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orgio Armani:流行之外,永恆的理性主義|當我們談論時裝周

出色wsj中文版 發佈 2023-06-20T16:14:10.165871+00:00

古羅馬建築師維特魯威烏斯在著作《建築十書》中宣稱,建築是一門可以理性理解的科學,在設計過程中,應當注重的是建築的目的性、邏輯性,提倡簡潔、清晰、明朗的風格,在滿足功能性要求的同時強調空間設計的重要性——這種創作思路與 Giorgio Armani 幾乎異曲同工。

Giorgio Armani 的男裝一直以來都呈現出近乎建築學的理性主義。

理性主義(Rationalism),是從 1920 年代和 1930 年代的義大利發展而來,它是一門建築學風格。古羅馬建築師維特魯威烏斯在著作《建築十書》中宣稱,建築是一門可以理性理解的科學,在設計過程中,應當注重的是建築的目的性、邏輯性,提倡簡潔、清晰、明朗的風格,在滿足功能性要求的同時強調空間設計的重要性——這種創作思路與 Giorgio Armani 幾乎異曲同工。

1975 年,設計師 Giorgio Armani 與義大利建築師 Sergio Galeotti 一同創辦了品牌, Armani 的設計講究的是取自簡約與現代主義之間的平衡,線條廓形是極為現代主義的利落,面料精挑細選,在尊重身體的前提下,設計的目的在於「以精勝繁」。與採用了精雕細琢的刺繡裝點、洋溢著華麗裝飾主義風格的女裝相比,Giorgio Armani 男裝更接近於關乎橫跨時代、打破局限的男性形象的反覆書寫,Armani 試圖在男裝中尋找一種永恆性,譬如他曾在採訪中透露心目中的理想男性形象,他指向二十世紀的好萊塢黃金時代的男演員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和加里·格蘭特(Cary Grant),「那種毫不費力的、優雅的男性形象。」

克制、嚴謹、理性、自由、有的放矢,以及一種具有「男子氣概」的符號象徵是 Giorgio Armani 男裝長久以來深入人心的印象,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更是因好萊塢電影的影響力達到了巔峰。《美國精神病人》中,用來掩蓋變態殺人狂派屈克·貝特曼(克里斯蒂安·貝爾飾)真面目的是一整身用來代表精英男性形象、價格不菲的 Armani 西裝,可被具象化、代表體面的成功男性與手起刀落、面不改色的兇手之間營造出了出人意料的巨大反差;《美國舞男》中的理察·基爾,憑藉出演身材健碩、品味不落俗套的朱利安而走紅,他穿著一身用來凸顯高達身材的 Armani 西裝遊走於女人間,也讓 Giorgio Armani 成為了男性性感與誘惑的代名詞,從此席捲世界。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Giorgio Armani 成了大多數成功男士的「制服」——他設計的西裝讓男人們的「制服」不再僅僅只是上班著裝的標配,這些西裝通常配備有大墊肩,風格優雅低調、設計經典、面料精良。當然,他的設計也為一部分職業型女性提供了著裝參考性,後人將其形容為「權力套裝」——這是將其作為一種明確的指導女性怎麼樣在工作中表現自我的話語。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權力套裝」的影響下,Giorgio Armani 成了探討「中性服裝」領域的先驅,尤其是在以「為成功而著裝」的觀念之下——彼時的社會環境被認為衣著對男性事業上的成功至關重要。這樣的社會時代背景賦予了 Giorgio Armani 服裝(尤其是男裝)一種極其深入的身份標示的意義,甚至潛移默化地反過來影響穿著者本身——通過著裝進而表達自身的立場。關於這個經典的「權力套裝」的剪影,他曾在自傳《Per Amore》中寫道:「一個年輕、富有活力、無拘無束的人,如果被束縛在了一套剝奪個性的西裝中,他怎麼能與舊思維方式形成對比?」他的設計便是最好的回答,「富有知性的男性氣質的服裝」。他在設計「男性制服」的同時也在突破「制服」——對「正統男子氣概」定義的局限性。

該觀點在時尚作家 Giusi Ferré 撰寫的《Giorgio Armani: Radical Sex》一書中可以得到佐證,Ferré 認為,Armani 通過設計傳達了「一種精確的性感、克制但同時十分強烈,非常激進,他將重點放在了兩性的流動上。」這種對跨性別風格的本質解釋的是他創作富有當代性的最強有力的證據:他積極探索身份和文化的現代融合,既突出女性的力量,也提供對「正統男子氣概」的反思。

Giorgio Armani 男裝風格並不難定義,甚至在大眾的主觀印象中,它跳脫出了瞬息萬變的流行趨勢,保留著可以稱之為「永恆」的 DNA:剪裁精煉,恰如其分的實用主義,以及與歷史有著相貼合的篤定並能將其轉移至穿著者身上,形成呼應;它們有著脫離於快節奏流行更迭的特質,看上去像是擁有某種恆久不變的風格,與主流趨勢中聲勢浩大的各種口號毫無關聯,而是只在細枝末節中輔以季節與喜好進行區分,是深思熟慮後的自我堅持。這些似曾相識的「極簡」恰恰正是最為用心良苦、需全神貫注以待的,以某句俗語來形容,是「努力的漫不經心」。此類持之以恆的並不斷精進的簡約風格,若是援引 Armani 本人的發言來剖析,「如若你不追求轉瞬即逝的潮流,古典主義與現代主義實際上就是一回事。」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向我們解釋了,緣何在 Giorgio Armani 設計中,我們總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受。

Giorgio Armani 2024 春夏男裝被描述為具有「篤定的應時性」,即通過服裝設計即時反應當下所發生的狀態。當下是一個怎麼樣的時代?

在告別了三年令人焦躁不安的特殊時刻,人們開始反思生活的節奏,追求內心的平和,曾經被我們拋棄於上世紀末的「老錢風格」(Old Money)——或許當下又有很多新術語用來形容這種無關乎流行、追求沉靜審美的著裝風格——捲土重來,這種現象的再現其目的在於喚起我們對時裝長久以來持有的輕描淡寫的態度:當生命變得脆弱,追求流行是必要的嗎?當剝離了流行趨勢,我們需要的是怎麼樣的衣服?服裝本身是否可以擁有著更為長久的生命力,而非像過去那般喜新厭舊?

2024 春夏男裝的愜意與灑脫,更接近於「權力套裝」盛行之後九十世紀初的自由風格。以標誌著金融危機的事件「1987 年黑色星期一」為界,Giorgio Armani 原本為了凸顯強勢和力量感而的墊肩西裝,漸漸去除了厚重的襯墊,輪廓顯得舒緩、柔和,而面料一如既往地堅持精良,如同是要從嚴謹克制的「成功人士」的形象中逃離,轉向更為自由開放的新都市男性形象——一如本季秀場上形態柔和、輕盈廓形所給人帶來的靈動與輕盈——彼時這種變化被 Armani 形容為「內心自由」的象徵。

比例修長的西裝,兼具功能性和實用主義的外套,印有明亮印花的針織衫,輕柔包裹著身體的棉麻上衣,輕便防水的尼龍夾克、系在男性脖子上波點印花絲巾……Armani 通過改變服裝的細節從而改變它給人們帶來的感受,為真實的世界、真實的著裝而設計,他基於社會的變化給出的及時反應,這種方式過於舒緩、細緻,以至於很少有人意識到當他通過細節變動所帶來服裝變化的重要性和革命性——尤其是在當下這個無比崇尚聲量、顯性標誌符號的時代。他在設計上所表現出的謹慎克制、理性主義,是立足於現實並與時代呼應的四兩撥千斤式思考和執行,貫徹以他持之以恆的熱情與激情,一如他在自傳中所寫到的:「我的性格務實理性,但我的行動發自內心。」

一張白紙,一支印有 Giorgio Armani 字樣的鉛筆,是 Giorgio Armani 時尚事業的開端,也是他當下持之以恆書寫男性形象的工具。他收藏過去,記錄當下,在變動不居的時尚浪潮中堅持己見。Giorgio Armani 的設計無關乎流行,卻事事關乎時代的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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