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界最高榮譽獎得主竟「隱居」漁村,上海多處老建築修復都有他的手筆

上觀新聞 發佈 2023-05-04T19:08:35.916898+00:00

2023年普利茲克建築獎公布,獲獎者是69歲的英國建築師、城市規劃師、活動家戴衛·奇普菲爾德(David Chipperfield)。這位世界級建築大師,如今,隱居在西班牙的一個小漁村里,經營著一間小酒吧。很多人不知道,其實,在上海,許多知名歷史建築的翻新改造中,都有他的手筆。

2023年普利茲克建築獎公布,獲獎者是69歲的英國建築師、城市規劃師、活動家戴衛·奇普菲爾德(David Chipperfield)。這位世界級建築大師,如今,隱居在西班牙的一個小漁村里,經營著一間小酒吧。

很多人不知道,其實,在上海,許多知名歷史建築的翻新改造中,都有他的手筆。

兩個月前,他在中國的最新項目「徐家匯書院」剛向公眾開放,就立刻成為上海最熱門的文化地標之一。上海市中心最大的里弄式歷史建築群——張園也是他在上海的建築事務所主控修繕與更新的規劃,張園去年底「開門迎客」後迅速成為「網紅打卡點」。除此之外,西岸美術館、洛克外灘源、外灘美術館等文化建築中都有他的身影。上海工部局大樓的修繕方案也出自戴衛·奇普菲爾德建築事務所,目前修繕即將完工,預計將於今年底向公眾開放。重新煥發活力的上海工部局大樓將成為重要的公共場所,讓人們理解建築在城市歷史中扮演的角色。

戴衛·奇普菲爾德在BuchholzBerlin設計工作室的秘密花園 來源:Celia Topping

令人高興的是,這位世界級建築大師,今年將走進同濟大學校園,擔任學校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的客座教授,為同學們授課。那麼,戴衛·奇普菲爾德究竟是怎樣一位建築師?他設計的建築有何風格特點?……帶著這些問題,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記者採訪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建築系主任胡如珊教授,並通過戴衛·奇普菲爾德在上海的項目,探析他對建築的獨到見解。

【不追隨潮流反得以永存】

總是有人問,為什麼戴衛還沒有獲得普利茲克建築獎?這位在全世界設計了無數頂尖文化項目的建築大師,是建築界人士心目中是公認的「世界級大師」,但卻一直很謙遜。他設計的建築,也是如此。

良渚文化博物館。

普利茲克獎是建築界最高榮譽之一。有分析認為,與以往的獲獎者不同,戴衛·奇普菲爾德的設計作品通常不會帶有過於強烈的個人特色,他更崇尚簡約和優雅的風格,不追求流行。普利茲克獎評委說:「在不同的城市中,我們不會一眼就辨別出奇普菲爾德設計的建築,因為他的每一處設計都是為當地量身定製,同時又能與周邊社區建立新的聯繫。」

良渚文化博物館。

或許有人認為,戴衛的項目不夠精彩,不夠前衛,太單調,反覆用「方格子」的手法來處理。的確,如果粗看戴衛·奇普菲爾德的建築作品,很多是線條簡潔的「方格子」建築塊,無論是良渚文化博物館,還是胡美茲博物館。但是,熟悉他的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建築系主任胡如珊教授卻認為,「沒有太多點綴,並不代表沒有細節。一定是有很多細節,才能讓建築看起來很簡潔。」他一直堅守著自己信奉的美學,堅守自己對建築的見解,並沒有因為現在的潮流而轉向,要真正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

良渚文化博物館。

評委會主席、2016年普利茲克獎得主亞歷杭德羅·阿拉維納評價稱:「建築師,有時需要一種張揚而具有紀念意義的手法,有時又需要他不能留下自己的痕跡。而戴衛·奇普菲爾德的建築將始終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因為他的終極目標是造福更多人,不追隨潮流反而讓他的作品得以永存。

【「我感覺自己有一點冒牌」】

戴衛·奇普菲爾德1953年出生於英國倫敦,在德文郡的一個鄉村農場長大,他對建築的最初印象就是大量的穀倉和農舍。奇普菲爾德在一個有五個兄弟姐妹的家庭中長大,是唯一對建築感興趣的人。他的父親是一名土木工程師,母親則是一名秘書。

徐家匯書院。(來源:新華社)

進入寄宿學校之前,他在父親的農場工作。小時候,他花了很多時間畫畫和建造飛機和船舶模型,而對建築的興趣,則始於他大約13歲的時候——在倫敦散步時,奇普菲爾德偶然發現了建築師詹姆斯·斯特林(James Stirling)設計的建築,這一經歷激發了他學習建築的興趣。在美術老師的鼓勵下,他開始了追求建築的道路,從倫敦金斯頓藝術大學畢業後,他進入了建築行業最「激進」的倫敦建築聯盟學院學習。

徐家匯書院。(來源:新華社)

1980年從倫敦建築聯盟學院畢業,他先後效力於建築大師道格拉斯·史蒂芬、1999年度普利茲克獎得主諾曼·福斯特和已故的2007年普利茲克獎得主理察·羅傑斯的事務所。他於1985年在倫敦設立了自己的建築事務所,在他為時裝設計師三宅一生設計了一系列店鋪後,他的事業開始快速發展。此後相繼在柏林、上海、米蘭和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設立了辦公室。

柏林事務所。

他的建築職業生涯橫亘四十多年,完成的一百多個作品紛繁多樣,涵蓋了市政、文化、學術建築領域,還包括各類住宅和城市總體規劃等,遍及亞洲、歐洲和北美。

儘管他的成就有目共睹,戴衛·奇普菲爾德仍謙遜地表示,自己比起其他同代建築師顯得有些「冒牌」。「我做事有一種很強的目的性,但我沒有像倫佐·皮亞諾、弗蘭克·蓋里或者阿爾瓦羅·西扎一般的創造天賦。」他說道,「所以在這個意義上,我感覺自己有一點冒牌。」

西岸美術館北側視角。

【建築是城市的一部分】

有人說,戴衛·奇普菲爾德鍾愛歷史建築。在對舊建築進行翻新時,他總是站在尊重既有歷史的基礎上進行設計,「作為建築師,在某種程度上,我是建築意義、記憶和遺產的守護者。」

或許,我們從他在上海所參與的城市更新項目,能夠看出這一點。

徐家匯書院。

當初在設計徐家匯書院項目時,戴衛·奇普菲爾德在上海的建築事務所得到的任務是,在教堂的左邊建一座大型書店。戴衛·奇普菲爾德建築事務所合伙人陳立繽介紹,他們查了歷史資料得知,徐家匯天主教堂邊上原來有個廣場,這座建於20世紀初的教堂,當時是徐家匯最高的建築,因為周邊只是一片農田。教堂一直是一個精神的堡壘,它永遠是一個小鎮的最高建築,雖然隨著城市發展,周邊建了很多高樓,教堂被高樓淹沒了。於是,他們在設計時提出了一個非常清晰的概念:教堂是這裡的主角,儘管它現在比較破舊,但從整個歷史傳承的角度來看它仍是主角。

徐家匯書院。

所以,徐家匯書院做得非常謙虛,整個立面非常安靜,目的就是為了把教堂前的廣場能夠非常清晰地定義出來,使得教堂真正成為整個周圍環境的主角。」陳立繽說,「建築其實是城市的一部分,建築跟城市是非常融合的。就像演一個歌劇,肯定有一個主角,也要有很多的配角,整部歌劇才會完整,才會豐富多彩。」

工部局大樓改造前鳥瞰圖。

據了解,上海市工部局大樓的修繕方案也是出自戴衛·奇普菲爾德在上海的建築事務所。這一座位於上海外灘的文化遺產建築,自1922年建成以來,曾是上海市政府大樓。如今,上海市工部局大樓剛剛成功圍合,一座新的辦公大樓將按照原來的設計完成城市街區的建設,並有一個向公眾開放的庭院空間。據悉,可滲透的公共底層將激活院子,一個後退的亭子結構沿著建築的頂部運行,它將容納酒吧和餐廳,並向一個大的露台開放,沿著整個場地的周邊提供城市的景觀。修繕完成後,關鍵的歷史性內飾將首次向公眾開放。

工部局大樓改造效果圖。

【不止修復,更注入自己的設計語言】

「他對歷史建築的修繕,不僅保留了該保留的,又在老建築里做了翻新,新舊的搭配尺度,做得十分好。」在胡如珊教授眼中,戴衛·奇普菲爾德的獨到之處在於——「他所參與的城市更新項目,不會讓人覺得只是在修復,而是注入了自己的設計語言。」

外灘源改造前的舊照片。

洛克·外灘源11棟建築的修繕和改造工作,從2006年開始,歷時15年。為什麼一個改造項目會持續這麼長的時間?其實是最後有一棟樓拖的時間最長。這棟樓當初叫美豐洋行,在北京路和圓明園路的轉角上。在修復的過程中,戴衛·奇普菲爾德建築事務所用了很巧妙的辦法,保留了這棟樓沿圓明園路和北京路的這兩片牆。

改造後的外灘源。

一棟樓都拆掉了,為什麼要保這兩片牆?背後的意義可能更為重要。合伙人陳立繽解釋,很多時候人們對一座城市的記憶,更多是來自路網,來自街道,一旦把路網改掉就失去了整個的架構。雖然,保留這兩片牆使北京路這個角落的交通不太方便,但這多多少少就把北京路這種窄窄道路的城市界面和記憶保留下來了。

西岸美術館東立面。

戴衛·奇普菲爾德曾經說:「當前建築學的危機是建築師被鼓勵建造易於傳播的簽名式建築——只在雜誌上看起來很漂亮,但年紀漸長的我越來越不關心建築本體,反而對社會屬性感興趣:如何處理城市發展、公共空間和公共領域的問題。」

西岸美術館觀景。

西岸美術館生動詮釋了公共性和城市性的結合。陳立繽介紹,博物館位於距離黃浦江20米的濱江範圍內,設計之初著重考慮如何為濱江遊客提供一個公共活動場所,保持城市到濱江的滲透性。這塊基地是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如果按常規做法把它設計成一個方盒子,但這會導致建築成為橫亘在城市和濱江之間的一堵牆。所以,設計的策略是化整為零,把一個大型體量變成三個小體量,三個體量中間的連接體,即建築的中庭,成了城市公共空間,與博物館的運營保持相對獨立,在閉館時保證其可達性與開放性。

西岸美術館沿街入口。

「我們的設計不僅僅停留在建造一座樓的層面上,而是去建造一座城市。因此,在設計建築時,把公共性作為建築融入城市的一個連接點。」

工部局大樓修繕後的屋頂露台效果圖。

【熱心的英國爵士將來同濟授課】

「戴衛是一個標準的英國人,他從來不會硬逼著你往哪件事上走,但是他會自己很巧妙的方法來說服你做這件事,這是一個很英國人的辦法。」多年的合作中,這是戴衛·奇普菲爾德留給陳立繽的印象。

工部局大樓新建庭院建築門廳效果圖。

回憶起第一次和戴衛·奇普菲爾德見面的經歷,胡如珊教授依然記憶猶新。「我們是在飛倫敦的飛機上偶遇。當時,其實互相知道名字,但人卻是第一次見。巧的是,我們在飛機上的座位,就好像是同桌。」胡如珊教授說,在飛機的後半程,她整個人感覺很不舒服,到後面甚至發生了嘔吐。到達倫敦後,戴衛·奇普菲爾德夫人把他們在倫敦的私人醫生介紹給胡如珊,「當一個初次相見的人遇到困難時,戴衛一家人都很熱心地給予了幫助。」

工部局大樓改造前——江西路和福州路轉角。

而對於中國的建築,戴衛·奇普菲爾德有著自己的見解。在胡如珊教授與其丈夫郭錫恩共同創辦的如恩設計研究室第一本作品集上,戴衛·奇普菲爾德寫道:在「追趕」的熱情中,人們對城市的歷史和歷史區域普遍缺乏興趣。我們應該如何設計城市?如何調和投資傾向與社會對城市的看法?如何保護和整合建築和我們推崇的有機品質?……這些都是當下建築師需要考慮的。

今年,戴衛·奇普菲爾德受邀成為同濟大學的客座教授,他將走進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為同學們授課一學期。胡如珊教授多次擔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環境設計學院、耶魯大學建築學院及哈佛大學設計研究生院建築系的客座教授。她告訴記者,客座教授一般會設計一個課程,從命題到組織具體的教學計劃。今年戴衛·奇普菲爾德的課程計劃帶學生們到他在西班牙的項目基地看看,他本人也會來上海進行幾場線下講座。「其實,向戴衛·奇普菲爾德發出授課的邀請,是在他獲獎之前。」胡如珊教授告訴記者,「希望不僅給學生帶來一個有名的世界級建築大師,更能在上海這座城市裡,看到他城市更新的項目給上海帶來的影響。」

工部局大樓新建庭院建築效果圖。

欄目主編:徐瑞哲

文中圖片,除標註外,均來源於DCA官方微信。

來源:作者:李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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