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叢余
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一部功夫電影《少林寺》在全國各地上映了，風靡一時。河南嵩山少林寺名聲大震，李連杰成了當時一代年輕人的偶像，一首《牧羊曲》唱遍了大江南北。記得影片裡有一句台詞：「盡形壽，不殺生，汝今能持否。」我是第一次知道「殺生」這個詞語。當時望詞生意，一直認為這個詞就是殺人的意思。
今天查一下「殺生」一詞的意思，有兩種解釋：其一，指宰殺牲畜、家禽等生物。其二，佛家指殺害一切生靈，並以為十惡之一。佛門十戒中第一是不得殺生，不殺生。原來佛家，不殺生，以慈悲為懷。
如果按照「殺生」的這二種解釋的話，我可是當了五十多年的「劊子手」了。
我生長在蘇北農村，小的時候經常和夥伴們一起去小水溝里逮魚摸蝦。用自己從家裡帶出來的捉魚工具，費了好大的勁，一身泥水與膻腥味，才收穫一些小魚小蝦。拿到家裡把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的肚子裡的東西，用手掐或擠出來，最後清洗乾淨，放在高粱秸稈編制的圓形的器具上晾曬。還有的時候就是釣魚，到池塘里或到漁場的魚塘里偷釣魚，偶爾可以釣幾條大一點的草魚，就收穫了一臉滿滿的喜悅，回到家裡自然會用菜刀把魚開腸破肚……這樣仔細想想，無數條大大小小活蹦亂跳的魚蝦的生命直接葬送在我的手中了。真是罪過啊，殺生了。
夏天的溝渠或汪塘里有的是叫呱呱的青蛙。鄰居家侄子小四總是要喊我和他一起去捉青蛙，說是捉，實際上是引誘青蛙上鉤，找一根粗細合適的蘆葦或木棍，拴上一段很結實的細線，捉來一隻大青蟲，俗名『大豆蟲』，拴在細線的另一頭，充當誘餌，走到水邊看見青蛙，就把大豆蟲送到青蛙的面前，青蛙看見蠕動著的大豆蟲，就會張開大嘴，想把大豆蟲吞下去，美餐一頓。這時只要把杆子輕輕一提，青蛙就吊起來了，然後迅速用手把青蛙抓住了。我們就用這種類似釣魚的方式捉青蛙，往往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就能捉到幾十隻。最後，把一隻只青蛙從上下嘴巴開始撕開，把內臟扒下來，再把青蛙皮撕下來，只留下青蛙的兩條腿，腿上的肉鮮嫩的很啊。回家用油炸著吃，味道的確鮮美可口。現在美其名曰「炸田雞」。那時候不太清楚青蛙能吃害蟲，是莊稼的好朋友，所以許多青蛙命喪我的雙手之下。實在是大逆不道啊。
我第一次親手殺的禽類是鴨子。那一年我和二哥一起住在西山里吳莊。大概過了中秋節，水稻已經收割結束了。有一天下午我放學剛回來，就聽鄰居老李告訴我說：「老三，生產隊分鴨子了，每人四隻，你你和你哥兩口人，可以分到八隻，你好快去把鴨子拿回來吧。」當時，二哥回老家去了，我只好讓鄰居老李的兒子和我一起去。現在我已經記不清當時是在吳莊的什麼地方把八隻鴨子拿回家的了，只記得鴨子是每四隻把腳捆在一起的。我把鴨子拿回家，過了兩天，鄰居老李又告訴我說：「老三，你哥還沒有回來嗎？鴨子不能老是放著不管啊，沒有糧食吃，鴨子會瘦下去的，你不如把這些鴨子殺了，用鹽醃著。」他的一番話提醒了我，可是我從來沒有殺過鴨子啊，但是又不能眼看著一隻只鴨子瘦下去，於是我暗下決心，磨刀霍霍，壯起膽子來。二哥是個木匠，有斧頭，於是，我拿起斧頭，又拿一塊木板放在地上，拿出一隻鴨子，我左手拉著鴨子的頭，把鴨子放在木板上，一隻腳緊緊的踏在鴨子的身子，右手拿起斧頭對著鴨脖子就是一斧子，鴨子立刻就首身分離了。就這樣八隻鴨子，都被我親手結果了它們。那是我第一次殺了八條鮮活的小生命啊！
我還殺過刺蝟的，我估計殺過渾身帶刺的刺蝟的人一定很少很少的。大概是上初二的時候，放秋忙假，我在家後面的茶園了發現一隻很大的刺蝟，我用籃子和鐮刀把刺蝟捉住了，回到家，我心血來潮，用小刀動手把刺蝟殺了，又用老虎鉗子小心翼翼的把蜷縮一團的刺蝟的外皮扒去，最後把內臟清理掉，清洗乾淨，放在大鍋里炒起來。那天我美美的吃到了香噴噴的刺蝟肉。我估計吃過刺蝟肉的人一定是少之又少的，因為刺蝟看上去就有點瘮人。據說連獅子豹子見到刺蝟也無從下口，奈何不了。
尋常百姓家，特別是我們蘇北徐州一帶的家庭，過年過節或親朋好友來做客，總要殺只雞來慶賀節日或招待客人的。雞還有『吉』的美好寓意。我已經記不清楚第一次殺雞時間和地點了，只記得這麼多年殺過不少只雞，當然主要殺的是公雞。
我們常常說雞鴨鳴鵝，常見的是雞鴨鵝，只有鳴是很難見過的。有一年，聽說一個熟人家裡餵了好幾隻鳴，我很好奇，就到那個熟人家看看所謂鳴的尊容。鳴的外貌與鴨子相似，但是體型比鴨子大的多，但是比鵝要小一些；渾身羽毛是白色的，這一點與鵝相同的。送給我一隻鳴，我把鳴裝在口袋裡到市場上找殺雞的人宰殺，可是人家不願意接殺鳴的活，無奈之下，我回到文學巷的家裡，只好親自動手，把這隻鳴殺了，然後燒開水燙燙，開腸破肚，清理乾淨，大概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完美收場。由於殺鳴時間長，我被凍感冒了，發熱，吃藥打吊水，一周之後才好。那個春節因為我殺了鳴，患了大感冒，也沒有過好。過後感覺自己不該親手殺掉那隻鳴動物都有靈性的。
有一年秋季，愛人在市場上買來七八條鲶魚，每條都有二斤左右。我對鲶魚並不陌生，也吃過鲶魚。但是從來沒有殺過鲶魚。這次要我把這幾條鲶魚殺了，用鹽醃製好。我於是又一次磨刀霍霍，可是我並不知道鲶魚渾身上下都有粘液，滑滑的很，我用雙手也抓不住，別說用刀花開肚皮了。有的鲶魚即使把肚子劃開了，依然活蹦亂跳的，小小的洗手間地面上和牆壁上都濺上鲶魚的血。殺了幾條鲶魚弄得到處是血，焦頭爛額，我使出渾身解數，好不容易才把幾條鲶魚殺好，清理乾淨，累的夠嗆。又是一次大開殺戒。後來我把在家裡殺鲶魚的經過講給同事們聽，他們大笑，說：「無論殺什麼魚，先用菜刀對準魚頭拍一下，把魚拍昏過去，再殺魚就好殺了。」聽了同事的經驗之談，更加後悔了！
當然，小的時候還和夥伴們一起掏過麻雀窩，掏出的麻雀蛋就摔掉了，掏出的小麻雀就把它們放在地上，掏出大麻雀就拿著到村子東面不遠的磚瓦廠燒磚瓦的爐子上燒著吃。挺有點惡作劇。
每到夏季還會與夥伴們一起去路邊大柳樹下摸俗名叫『姐了猴』的，拿回家在油鍋里炸著吃，的確味道挺香的。雖然捉到這物沒有對它動刀動槍，但畢竟油炸了它，不亦是殺生了嗎？ 除了上述這些，我沒有宰殺過其它比如鵝兔犬羊之類的動物了。
記得有幾句詩，勸說人們不要隨意亂殺生的：
「勸君莫打樹上鳥，子在巢中待母歸。」
「勸居莫食三月鯽，千萬孩子在腹中。」
還記得《西遊記》中說唐僧是「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多麼虔誠啊。
有個小學同學，幾年前說信佛了。不殺生，不吃葷，念佛經，行善事。還勸我信佛，還說佛法無邊神奇的很，一些科學與哲學無法闡釋的東西，佛法則可以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回答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前年體檢，查出血糖偏高，除了不再敢喝酒，就是儘量少吃葷菜，特別是豬肉及動物內臟。逐漸成為一個素食主義者了。
現在如果想吃雞魚肉，只要去菜市場攤點，直接買宰殺好的拿回家就行了。再也不需要拿起菜刀親自動手宰殺了。不再開殺戒，也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吧。
禪家說：「諸功德中，放生第一」。不無道理啊！
【作者簡介】叢余，原名徐守衛，退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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