜,沒完沒了。」



這並非職場中的個例。總有乙方抱怨「甲方要求表達含混不清,反覆變來變去」「『差點感覺』這句話最恐怖,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差的是哪一點感覺。」


「我後來跟那個女孩說,『下次你老闆提完意見,你先別做那麼多,而是先花5分鐘,在紙上畫個草圖問老闆,這是不是他要的?』」王烈回憶道,「等修改結束後,還可以做個復盤,把重點要素和思考方向理出來,以後再碰到同類問題,就按照模板框架來做。」


苦幹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苦幹是基礎,但在此之上,還要有方法地工作、聰明地工作,把有限的子彈用在最關鍵的事項上。畢竟,工作能產生的快樂,往往是來自於完成某項艱難任務,而不是來自反覆修改與內耗。


一流的企業建立SOP,一流的個人做復盤。


想要在職場這個無限遊戲中長期保有競爭力,靠的不是單次的輝煌,而是在過去的一次次修改中進行精華提煉,讓每個項目不再是單次割裂的,而是可總結、可復用、可以走向未來的經驗沉澱。




張弛有度,青山不改


大部分職場人的思維模式是在有限遊戲的規則內所形成,要以打卡來證明上下班、以996表明工作態度積極、以放棄年假佐證對工作的熱情。


但正如晚上10點下班與白天摸魚並不衝突,放棄休假的結果可能是陷入更低效的工作模式。休息是一種主動行為,主動休息能滋養身心,持續無限遊戲,而被動休息只是被生活牽著鼻子走,疲憊感依然真實存在。



白岩松曾說:「拆開『盲』這個字,就是『目』和『亡』,是眼睛死了,所以看不見,這樣一想,拆開『忙』這個字,莫非是心死了?可是,大家都忙,為利,為名。所以,我已不太敢說『忙』,因為,心一旦死了,奔波又有何意義?」


有限遊戲是在界限內的遊戲,需要攫取資源,所以不允許低谷,更不能有絲毫放鬆,而無限遊戲玩的就是邊界,需要創造資源,休息就是對身心資源的再造。


真正聰明的人,都懂得主動休息。


「有些同事喜歡把假期攢到一起,比如過年集中休假,但過年一路奔波回家,四處走親戚,這些事其實不輕鬆,還有些人平時不休假,離職時候集中休假,這些都是被動休息,」一名資深管理者說道。


「一個效率不高的組織把時間都浪費在冗長的開會上,浪費在各種溝通瑣碎上,所有人都在加班,沒有人敢提休假,這就成了惡性循環,每個人的工作都是沒有節點的,都在被動接受老闆安排的工作,缺乏主動調整狀態。國外的工作模式是主動休假,比如工作一段時間,或是完成了某個項目之後,那我休假充個電,然後再開始下一段。」


不要吝嗇主動休息的時間,在漫長的無限遊戲中,該做事時就勤勉,狀態不好時就休息,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產品經理,要對自己的職業生涯、對自己的工作狀態負責。


邁向遠方的征程中,記得要讓心靈跟上腳步。


畢竟,無限遊戲追求的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那不是一鼓作氣、從此不敢放鬆的蜂鳥,而是張弛有度、自在自洽的人生。




主動性與「甜頭」


作為諮詢公司的創始人,王烈組建了個微信群,名叫「老王和他的朋友們」,成員包括了一部分現有同事和離職同事。這是個高度活躍的微信群,離職的同事們依然會在群里嘮嗑,熱情分享彼此近況。


王烈把這個群稱作俱樂部,入群的標準很簡單——能夠以工作為樂,具有主動性的人。「我特別喜歡人的主動性,這是最珍貴的禮物,你可以不聰明,但你要有主動性,」王烈說道,「公司里還有同事來了很久,一直貓在自己工位里,也沒有加過我的微信,也可以,但這類人不會加入我的俱樂部。」



能在工作中長期保持主動性的人,往往嘗過「甜頭」。「甜頭」能讓人保持好奇心,「甜頭」能讓人跳出舒適區,能在外人看來辛苦的工作中甘之如飴。


「打個比方,如果一名奧運會運動員退役之後,去從事另一項非腦力型的體育運動,他大概率做得也很棒,因為他知道,當努力到某個閾值後,會像燒開水一樣,『砰』地發生改變,」王烈表示。


如果一個人經常登山,見識過頂峰的美景,也清楚沿途的險峻和拐角的數量,他就不會將坑窪又漫長的層層石階視作痛苦,因為他清楚大概還剩多少石階,也知道巨大的突破和美景在前方等待,所以沿途的坎坷並不會轉化為負面情緒。


但更多時候,那些抱怨「工作看不到希望」「越來越沒有盼頭」「身心狀態都在變差」的人,是因為沒有完整地走過這條山路,他們永遠都卡在半道,從沒有見過頂峰,更不清楚究竟還剩多少坎坷要經歷。


當他們抬頭仰望時,所謂的「頂峰美景」實則充滿了未知;扭頭回首時,所有的已知卻都是疲憊山路。壓垮人的往往不是事,而是事情造成的情緒。如果沒有經歷過閾值,就會覺得每個階段都累得不行。


「例如讀書時,一個人曾經數學倒數的,但努力後考上了名校,這就是『甜頭』,」王烈說道,「凡是嘗過『甜頭』的人,往往能自動消解沿途的不快。


人的思維是可以轉換的,可以把讀書時的心態複製到工作中,想想當時挑燈夜讀和取得的成績,再看職場經歷的坎坷時,自然會換一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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