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島,被鮮血澆滅的地獄(二):毀滅的風雷踏波而至

不負人生優雅 發佈 2023-05-28T17:21:58.076654+00:00

歷史有時讓人發笑,有時令人恐懼,有時卻讓人掩卷沉思。當美國的海軍陸戰隊付出了極大代價,攻占了馬里亞納群島僅僅一個月後,一個團的美國士兵劃著橡皮艇,悄悄地登上了位於西加羅林群島的烏利西環礁,美國人登陸的小島上一片安靜,只有茂密的棕櫚樹林散發著他們熟悉的熱帶的味道。

歷史有時讓人發笑,有時令人恐懼,有時卻讓人掩卷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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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的秘密武器」

對於硫磺島和沖繩島的進攻序幕,早在1944年的9月就拉開了。

當美國的海軍陸戰隊付出了極大代價,攻占了馬里亞納群島僅僅一個月後,一個團的美國士兵劃著橡皮艇,悄悄地登上了位於西加羅林群島的烏利西環礁,美國人登陸的小島上一片安靜,只有茂密的棕櫚樹林散發著他們熟悉的熱帶的味道。

當地友好的土著人告訴這些神情緊張的美國人,日本的防衛部隊早在幾星期前就離開了。

這支部隊雖然一槍未發,卻已經在向日本本土進攻的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

「烏利西」,這個由30多個小島組成的低矮環礁看起來既不起眼又似乎毫無用處,不同於索羅門群島的大型島嶼,中太平洋上的這些珊瑚島礁又矮又小,但是,這些小島和邊緣的珊瑚暗礁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粗略的橢圓形,環繞並遮蔽了一個較深的礁湖。

這個潟湖是個天然的優良的港灣,其中的深水面積達到了290平方公里,能夠一次同時容納1000艘艦船。

而最讓美國海軍興奮的是,這裡距離日本本土只有2400公里,距離硫磺島1400公里,距離沖繩1900公里;而夏威夷到這裡,足足有5900公里。

僅僅需要修建一些防禦工事,這個環礁就會成為未來美國海軍軍事行動最理想的前進基地。事實上,海軍上將切斯特·尼米茲——把這個基地稱為「海軍的秘密武器」,美國人也採取了多種措施以對艦隊的位置進行保密。

在整個戰爭期間,「烏利西」這個名字是絕對不允許出現在媒體上的。艦隊保持嚴格的無線電靜默。所有要發出的電報都會空運到東北方向560公里外的關島,再從那裡發出。

而從1944年的10月份開始,這裡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一眼望不到頭的超級工地:

海軍修建營用最大的熱情忘我地工作著,根本顧及不上自己的居住條件。用一名軍官的話說就是:「他們聞起來像山羊,活得像條狗,干起活來像匹馬。」

他們使用水泥砂漿擴充了小島,並用連接起來的浮筒修建出一個個大的浮動碼頭。

他們在幾個小島上修建道路、碼頭、工場、綜合指揮部、飛機跑道和最多可容納7000人的艦隊休閒區。

小型的維修船塢也建成了,這樣,未來的戰鬥中,一些受損不那麼嚴重的艦隻就可以就近修理,而不用跨越數千公里的太平洋。

各種各樣的服務船隻從珍珠港和馬紹爾群島的埃尼威托克島湧入新的基地,它們滿載著各種各樣的物資和器械,足夠滿足未來海軍作戰的大部分需求。

海軍修建營的成員不但要幹活,還要充當裝卸工,他們每天平均卸貨300噸,包括「豆子、靴子和炸彈」,這些貨物來自太平洋的另一端:夏威夷、舊金山或者是加利福尼亞。

美國人用獨創性和組織技巧把烏利西環礁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供應倉庫。海軍不是在環繞礁湖的小島上修建儲藏設施,而是帶來了許多混凝土駁船——它們被統稱為「陶器艦隊」。

所有通過貨船運過來的補給物資,都會被轉卸到駁船上,而這些駁船就停泊在港口,裝完貨物後,就行駛到另外一個港口充當水上貨倉。

為了給未來的戰爭提供維修服務,美國海軍裝備了六種專業的維修船隻——其中的一種只是用來修理損壞的無線電和雷達設備。

當時間來到1944年的11月底,這個前進基地的基礎建設工作已經提前完成了,哈爾西和他的航母指揮官們指揮著第38特混艦隊的三個支隊在這裡的潟湖下了錨。

對於數以千計的疲於戰鬥和航海的軍人來說,這是他們幾個月來的第一次踏上陸地。而僅僅在兩天半以內,烏利西環礁的「綜合商店」就向艦隊的各類軍艦提供了379157桶燃料油,210萬升航空汽油,2000桶柴油,6369噸彈藥,99架替補飛機,1000多名替補人員。

給艦隊提供的新鮮食品,包括肉、黃油、雞蛋、蘋果和桔子,則足以供應一個中等城市一個月的消耗;而最讓這些在海上漂泊了數周的船員高興的是,他們收到了最珍貴的家書——5822包郵件。

也是在12月的第一周,一位航空攝影師拍下了一張「殺人犯大街」的照片——第38特混艦隊的一長列航空母艦停泊在錨地中。 每艘軍艦都披著藍灰相間的「炫目迷彩」。它們的周圍,是大群的巡洋艦、戰列艦和驅逐艦;而在更遠處,還有數不清的後勤艦隊的勤務船隻。

這是一支前所未見的龐大艦隊,就連珍珠港都從未同時停泊過如此多的軍艦——美國海軍已經做好了參加下一次戰鬥的準備了。

航母攻擊和「送牛奶」的B-24

就在栗林中將到任後不到兩周,美國的艦載機就對小笠原群島一連發動了5次大規模的航母打擊。(註:小笠原群島的父島和母島就是硫磺島的補給站。)

美軍的艦載機一次又一次地殺過來,把機場、彈藥庫、高射炮、油庫和地面設施碾為齏粉。它們在這些島嶼上空擊落了接近100架日本飛機,還摧毀了地面上的100架;美軍飛機俯衝到桅杆高度沖港口裡的日本艦船投下炸彈,近海的漁船也被打成了篩子,那些輸送補給的日本船隊,魚雷機給予了它們熱情的款待。

也是在這一階段的航母攻擊中,喬治·H.W. 布希中尉(對,就是後來成為了美國總統的那位)駕駛的TBM「復仇者」魚雷機在父島上空被高炮火力擊毀。

布希跳傘落海後被潛艇「長鬚鯨號」救了起來——但是他的2名機組成員,還有另外6名被擊落的飛行員就沒有那麼走運了——他們被島上的日軍逮住後,被拷打後處死。其中的4名俘虜甚至被日本人搞了個吃人儀式,被吃掉了一部分。

從1944年的夏季開始,美軍對硫磺島的攻擊頻率和力度都在增加。B-24轟炸機進駐塞班島之後,開始對硫黃島例行「送牛奶」;到了1944年末,這種例行的轟炸固定為每天一趟。

出乎我們想像的是,在1944年8月開始的6個月裡,駕駛著B-24「解放者」去例行轟炸硫磺島和小笠原群島的飛行員們,形容自己的工作是「全神貫注地幹著令人泄氣的活」。

陸軍航空部隊的本意是通過持續的轟炸,切斷來自小笠原群島的補給線,並最終削弱硫磺島的防禦力量,但是,飛行員們痛苦的發現,他們面對的是「太平洋上最不可預測的目標」。

硫磺島,這個廣袤洋面上的彈丸之地,幾乎有一多半的時間都被密布的陰雲所覆蓋,這種時候,轟炸機組將被迫做出三個選擇,而每個選擇都非常痛苦:

要麼使用雷達狂轟濫炸,至於命中率則聽天由命;要麼俯衝到雲層下面進行目視轟炸,日本人猛烈的防空火力和戰鬥機將用最大的熱情進行迎擊;要麼灰溜溜地放棄任務,過一天再來一趟。

而天氣合適的時候,除了從島上兩個機場起飛的戰鬥機,轟炸機組還要直面猛烈的高射炮火——日軍在折缽山頂設立了加強的高炮陣地,被攻擊的怒火萬丈的美軍飛行員甚至給這裡起了個外號——「蘇諾娃母狗山」。

經歷了令人沮喪的四個月的空襲之後,轟炸的強度也進一步提升。在12月和1月,B-24轟炸機一共出動了1836架次;除了白天的例行轟炸,晚上轟炸機組仍舊會飛到硫磺島上空,投彈阻止日本人修復機場;儘管美國人用盡一切手段,包括扔下延遲引信的炸彈和投擲凝固汽油彈,但是島上遭到嚴重破壞的機場基本上都在一天內被修復了。

隨著攻擊日期的臨近,空襲達到了高峰,根據統計,B-24轟炸機群前後向硫磺島上傾瀉了超過6000噸的炸彈,效果卻仍舊的差強人意,機組人員根本無法確認他們是否對於島上的防衛體系造成了實質性的破壞——因為日本人把它們都建在了地下。

儘管差不多每天都會遭到美軍飛機的轟炸,但是最為猛烈和致命的攻擊,還是來自於海上。

在前期攻擊太平洋上的島嶼的戰鬥中,美國海軍用高昂的學費,已經學到了最重要的一課:區域轟炸,尤其是對某個地區不加選擇的地毯式轟炸——對登陸後的戰鬥沒有任何幫助。

早在1944年的7月,美國海軍的巡洋艦和驅逐艦混合編隊就對硫磺島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打了就跑」的攻擊,203mm和127mm的艦炮炮彈如雨點般落在島上。

最初的時候,日本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的帳篷被炸飛,飛機在地面上被摧毀,燃料被轟上了天,亂糟糟的日本人在橫飛的彈雨中狼狽躲避,大聲咒罵,而更多的人無力地倒在地上,滿腔的怒火和仇恨隨著從身體的破口出噴出的鮮血而流逝得一乾二淨。

到了2月15日,海軍已經向島上發射了21926枚炮彈,但是日本人的傷亡其實不大,因為他們基本上都躲到地底下去了。

硫磺島糞坑裡的「馬鹿」們

栗林中將在1944年6月到達硫磺島時,島上的守軍只有6000人,到了1945年的2月,守軍的人數已經達到了23000人,其中海軍部隊有7500人。

島上囤積了足夠吃兩個半月的糧食,武器裝備也非常充足,連坦克都運上來了23輛——還有更多的坦克被美國潛艇直接送到海底了,與之做伴的還有不少從本土過來的士兵(注1)

島上的守軍越來越多,物資短缺的情況也日益嚴重,硫磺島就是個火山屑堆,這裡完全沒有水,島上除了灌木之外寸草不生。挖井是不可能的,因為這裡的地下水含鹽和硫,想自殺的話來一杯保證效果十足。

島上的守軍修建了蓄水池來收集雨水,但是這遠遠滿足不了兩萬多名守軍的需要,所有的水都得從300公里外的父島運送過來——裝在玻璃瓶裡面,瓶口塞著軟木塞——玻璃瓶還要求回收,用於反覆灌裝。

作為島上的最高指揮官,栗林手底下的海陸兩軍仍舊是涇渭分明,難纏無比——他們住在不同的營地,分管著不同的防線,統帥著不同的隊伍,連開鑿的指揮部洞穴都不在一起。

硫磺島上的海軍司令官叫做市丸利之助(又譯市丸駿之助),這名少將早年曾是一名出色的飛行員,但是在1926年一次試飛事故中,從天上掉下來把腳摔瘸了。他負責指揮島上所有的海軍航空兵和海軍地面部隊。

在東京的上級的支持下,市丸少將一個勁的要進行所謂的「水際灘頭防 御」戰略——他們想要在1號機場周圍建立由250個到300個碉堡組成的防線,一心打算在灘頭擊退美軍登陸部隊。

而島上所有的防禦物資都要依靠海軍的艦船來運輸,這也是島上的海軍指揮官敢於厚著臉皮不斷向栗林索要更多的食物、水和其他物資的底氣所在。

水際防禦方案和栗林堅持的縱深防禦戰略背道而馳,但是海軍居然用停運物資來進行威脅,栗林最後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給海軍一半的物資——有一半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強。

其實,後來登陸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真的應該感謝這些海軍馬鹿啊,否則,面對完全體的防禦工事,美國人的血會流得更加奔放。

至於陸軍部隊,共有2700人的第145步兵聯隊應該是栗林麾下最好的部隊,他們大多數人都來自日本九州島的鹿兒島市,那裡自古就是優質兵源的徵召地。

而作為主力的第109師團,其中的第二混成旅,卻是訓練不足,而其中許多的軍官都超齡 了。

第26坦克聯隊的指揮官,西竹一男爵,屬於日本軍隊中的「明星」人物——他以馬術明星和花花公子的身份享譽歐美,在和平的年代裡,他經常騎著一匹花里胡哨的叫做「帕卡德」的駿馬週遊日本;而在他好幾次的歐美旅途中,他經常被看見好萊塢的明星和他作伴。

西竹一的職業生涯巔峰是在1932年的奧運會上,騎著一匹叫做「天王星」的高價賽馬,為日本奪取了個人跳躍項目的金牌。

可想而知,這樣一個和陸軍格格不入的傢伙會受到多少排擠,那些看不慣或者嫉妒他的上級經常打發他去干一些譬如購買馬匹和飼料這樣的工作;因此,在1944年7月,他被命令派往硫磺島時,西竹一預計自己將進行最後一場真正的戰鬥。

臨行前,他給兒子的臨別贈語是:「你的父親將不會死得毫無價值。」

西竹一指揮的是7600人的第26坦克聯隊,這支部隊是1944年3月以戰車第1師團搜索隊為基礎成立的,他們在滿洲待了沒有幾個月,就被送到了硫磺島。同樣是在父島附近,美國的潛艇把他們的28輛坦克和一部分士兵送到了海底。

但是最終西竹一還是得到了23輛坦克,這些坦克將給美國陸戰隊製造不小的麻煩。

從1945年1月下旬開始,日本海軍的無線電諜報部門偵聽到,馬里亞納群島和烏利西環礁之間的美軍艦隊活動極為頻繁,到了2月5日,所有中太平洋方面的美機飛機呼號全部改變了——進攻已經迫在眉睫。

硫磺島上的栗林和他的軍官們也意識到了這點,留給他們的準備時間已經不足幾星期了,但是受到空襲的影響,原計劃在機場的地下挖掘一條聯通元山高地和折缽山的超級隧道工程已經無法實施了。

而在日益猛烈的空襲下,聯通父島和硫磺島的補給線已經不再安全,哪怕是乘坐交通艇也不一定能夠順利成行。

面對這種局面,栗林當即下令,停止機場周圍碉堡的施工,集中所有的人力物力,優先完成元山高地的築壘工事。

所有的日本守軍,開始花大力氣來偽裝地下碉堡和火炮射擊陣地的入口,日常訓練的標準也開始接近實戰,訓練的側重點則更多地傾向於狙擊技術、夜間滲透攻擊和反坦克戰術。

在發給東京的電報中,栗林將軍要求抓住最後的窗口時間,徵用一切船隻(包括漁船),向硫磺島上搶運更多的軍火和補給物資,尤其是淡水。

而在無休止的空襲中,硫磺島上鬆散的火山灰地面上滿是一個又一個重疊的彈坑,美軍的飛機和潛艇給島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拍了照片,讓美國人不寒而慄的是,日本人已經撤離了暴露在地面的帳篷和軍營——地面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建築物——「日本人不在硫黃島上了,他們在硫黃島下。」

悶熱、擁擠、骯髒的地下堡壘裡面,超過22000名士兵居住並生活在其中,儘管增加了一些通風扇,但是地下的溫度仍舊超過了60℃,而無處不在的硫磺蒸汽讓通道裡面的士兵呼吸極度困難。

許多渴極了的士兵因為喝了地上的生水而導致嚴重的腹瀉,缺乏足夠廁所的日本兵只能就地解決,通道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個大型糞坑,骯髒、潮濕、惡臭難聞的環境裡成為了蟑螂、蒼蠅和虱子的天堂。

為了躲避轟炸,充斥著劇烈的汗臭和惡臭的通道里,堆放起了一排排裝滿淡水、燃油、煤油和柴油的200升圓桶。人們在這些圓桶上鋪上薄褥子或者毯子,然後睡在上面。

火上澆油的是,日本兵還不得不在這麼個鬼地方生火做飯,這進一步提高了地下堡壘的溫度,幾乎所有待在裡面的士兵都頭疼欲裂。

儘管居住條件極度惡劣,但是,硫磺島已經在美軍進攻前夕做好了迎擊準備。

折缽山和元山高地被改造成了天然堡壘。岩石中架設了各種武器,迫擊炮和火箭發射器(日軍自己改造的用於發射炸彈的滑軌裝置)被隱藏在可以快速開關的鋼製或混凝土蓋子下面。

守軍中槍法最好的人都得到了狙擊步槍,他們被布置在視野最開闊,能夠俯瞰海灘和機場的洞口處。碉堡的入口處都放上了成箱的手榴彈。

從海灘通往梯形地帶和機場的小道都埋設了反步兵地雷,大路和開闊地上則布滿了足以摧毀坦克、推土機和卡車的反坦克地雷。

栗林將軍非常清楚,他們不可能打贏硫磺島之戰,守島的日軍唯一的目標就是打一場遲滯性的戰鬥,直到最後一人,給登陸的米國鬼畜造成最大的殺傷。

美國佬熟悉的灘頭反擊、萬歲衝鋒通通都被禁止,島上的機場日軍也不會拼死守衛,當美國佬在灘頭最為脆弱的時候,日軍的大口徑火炮和迫擊炮炮彈將砸在他們的頭上。

海面上升起的群山

進攻硫磺島的軍事行動,按照計劃,將在進攻沖繩島的前六個星期展開;進攻的主力是70647名海軍陸戰隊員,陸戰四師和五師作為主要的進攻力量,而陸戰三師將作為預備隊。

部隊的集結和運輸倒是挺容易的,因為陸戰四師和五師將從夏威夷出發,而陸戰三師,就在距離不遠的關島上蹲著呢。

為了運送這支龐大的部隊和他們的各種裝備,美國海軍準備了43艘運輸船、63艘坦克登陸艦和31艘機械化登陸艦。

如果算上軍艦上的水兵、快速航空母艦上的船員、陸軍、指派跟隨進攻部隊的海軍部隊,有超過25萬人參加了這次對於硫磺島的遠征。

當部隊登陸後,負責指揮這支大軍的,是海軍陸戰隊的少將哈利·施密特將軍——他在不久前的塞班島戰役中指揮著陸戰四師作戰。

進攻硫磺島的軍事行動不出意外地再次刷新了太平洋戰場上兩棲攻擊的規模,特納將軍將指揮多達485艘艦隻進行聯合登陸作戰,如果算上各種登陸艇,艦隻的數量超過了800艘。

為了精確地消滅島上的防衛火力,由六艘戰列艦、四艘重型巡洋艦、一艘輕型巡洋艦和16艘驅逐艦組成的特遣艦隊,將在海軍少將威廉·布蘭迪的指揮下,對硫磺島進行三天的炮擊。

這些戰列艦中有「內華達」號、「德克薩斯」號和「阿肯色」號——它們都是參加過諾曼第登陸的經驗豐富的老兵了;而參加過北非登陸的「紐約」號,算得上是老兵中的老兵了——它的服役歷史已經超過30年了。

為了達到最大限度的精確性,硫磺島被分割成數百個標註了具體數字的區域,每艘戰艦都有自己負責的炮擊區域;所有已知的目標,無論是碉堡、掩體還是「隱蔽的建築物」,也都被標上了數字。

每當一個目標被摧毀後,就會從指揮艦上的清單上被劃掉——目標一共有將近700個。

1945年2月16日,數百艘美軍的登陸艦隊雲集在硫磺島的外海,在日軍的觀察哨的眼裡,排成同心圓陣型的美國軍艦無窮無盡,一直延伸到天邊——「那就像是海上升起了一群山峰。」

毫無徵兆的,戰列艦開火了,島上的日軍先是看見炮口的閃光,隨後轟鳴的炮聲才傳到耳朵里,天空中傳來類似列車飛速駛過的隆隆聲,灰黑色的地面突然迸發出大團大團耀眼的火團,熱風裹挾著火山灰從射擊孔裡面猛灌進來,嗆人的火藥味撲面而來。

大塊的土石被濺射到四面八方,大地猛烈地顫抖,碉堡的牆壁如同紙糊的一般搖來晃去,黑煙籠罩了島嶼,彈片帶著尖嘯聲四處橫飛。日軍工事上用來支撐的巨型樹木被拋到空中,即使躲在近30米深的地下,日軍士兵仍舊會被震得拋離地面,許多士兵只能大聲尖叫以減輕恐懼。

面對死氣沉沉的硫磺島,戰列艦與巡洋艦最初的炮擊,是緩慢而謹慎的,沒有一個目標在最初的炮擊中暴露,幾乎所有的炮擊艦都是間隔很長時間,仔細瞄準後才會射出一發炮彈。

第一天的天氣對於進攻一方非常不利,低垂的雲層模糊了目標,像是給島嶼披上一件防護斗篷;從「威克島」號航母上起飛的海軍飛機本來是作為炮擊觀測員的,但是他們的視線都被低矮的雲層給擋住了,根本無法看到炮彈的落點。

斷斷續續的炮擊持續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停止,日軍的防守炮台整體沉默,只有個別炮台自作主張地回擊了幾炮。第一天的炮擊效果聊勝於無——只有不到17個目標被劃掉。

第二天,天氣開始好轉,因為第一天比較輕鬆,美國海軍在日本兵眼中顯得分外的從容:海面上傳來陣陣流行音樂,好像美軍到硫磺島是來郊遊的;美軍水兵脖子上掛著毛巾,像遊客一般凝望著島嶼。

當海軍和陸戰隊的掃雷艇和蛙人部隊開始向海岸線開進時,這份從容被打了個粉碎——零零星星的火炮開始射向掃雷艇,重型巡洋艦「彭薩科拉」號趕去提供支援,日軍的某個炮台的指揮官實在是忍受不了這個誘惑,在短短的三分鐘內,六枚炮彈命中了軍艦,這艘倒霉的軍艦燃起了大火,隨即退出了戰鬥,17人戰死,119人受傷。

十餘艘掩護登陸的炮艇開始用密集的火箭彈還擊,估計就是這個舉動,讓栗林誤以為登陸行動已經展開,於是他在上午10時35分下令數座炮台朝炮艇開火。

掩藏在折缽山山腳和島嶼北端的火炮開始對著美軍的小艇一頓猛轟,數艘炮艇當場被擊沉,美軍的飛機馬上施放煙霧,遠處的軍艦也對著岸上發射白磷煙霧彈;滿載著潛水員的快艇趁機向著岸邊飛馳,上百名潛水員跳入水中,經過搜索,發現海底和岸邊空無一物。他們就發現並引爆了一枚地雷。

兩架掛載著60公斤小炸彈的「零式」戰鬥機就躲在二號機場的混凝土掩體裡面待命,兩名飛行員被命令馬上駕機升空,去撞擊他們視線里最大的目標。其中一名飛行員臨陣退縮了,堅持說自己「頭疼欲裂,無法動彈」,另外一名志願者頂替他爬上了飛機。

兩架戰鬥機趁著炮擊的間隙,從跑道上靈活地飛上天空,還沒有等他們爬升到俯衝高度,密集的美軍炮火橫掃過天空,兩架飛機都墜入了大海。

等到海軍的掃雷艇和蛙人部隊撤退後,炮擊艦隊用排山倒海般的火炮轟擊淹沒了硫磺島。在登陸艦上觀戰的陸戰隊士兵,只能看見高聳的折缽山的山頂,島上的其他地方全部被籠罩在濃密的煙塵之中。

而這密不透風的煙塵中,突然會迸發出成排成片的巨大的橙黃的火團,密集的轟響連成了一片,幾乎沒有斷絕的時候;為了區分目標,各艘軍艦用不同顏色的炮彈和曳光彈來進行界定。在觀戰的士兵眼中,真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焰火大表演。

猛烈的熱風從島上吹過來,把他們的襯衫吹得飄了起來,同時,他們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震的亂跳,手裡的咖啡都灑了一地;天空中,一隊銀色的B-24排列整齊的飛了過來,一串串炸彈從天而降,接連的爆炸在島嶼上延伸開來,橙黃色的巨型火團此起彼伏。

一名海軍的槍炮軍士興高采烈地大聲高呼,他指揮發射的炮彈正中一個洞口,被摧毀的機槍就像「掉落的牙齒」一樣垂在洞口——一名叫做曼徹斯特的陸戰隊員不禁嘀咕:島上可還有成百上千挺機槍等著揍我們呢。

掃雷艇部隊撤了回來,雖然他們完成了任務,但是甲板上堆滿了傷亡的士兵。

連續兩天的炮擊結束後,栗林自認為已經挫敗了登陸,便向東京方面告捷。東京廣播隨即宣稱——硫磺島保衛戰大捷,美軍5艘軍艦被擊沉,其中有一艘戰列艦。

美軍只會當笑話聽,連續兩天的炮擊雖然收效不大,但是卻發現了一些日本人隱藏起來的炮位,於是在第三天,美軍便有效修正了炮擊模式,將主要的目標區域改為海軍陸戰隊即將登陸強攻的東南部海灘周圍。

18日清晨,炮擊艦隊逼近海岸,僅僅一輪炮擊後,就對灘頭的工事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海灘上半數的碉堡和大部分地堡都被連根拔起。

負責「D」日突擊的陸戰隊的運兵船早都來到了出發點,這些第一批搶灘登陸的士兵們坐在前排欣賞到了登陸前轟炸和炮擊的高潮——在第5陸戰師的羅納德·D.托馬斯中尉眼裡——「看起來不可能有什麼東西存活了。」

實際上,除了原子彈,當時沒有什麼常規火力能夠對地底下的日本人的防線造成嚴重傷害。日軍蜷縮在碉堡、地堡和洞穴里,用手指塞住耳朵,忍受著爆炸的衝擊波。

在各個射擊掩體裡,在火炮旁邊,日本士兵將栗林忠道將軍寫下的最終命令(又被稱為「敢斗六誓」)張貼在牆壁上,貼在彈藥箱上,寫在紙上並放入貼身口袋裡:

1、我等須竭盡全力,不惜此身保衛本島。

2、我等須身攜手榴彈,奮勇衝鋒,炸毀敵軍坦克。

3、我等須殺入敵陣,殲滅敵兵。

4、我等須彈無虛發,槍槍殺敵。

5、我等須以一當十,斬敵十名而後死。

6、我等須堅持游擊戰術,襲擾敵軍直至最後一人。


注1:一支由5艘美軍潛艇組成的「狼群」(根據指揮官巴尼·麥克馬洪的姓名而被稱為「麥克的掃帚」)在日本和小笠原群島之間巡邏,擊沉了好幾艘運兵船。

其中的「小體鱘號」(USS Sterlet)潛艇在硫黃島外海擊沉了一艘小型運輸船後浮上海面,發現潛艇周圍全是日軍倖存者,憤怒的艇員們動用手頭所有的武器,把海面上的日軍通通打成了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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