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喝兩盅?喝兩盅!

村口小酒館 發佈 2023-06-09T16:24:27.147926+00:00

#頭條家時光#現在人們見面打招呼,一般的點頭微笑,好一點的隨意問候一句,再好些的兒子爸爸亂叫一氣。三十年前可不是這樣,那會兒的人們多住平房,住樓房的也大多是一個單位,晚上散步,周末出門,見面會問上一句:「吃了嗎?」既打了招呼,也表示了關心,真誠不真誠不知道,好歹有個表面形式。

現在人們見面打招呼,一般的點頭微笑,好一點的隨意問候一句,再好些的兒子爸爸亂叫一氣。三十年前可不是這樣,那會兒的人們多住平房,住樓房的也大多是一個單位,晚上散步,周末出門,見面會問上一句:「吃了嗎?」既打了招呼,也表示了關心,真誠不真誠不知道,好歹有個表面形式。

「吃了嗎」三個字,是我們父輩祖輩祖祖輩輩的最起碼的共識:不餓肚子,就是好日子。感受過飢餓的人,不挑剔食物,肚皮能哄飽就好。

要是關係近的,真的把「吃了嗎」當作疑問句的,不說這三字,說的是:「喝兩盅?」喝的自然是酒,帶著無比的真心。

酒足飯飽是形容生活的安逸,酒放在前面,完全是因為過去釀造它需要主糧,不可大規模隨意釀造,歷史上,很多朝代在糧食匱乏下都實施過禁酒令,直到高粱替代主糧,高度擠走了低度,酒,尤其是白酒,才得到了推廣和普及。

即便如此,我們的父祖輩,想喝酒也不是那麼隨意。聽他們說,在他們少年時期,酒是逢年過節來貴客才會出現的東西,拎著瓶子打酒,走在村里迎來的都是羨慕的眼神。饞酒的,寧肯餓著肚子,沒有下酒菜,釘子蘸咸鹽也得整兩盅,喝完了,還要自我安慰:酒是糧食精,喝完肚不餓。

到了我小時候,酒沒那麼珍貴,想喝了,瓶裝不捨得,散酒也能時不時來一壺。這時,人們講究的便不是酒,而是下酒菜了。下酒菜不一定要多麼豐盛,但一定要有。哪怕半顆鹹鴨蛋,一碟花生米,一盤小鹹菜,擺上桌子,依次排開,花費多少不重要,陣勢不能丟。

填飽肚子,人就有了底氣。「喝兩盅」才敢說出口,不怕別人不應,就怕別人不應。事實上,能讓你說出「喝兩盅」的人,不一定是知己好友,最起碼是酒肉朋友。人們常拿酒肉朋友形容不靠譜,實則不然,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靠譜的人靠譜的事,能坐到一起喝兩盅的,已然不易。再強求其它,這酒的味道便是不對路,少了純,多了雜,入口不順溜。

我小時候住在縣城郊區,周圍不是菜農就是父親同單位的朋友,出門是馬路,進門有小院,馬路上少車多灰,夏秋的小院裡種著黃瓜青椒西紅柿。這些東西,在孩子看來寡淡,在好酒之人看來,蒜汁拍黃瓜、白糖西紅柿、鹹菜絲拌青椒,都是下酒良佐,瞅著它們,那不是蔬菜,是一盅盅的酒。所以,「喝兩盅」無論何時說出口,都有底氣,沒菜?院子裡鼓搗鼓搗最少整三盤,來吧,喝吧。

「喝兩盅」的問候一出口,問話之人最喜聽到的便是「喝兩盅!」有先假意推脫,一拉扯便進門的,這是給媳婦看得:自己媳婦看了,你瞧瞧,不是我想喝,是人家太熱情;對方媳婦看了,你看看,不是我上門叨擾,是你家老頭拉著我不放。也有不推脫一喊就進來喝酒的,那必是兩家相處得益,喝頓酒無所謂的。

以前的人們,喝酒可以和吃飯分開。喝酒類似喝茶,聊天閒坐。喝兩盅的人進門,如是稀罕客,主家神秘兮兮的來一句:「你今天可來著了,我藏了瓶好酒。」回身走到組合櫃前,左掏掏右摸摸,尋摸出一瓶或半瓶好酒,拿上桌來。就算來者生活比主家富裕,這酒在自家視為平常,也不能辜負好意,孬酒也得當好酒喝。

如是兩個酒鬼,那酒的好壞真不是事,只要酒夠,最便宜的散白也成。咱圖的是量大,酒的好壞算個啥?再說了,酒還有好壞?酒分好壞的,壓根不是喝酒人。

喝兩盅的兩盅,真是盅。一盅幾錢的量,一套酒具有好幾個盅,好多人家,哪怕不喝酒,也會在柜子的玻璃門裡擺上一套。喝兩盅的雙方亦或多方,甭管酒量大小,小盅子喝,要的是個喝酒之趣,小口咂摸,喝著香。

坐下來喝兩盅的人,不要分酒器,也沒分酒器。自己人喝酒,還要假裝個公平?能喝你就多喝,喝不了就少喝,咱圖的是個氣氛。

朋友間的喝兩盅,多是隨機,親人間的喝兩盅,稍稍正式。好比我們過年回老家,父親每餐前都要問祖父:「爹,喝兩盅?」祖父心情好,痛快答應:「喝兩盅!」父親屁顛顛地去拿酒倒酒,爺倆美滋滋的就著祖母醃製的臭雞蛋喝起來。祖父心情不好,先說羅一翻:「回來就知道喝,喝啥呀喝?」父親舔著臉說好話,祖父拗不過,最後還得喝兩盅。自己的兒子,多大歲數也得疼不是?

回到村里,喝兩盅的機率明顯比城裡高。村里人沒啥好酒,也沒人為沒好酒自卑。在城裡上班的人回來,來家喝兩盅是聯繫親情的紐帶,咋?你敢嫌棄我家酒不好?進了兩天城,你就忘本?你就看不起鄉親?

喝兩盅上升到這個高度,酒好酒壞便不重要了。回村幾天,父親叔伯們天天有酒局,在家喝出門喝,不怪祖父有時候心情不好——你是回來看我的還是喝酒的?

同時,孩子們酒局多,祖父也驕傲,說明咱再村里人緣好。一頓頓「喝兩盅」下來,等村里人進城辦事,能幫的幫,幫不了的在家吃住也理所當然。那時,酒是人情,越了越濃,不似如今,人情似酒,喝了不是吐就是斷片,怪不得現在人們把酒叫「酒水」,都成水了,也沒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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