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右起：何莫邪，陳國華，易中天
李華攝影
稱小何為「丹麥老頭」其實並不準確。
實際上，哥本哈根大學教授Christoph Harbsmeier是德國人，曾任教於挪威奧斯陸大學，中文名叫何莫邪。
這就不能叫丹麥老頭。
叫小何，更不對。
何莫邪，1946年生人，比我還大一歲。
但，叫他何教授、何老師、何先生，他都不干。
我是小何，何莫邪如是說。
談話時，開口閉口，他的自稱也是俺小何。
還「俺」呢！
西方人把尊重對方的自由選擇放在第一位，但我還是叫不出口。
叫「小何兄」吧！
陳國華老師如是說。
陳國華
〇陳國華與易中天在劍橋
李華攝影
1980年代上學的，都知道許國璋英語。
陳國華，就是許國璋先生的得意門生。
後來，又獲得了劍橋大學的博士學位。
所以，我們在劍橋的活動便由陳老師帶路。
陳老師很熱情。我們剛由張友誼和李涔夫婦開車從倫敦送到劍橋，他就騎著一輛自行車趕到我們租住的民宿門口，之後又陪我們參觀，請我們吃飯，還送來自製的披薩和滷蛋。
〇左起：易中天，陳國華，張友誼，李涔，李和鄒
李華攝影
當然，也討論學術問題。
比如，有教無類。
我說，要理解這句話，必須先弄清楚句式。
有什麼，沒什麼，這種句式在漢語中有四種情況。
第一種，只有A，沒有B
比如：有勇無謀，有名無實。
第二種，只有A，沒有非A
比如：有增無減，有過之無不及。
第三種，既有A，又沒有A
比如：有意無意，有一搭沒一搭。
第四種，如果有A，那就沒有B
比如：有備無患，有恃無恐。
第四種句式，其實是省略了一個「則」字。
有備無患——有備則無患。
有恃無恐——有恃則無恐。
有教無類，顯然屬於第四種：
有教則無類
那麼，類，是什麼意思？
陳國華老師說，這個字，不是類。
或者說，它不是繁體字類，而是纇。
比較一下：
類
纇
長相確實很像，而且讀音也一樣。
當然很容易搞混。
但，意思大不相同。
類（類）的意思，是種類。
比如：物以類（類）聚。
纇的本義，則是絲上的結。
引申為：缺點，毛病。
所以，陳老師認為，有教無類（纇）的意思應該是：
有教育，就沒毛病。
這個說法，我很贊成。
何莫邪
〇何莫邪與易中天在劍橋
李華攝影
何莫邪到了劍橋，就住在陳國華家裡。
他是聽說我要訪問劍橋，特地從哥本哈根趕來的。
當然，要陪我們參觀。
也要喝酒，喝啤酒。
小何對啤酒很在行。
但，喝得再多，也不耽誤說話。
小何是語言天才，精通多種語言。
好在跟我聊天只說漢語。
更重要的是，他總是能發現問題。
比方說，他發現古代中國人不會用第二人稱（爾、若、子等等）來稱呼自己，當然也不會像《荷馬史詩》中的英雄說「你這糊塗蛋」之類的話。也就是說，沒有內在的、面對自己的對話。
我想了又想，覺得好像是的。
不過，古漢語有個特點，就是跟別人說話，不自稱我，而是稱自己的名，比如孔子說丘如何如何，曹操說操如何如何，說自己就像說別人。
這，不知道是不是中西文化的差異。
可惜，我們沒能深入探討。
〇何莫邪和陳國華陪同易中天
參觀劍橋大學聖約翰學院
李華攝影
小何聽了我在劍橋大學的講座，又一起吃了晚餐，就沒消息了。
後來我問陳老師：小何離開劍橋了嗎？
陳老師說：他下午在火車站的咖啡館見一位朋友，現在應該已經離開。
哈哈，確實神龍見首不見尾。
沒過多久，小何就發來照片，說我給他寫的字已經掛好了。
〇何莫邪提供
其實，這字是在陳國華老師家裡寫的，既非宣紙，也非毛筆，並不好。
小何又邀請我們全家去丹麥。
還說「家羊」也可以順便拜訪一下。
〇何莫邪提供
家羊？
只聽說過家父、家母、家兄的，沒聽說過家羊。
這老頭，中文玩得比我們還溜。
有機會，一定要去丹麥拜訪這位可愛的小何兄。
莫弗特
〇莫弗特與易中天在李約瑟研究所門前
李涔攝影
在李約瑟研究所接待我們的，是莫弗特。
莫弗特（John Moffett）是李約瑟研究所的圖書館館長，高大帥氣，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他帶我參觀了研究所，還組織了座談。
〇易中天與李約瑟研究所的學者們座談
李涔攝影
時間很短，專業不同，談什麼呢？
剛好，我的長篇歷史小說《曹操》中，有個情節跟中國古代科技史有關，那就是使用炸藥。按照歷史記載，漢代沒有炸藥，但是炸了才好看。我就請責任校對劉朋幫助。劉朋也厲害，在1986年的《化學通報》找到郭正誼《火藥起源的新探討》一文。文中引用東漢文獻，證明煉丹術士早就發現，某些藥物混在一起加熱後會爆炸。只不過，煉丹術士將這記錄在案，是提醒後來人要小心，沒想到這種作為失誤的爆炸，其實可以利用。
當然，我還得說，利用者一死，配方就失傳了。
李約瑟研究所的學者中，也有看到過這篇論文的。
大家覺得很開心。
〇座談會上的莫弗特與其他學者
李涔攝影
李約瑟研究所確實漂亮。
林木森森，流水潺潺，就像人間仙境。
〇李約瑟研究所會議室
易中天攝影
藏書更是讓人嘆為觀止。
〇李約瑟收藏的中國古籍
易中天攝影
莫弗特告訴我，李約瑟博士很早就考慮，自己去世後，藏書怎麼辦？
這才有了研究所。
然後莫弗特又說：你也有這個問題。
確實。
但，又能如之何呢？
《曹操》
我的首部長篇歷史小說
一個接近真實，又與眾不同的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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