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連線·俄烏衝突影響下的世相】
近來，歐盟一些中東歐成員國的農民不高興了。他們上街示威遊行，要求歐盟不再允許烏克蘭糧食經過歐盟成員國運往非洲和其他地區，呼籲本國政府採取措施，抵制世界主要糧食產地之一的烏克蘭的低價糧食，維護本國農民利益。
俄烏衝突以來，烏克蘭的主要糧食出口基地敖德薩港遭受重創，對全球糧食供應產生極大影響，導致全球糧價上升。從去年6月起，為解決烏克蘭糧食出口問題，歐盟在最短的時間內製定了為期一年的應急措施——解除歐盟與烏克蘭之間的進出口關稅和數量定額，允許烏克蘭糧農產品不受限制地通過歐盟成員國的鐵路、公路和水路運抵歐盟領土，再從歐盟運往世界各地，為烏打開了糧食出口的「方便之門」。但由於與烏克蘭接壤的歐盟中東歐成員國的基礎設施普遍較差，運輸能力有限，導致烏克蘭的糧食大量積壓在這些國家，加之烏克蘭糧食價格競爭力很強，其中部分糧食開始在當地市場出售，對歐盟中東歐成員國的農業生產和銷售造成較大衝擊，繼而引發農民的強烈不滿。
4月16日，波蘭政府決定禁止從烏克蘭進口糧食和幾十種食品，以保護波蘭的農業部門。此外，波蘭還將提高糧食收購價格，向歐盟申請資金以維持目前對化肥的補貼、對農民進行的燃料補貼等，以平息因大量烏克蘭糧食和農產品湧入而引發的農民憤怒情緒。匈牙利政府也決定禁止從烏克蘭進口糧食及其他農副產品。17日，斯洛伐克採取了同樣的限制措施。據悉，保加利亞也在醞釀是否禁止烏克蘭糧食進口。中東歐地區的連鎖反應引起歐盟的高度重視。
波蘭是烏克蘭的鄰國，也是歐盟中東歐成員中最大的成員國。俄烏衝突以來，波蘭自稱為烏克蘭「最重要盟友」，表現十分突出，積極鼓動歐盟對俄加大制裁力度，堅定支持歐盟為烏提供軍火援助，還全國動員接納烏克蘭難民。據歐盟的統計，有1000多萬名烏克蘭難民經由波蘭到歐洲其他國家避難，波蘭也是歐盟成員中接納烏難民人數最多的國家。有歐盟分析人士認為，波蘭利用俄烏衝突擴大在中東歐地區乃至歐盟的影響力，試圖將歐盟的重心轉移到中東歐。
17日，歐盟召開緊急會議討論烏糧食出口問題。歐盟自認為在解決烏克蘭糧食出口問題上取得了顯著成效，為減緩缺糧國家和地區人道主義危機和穩定世界糧食價格發揮了積極作用。據歐盟統計局的消息，2022年歐盟對阿爾及利亞、摩洛哥、埃及，以及奈及利亞的糧食和食品出口比2021年增加了31%，其中就包括從烏克蘭「進口」到歐盟境內的糧食。但歐盟同時強調，中東歐成員國對烏糧食出口採取單方面限制措施是「不能接受的」。有消息稱，歐盟正在積極尋找解決方法，可能將給予相關國家一定的經濟賠償。歐盟委員會發言人表示，歐盟的目標是支持烏克蘭，而不是為歐盟成員國製造新的困難。
實際上，保加利亞、匈牙利、波蘭、羅馬尼亞和斯洛伐克在今年1月就對歐盟發出了「警報」，希望歐盟採取措施保護其農業不受到影響。3月，歐盟給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波蘭提供了5630萬歐元的農業補償款，以支持這些國家的農業發展。但中東歐國家農民的怒火併未熄滅。波蘭農業部長甚至因此引咎辭職。日前，波蘭發生了農民阻斷連接與烏克蘭邊境鐵路鐵軌事件。歐盟經濟與社會發展水平最低的成員國羅馬尼亞爆發了被當地媒體稱為「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農民示威遊行活動。農民們手舉麵包走上街頭，為羅馬尼亞政府增加了巨大的壓力。
俄烏衝突已經持續了一年多時間，不僅交戰雙方僵持不下，與俄羅斯接壤的中東歐各國在俄烏衝突問題上也呈現疲態。隨著今秋中東歐國家大選的臨近，各政黨為了爭取選票都在極力「拿國家利益說事」。在歐俄相互制裁的大背景下，歐盟成員國的日子並不好過，但在美國的鼓動下，歐盟不得不為烏提供了大量資金。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2022年10月曾在歐洲議會宣稱，歐盟計劃每月為烏克蘭提供15億歐元的資金。2023年，總援助金額將達到180億歐元。一些歐盟成員雖然信誓旦旦地表示願意為烏提供槍炮、彈藥，甚至重型武器，但軍火庫存不足，難以為繼。匈牙利政府對援烏的態度越來越消極。保加利亞4月初才選出新一屆政府，只能算暫時擺脫了政治危機，在歐盟事務中難有作為。
早在2005年，10個中東歐國家相繼入盟，自詡為歐盟輸入了「新鮮血液」。時過境遷，如今不少歐盟老成員對那次大規模的「東擴」頗多微詞，認為歐盟在拓寬了疆域的同時，為自己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鎖。歐盟中東歐成員要進行全方位徹底轉型來適應「新生活」就很不容易，而經濟和社會發展水平落後導致這些成員自慚形穢，擔心成為歐盟的二等公民，急於脫胎換骨，卻往往走向極端。據歐盟內部人士透露，歐盟為中東歐成員提供了大量政策、財政、技術、資金援助。在歐盟的一些專業技術會議上，有的中東歐成員缺乏基本的談判技巧，直截了當地索取資金、技術，被稱為長不大的「巨嬰」。歐盟負責司法事務的一位官員表示，波蘭、匈牙利等成員的政治、司法制度至今仍不符合歐盟「法治國家」標準，導致歐盟的一些政策無法實施。
一位歐盟高級官員表示，俄烏衝突無疑是歐盟面臨的最大的地緣政治危機，這個問題不解決，歐洲就無安寧之日。歐盟的戰略目標仍然是全力以赴支持烏克蘭「取得最後勝利」，但種種跡象表明，不少歐盟成員自顧不暇，心有餘而力不足。烏克蘭糧食出口問題是一個典型的政治問題，折射出一些中東歐成員的心態。歐盟允許烏克蘭「借道」其成員國領土出口糧食，以支持烏克蘭經濟。然而，歐盟中東歐成員的利益卻因此受到損害。率先對烏克蘭糧食進口「發難」的就是烏克蘭的「重要盟友」波蘭。此外，歐盟為烏提供大量資金援助，也勢必會削弱對內部成員尤其是對中東歐成員的資金和技術扶持力度。
俄烏衝突爆發後，包括波蘭在內的中東歐國家曾強烈呼籲歐盟儘早接納烏克蘭入盟。而作為歐洲人口大國，烏克蘭入盟必將對其他中東歐國家農業構成強烈的競爭。如今，歐盟已將烏克蘭列為入盟候選國。到涉及自身利益的時候，一些中東歐國家很可能又跳出來限制烏克蘭。所以，烏克蘭入盟一事究竟會如何發展，人們正拭目以待。
（本報布魯塞爾4月19日電 本報駐布魯塞爾記者 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