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比賽是為了打破大眾對理工科女生的刻板印象。也有人說，我想破除大家對理工科女生的偏見，但我去參加選美了，恰恰是被定義了，進入了另外一種框架。我的想法是，有人說我丑，有人說我陷入框架。現在我拿了一個好名次，他們去討論，去爭辯，我覺得我的這個行為就是在打破框架。

文丨新京報記者 陳亞傑

編輯丨胡杰

校對丨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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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清華大學女生洪昊昀獲得第72屆世界小姐選美大賽中國區最強人氣冠軍和東部賽區冠軍。

洪昊昀今年24歲，身高180厘米，眉毛彎彎，有一頭茂密的黑髮。為了參加選美比賽，她學會了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八顆牙齒，也上過模特培訓課。

洪昊昀於2017年考入清華大學機械、航空、動力專業大類，進入機械實驗班，是全班20人中唯一的女生。讀大二時，她在激烈的轉系競爭中突出重圍，成功轉入計算機系。目前她在清華大學攻讀碩士研究生，2022年，她被提前錄取成為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人工智慧大學(MBZUAI)簽約候讀博士，準備在今年夏季入學，攻讀人工智慧（機器學習）博士。

比賽中，洪昊昀佩戴了蝴蝶元素的首飾，分享了一段自己破繭成蝶的故事。十年前，她被校園霸凌，被惡意評價外表，現在，她站在了選美比賽的舞台，「沒有人是需要被他人定義的，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覺得只要我們每個人都朝著自己喜歡的樣子，勇敢去走就可以了。」

成為傑出女性的夢想

新京報：為什麼想要參加世界小姐選美大賽？

洪昊昀：我很小就有這個念頭了。我了解到世界小姐的宗旨是樹立傑出的女性榜樣，幫助飢餓殘疾兒童，促進世界和平。而不是單純地靠外表對美女的定義才能達到，所以我想努力成為世界小姐，努力達到傑出女性榜樣的宗旨。

2008年，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張梓琳獲得了第57屆世界小姐總決賽的冠軍。當時恰逢北京奧運會，張梓琳還是北京奧運會的火炬手，也參加了很多慈善活動，她在各個方面都展現出非常好的形象和素質，她的出現讓我對世界小姐這個概念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認為傑出的女性可以是各行各業的，比如傑出女科學家，傑出女企業家，也可以像張梓琳一樣是傑出的模特。

新京報：你報名參加選美比賽的時候，還是清華大學的學生，決定報名時親友同意嗎？

洪昊昀：當時我的家人和朋友有質疑和擔心，比如我通過這個比賽能夠獲得什麼，能夠對我的未來有什麼樣的幫助。但事實上我更看重備賽的過程，為參加比賽，我進行了全面系統的形體訓練，每天都進行科學的健身，從而獲得了非常健康的生活方式。

我是利用自己業餘時間參加比賽的，參加這個比賽也算是圓了我小時候的一個夢想，增加人生體驗，讓我的人生不留遺憾。我馬上就要到國外讀博了，以後很難再有時間、精力，花12天參加這個比賽。

曾因外貌遭遇校園霸凌

新京報：你在參賽時的演講中說，十年前自己因為外貌被校園霸凌，當時的經歷是怎樣的？

洪昊昀：是一段不太好的回憶。讀初中時，我走在學校的走廊上，對面走過來的同學，會對我做出怪異的表情，朝我扔東西，說我是全校長得最丑的女生。有人故意將我推倒，我手上的皮都破了，當時我無論在精神還是身體上都受到了傷害，現在想想這就是校園霸凌。

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乖乖地讀書，認真地寫作業，考試，參加各種活動，沒有欺負任何人，我沒有對任何人有惡意。他們說我不好看，我就會去審視自己的外表，是不是因為長得太高了，臉圓圓的，戴著眼鏡看起來呆呆的。

新京報：你在演講中說，你認識到不該因為他人的錯誤而作繭自縛，依然努力地愛自己，修煉自己。你是怎麼克服這些校園霸凌帶給你的傷害的？

洪昊昀：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當時我因為一直被同學說丑，也會照鏡子，想要打扮，媽媽看到後就會說，小姑娘心野掉了。她反對我太在乎外表，希望我好好學習。

後來，我以全市第5名的成績保送到了重點高中，我當時在班裡學習成績比較好，也擔任了班委，大家也都很願意和我交朋友。

我高考考取了浙江省第88名的成績，進入清華大學讀書，大學裡我也會適當打扮自己，經常運動，有比較好的身材，很多人會誇我，我也就越來越自信了。

參加選美比賽，也帶來過容貌的焦慮

新京報：參加世界小姐比賽，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審視你的外表？

洪昊昀：會有的。當時我為了讓自己的體態更好，參加了模特培訓。一些做模特培訓的人對我說，你太胖了，大小腿的比例不是最優的，臉不夠立體，下巴有點後縮。然後就建議我去打肉毒素，下巴要做填充。

他們這麼說的時候，我就想起了初中時的陰影，我開始照鏡子，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打肉毒素，我的側臉是不是真的不好看。我甚至在他們的推薦下，聯繫好了整容醫生。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新京報：放棄的原因是什麼？

洪昊昀：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很反對，我們討論了很久。後來是媽媽說，昀昀，你知不知道整容就像吸毒一樣？當時聽到這個說法，我還很牴觸，因為我只打算參加這一次選美比賽，以後也不會再做了。但是我後來想到，我好像只考慮到了身體上的因素，沒有考慮到整容帶給我的心理上的影響。

我想到，如果我這次打了肉毒素，4個月後失效了，我會不會想要一直打，甚至不打的時候，大笑會露出牙齦，我就不敢笑了。以後和朋友聚會、參加一些重要的場合，我想要自己很美麗的時候，我會不會不停地打？想到這些，我決定不打了。

當時，我確實擔心，一旦站在舞台上，別人說我丑。所以在當時的環境下作這個決定太難了，我當時一邊騎車一邊哭。不過我也認識到，別人說我不好看，我會生氣，真正的原因是我不自信，因為我潛意識裡對自己的外表不自信。

新京報：你現在對美的認知是怎樣的？

洪昊昀：我覺得再美的人也不符合很多人所謂的「標準」，很多人按照「標準」去做整容，被稱為整容臉，無論如何都無法討好所有人。只要我的家人朋友覺得我是美的就好。而且我認為美其實是一種媒介，它傳遞善良、親和力，傳遞人世間美好的東西，不應該傳遞標準、框架、焦慮、攀比，各種讓人感受不好的東西。

打破框架

新京報：參加比賽前的心態是怎樣的？對名次會有期待嗎？

洪昊昀：當時我的心態已經調整得比較好了，就是抱著玩的想法去的。因為是在雲南比賽，我還沒去過雲南，我馬上要出國讀書了，祖國的大好河山我還沒有機會看看，我就是來度假的。

對於名次，我覺得就像做科研，重要的是奮鬥的過程，不是每時每刻都是好的。有高光時刻，也有灰暗的時候。可以優雅地勝利，也可以優雅地失落，這些都是很好的體驗。

也有人問我，最後不是總冠軍，會有什麼樣的感受？我說，我覺得世界小姐是樹立傑出女性榜樣的，無論我參不參加這個比賽，我都會在自己的領域努力做到傑出。

新京報：在才藝表演節目中，你選擇了 迪士尼動畫電影花木蘭的主題曲Mulan，為什麼選擇表演這個節目？

洪昊昀：我覺得花木蘭打破了中國女性柔弱的形象，她智慧勇敢，尊重自己的內心，是傑出的女性傳奇，英文歌詞中有 「I will show the world what's inside my heart. and be loved for who l am」，這也是我想在世界小姐舞台上表達的想法。

新京報：你獲得中國區最強人氣冠軍和東部賽區冠軍後，有不少肯定的聲音，但也有質疑，比如你應該專心做學術，不應該參加選美比賽；也有人質疑你的外表。你怎麼看待這些質疑？

洪昊昀：參加比賽是為了打破大眾對理工科女生的刻板印象。也有人說，我想破除大家對理工科女生的偏見，但我去參加選美了，恰恰是被定義了，進入了另外一種框架。我的想法是，有人說我丑，有人說我陷入框架。現在我拿了一個好名次，他們去討論，去爭辯，我覺得我的這個行為就是在打破框架。

通過參加選美比賽，我自己努力地訓練，穿高跟鞋導致腳上全是水泡，最後達到了專業模特的職業素養，對我自己來說，這個努力的過程本身就是很有意義的。

新京報：之後有什麼計劃和打算？

洪昊昀：我馬上就要出國讀博了，要專心學習，做研究。我博士的研究方向是人工智慧，也會做人工智慧和醫療生物相結合的研究。

我認為真正有價值的科研，不僅來源於紮實的理論知識，還來自於非常豐富的人生閱歷，而這樣一個比賽，恰好給我提供了豐富人生閱歷的寶貴平台，讓我更有可能在未來作出更有價值更能落地的科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