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宮博物院藏三件鎮館之寶之一——毛公鼎的輾轉之路

古月考古論史 發佈 2023-11-15T06:23:10.107707+00:00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三件鎮館之寶:毛公鼎、翠玉白菜、東坡肉形石。就青銅器而言,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毛公鼎,與北京國家博物館的大盂鼎、上海博物館的大克鼎,並稱「海內青銅器三寶」。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三件鎮館之寶:毛公鼎、翠玉白菜、東坡肉形石。就青銅器而言,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毛公鼎,與北京國家博物館的大盂鼎、上海博物館的大克鼎,並稱「海內青銅器三寶」。與大盂鼎和大克鼎相比,毛公鼎的輾轉經歷更為曲折和複雜,可謂命運多舛。



村民賣給收貨郎

有關毛公鼎的出土經過及其發掘者,一向存在著幾種版本和不同的說法。據陝西省岐山周原博物館研究員賀世明考證,毛公鼎於1843年在陝西岐山縣莊白村出土,發掘者系董家村村民陳春生。歷史上,這一帶被稱作周原,是周人興起的地方和滅商之前的都城。在西周滅亡的時候,周朝貴族紛紛逃亡,許多笨重的青銅器來不及帶走,倉皇之際就埋入了地下。所以,這地方出土青銅器並不奇怪。

由於陳春生並不識寶,把這件鼎器當作舊銅器賣給了一個收破爛的貨郎,而貨郎又將之轉賣給西安北大街一家舊貨站。後來,毛公鼎被路過的一位古董商發現,以約白銀20兩的價錢買下了寶鼎。

這位古董商名叫蘇億年,是京城琉璃廠古玩鋪永和齋的二掌柜,常在家鄉陝西這一文物古玩出土大省搜尋貨源,其兄蘇兆年則是坐鎮店鋪專管銷售的大掌柜。蘇氏兄弟深知此鼎絕非一般青銅器,轉賣出去必定能賺大錢,只是要尋一位慧眼識寶且有財力的主顧。於是,蘇億年致書陳壽卿,詳述寶鼎的形狀、文字、花紋、色澤及來歷。陳見函即回復,讓蘇趕快送進京師。

陳壽卿是當時著名的金石學者,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以進士之身被朝廷任為翰林院編修。他精於青銅器、陶器、古錢、古印璽、石刻造像等收藏,被公認為19世紀末最有成就的收藏家之一。

於是,蘇億年攜帶這件青銅寶鼎進京,邀陳到「永和齋」鑑賞,並商購藏事宜。陳仔細看後,頗為驚喜,深感此寶罕見。後來,陳決定購藏,至於是以多少銀兩購藏,則眾說紛紜,據傳為1000兩銀。

陳壽卿購入毛公鼎後,沒有置於京城府邸,而是送回山東老家秘藏,並囑家人嚴守秘密,不得外傳。

光緒十年(公元1884),年逾古稀的陳壽卿給後代留下遺囑:一不做官,二不經商,三不念經信佛,希望後人能夠安然平淡地做學問,並要保護毛公鼎,不使其從陳家散失。

陳壽卿病逝後,生前所收藏品由三個兒子平分,次子陳厚滋分得毛公鼎等古物。他遵照父囑,謹言慎行,對家藏毛公鼎之事守口如瓶。但陳厚滋去世後,其次子陳陔違背祖訓,開設錢莊和藥鋪,還經不住利誘,痛失了這件祖傳寶物。

陳陔執掌家業後,結識了同邑同姓的陳芙珩,並泄露了家藏毛公鼎的秘密。而此人是時任直隸總督端方之子。端方唆使其子陳芙珩花萬兩白銀購買寶鼎,又許諾他到湖北省銀元局任職,終於使陳陔動心。陳陔不顧家人反對,在宣統二年(公元1910)將毛公鼎售予端方。


險落外人之手

第二年,端方被清廷任命為川漢、粵漢鐵路督辦大臣,領兵前往四川鎮壓保路運動,行至資州地區時被起義士兵所殺。其後人染上清朝宗室貴族子弟的紈絝習氣,除了吃喝嫖賭外,無一能事,生活日漸窘迫,到後來不得不靠變賣或典當家中藏品為繼。到民國九、十年間,以3萬兩白銀作價,將毛公鼎典押給天津俄國人開設的華俄道盛銀行。典押到期後,主人無力贖還,英國記者辛普森表示願出資5萬美金購買,但端家嫌錢太少而不肯割讓。

此事傳出後,輿論譁然,文化界人士竭力呼籲不能讓這件國寶流失,不然,將愧對祖先和後人。北洋時期曾任財政總長、交通總長的葉恭綽聞知後憂心如焚,決意設法將寶鼎留在國內。他變賣家中收藏的其它文物,與鄭洪年、馮恕合資購藏,後由鄭、馮二位出讓給葉。

葉恭綽,廣東番禺人,北洋時期歷任幾屆政府的交通部長,財力深厚,嗜收古物,是民國年間著名的詞學家、書畫家和收藏家。他買下毛公鼎後,一直將之藏於天津寓所。日寇全面侵華後,華北頃刻淪陷,他攜毛公鼎至上海的懿園寓所珍藏。不料,僅僅4個月後,日軍又占領了上海,他只得避走香港。

不久,後院起火,他那居滬的姨太太潘氏夥同情夫圖謀霸占財產,並威脅,如他不應允的話,就將家藏毛公鼎的秘密報告日本人。為確保毛公鼎不被日本人掠奪,葉恭綽假意答應潘氏要求,同時電告時在昆明擔任西南聯大外文系主任的侄子葉公超,讓他前往上海設法護寶。

1939年春夏之交,葉公超不辱使命,抵上海後即把毛公鼎轉移秘藏他處。潘氏見如意算盤落空,便向日本憲兵隊告密,使葉公超未及返回昆明即遭逮捕羈押。在牢裡,葉公超屢經利誘威逼,以至嚴刑拷打7次,均守口如瓶,拒不吐露毛公鼎下落。

葉恭綽在香港驚悉侄兒身陷囹圄,急忙籌措資金營救。葉公超自己也在設法脫身,他在妹妹前往探監時,囑託家人托人仿造一隻青銅器以應付日本人。稍後,日軍憲兵隊收到葉家交來的贗品,加上葉公超的兄長葉子剛以重金保釋,才將關押約50天的葉公超釋放。一年後,葉公超擺脫監視,把毛公鼎偷運香港,完好無損地交到葉恭綽手中。

1941年12月,香港也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不久後淪陷。在當地避難的葉恭綽不僅因為與毛公鼎有著不解之緣,還由於拒絕出任偽交通部長替日本人做事,其行動受到日軍的嚴密監視。最後,他托一位德籍友人,成功地將毛公鼎輾轉攜至上海。

葉恭綽堅持不肯出任偽職,回滬後繼續稱病足不出戶,坐吃山空,只好靠變賣文物度日,終於陷入等米下鍋的窘境。迫於生計,他不得不把毛公鼎押給銀行,後由巨商陳詠仁以黃金300兩贖出。但葉恭綽向陳詠仁提出一個條件,就是一旦抗戰勝利,要將這件國寶交給政府。其時,日軍節節敗退,抗戰勝利的大勢已定,陳詠仁表示願意接受。

陳詠仁原是一位機械工程師,在江蘇無錫開設鐵工廠,曾與日本軍部做生意,用五金材料加工產品,製造機械,直接為日軍軍需服務,發了不小的「國難財」。到日本宣布投降時,社會上響起嚴厲懲處漢奸的呼聲,這位富商開始恐慌。他想到了對葉恭綽的承諾,以為將毛公鼎獻給政府或許可以贖罪,便通過葉公綽等著名人士聯名致函政府表示願捐國寶。

信發出不久,便為新聞記者所悉,爭相要求採訪。還有人聞訊登門告貸,所求不遂懷恨在心,轉而宣揚他過去與日軍交易而有資敵之罪。陳詠仁一看情勢不妙,等不及政府來取寶鼎,就攜眷悄悄棄家出走,逃到海外以避風頭。果然過不多久,就有人上門查抄了陳宅。


私藏終變公器

一時間,毛公鼎的主人不見了。那麼,價值連城的毛公鼎去了哪裡呢?

曾任軍統局總務處長的沈醉,在回憶錄中提到,戴笠令沈醉到上海查找一件國寶級文物—毛公鼎。陳詠仁住宅在上海杜美路,他逃跑後,軍統接收了其房產作為上海辦事處。

沈醉查找毛公鼎並不順利,最後將上海所有古董商傳訊到辦事處。辦公室內陳設有一組太師桌椅,桌下設置一個焚紙爐。他坐在八仙桌旁,要求古董商們說出毛公鼎的下落。這些古董商面面相覷,搖頭低嘆。

此時,一個商人眼睛直視,大聲驚呼:「嗚呼,嗚呼!罪孽,罪孽!」隨著他的驚叫,所有人也發出了驚叫,都沖向八仙桌,沈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些商人異口同聲:「毛公鼎就在你腳下!」眾人搬出毛公鼎,除去紙灰,清晰看到鼎內的銘文。沈醉大喜過望,只待向戴笠邀功受賞。誰知,3月17日卻傳來戴笠飛機失事一命嗚呼的噩耗。

關於毛公鼎被無意中發現的經過,另有一種說法。上世紀60年代初,香港《星島晚報》刊文《毛公鼎充字紙簍》稱:當國民政府接到陳詠仁所具獻奉毛公鼎的私函後,派了一位大員依址前往陳家宅,只見大門緊閉,空無一人。原來,已被軍統局派人查封了,詢之經辦人員,卻誰也不知有什麼毛公鼎、蔣公鼎。這位大員不得已,徑赴杜美路的軍統上海辦事處查問,仍然查不出下落。

因回去交不了差,他懊喪極了,坐在一張椅子上信筆亂塗,塗完把字紙揉成一團,隨手向牆角字紙簍里一拋。突然,他發現這紙簍不是藤製的、木製的,而是一具廢鐵似的圓爐。他立刻查問:「這是什麼東西?哪兒來的?」軍統人員漫不經心地回答:「這個又舊又重的鐵傢伙,是在陳詠仁家裡抄來的。因為沒有什麼用處,暫時放在這裡,權充字紙簍。」這位大員聽了,俯身下去,仔仔細細端詳了一下,正是千方百計尋找的毛公鼎。

查閱檔案可知,至遲在1946年4月19日之前,已知毛公鼎在軍統局上海辦事處,行政院即命上海市教育局組成專門委員會,負責接受及保管;上海市教育局經接洽得知,軍統局上海辦事處已將毛公鼎送去南京的局本部,後送呈蔣介石。

毛公鼎從1843年出土到1946年歸政府收藏,經過了100多年漫長紛繁的曲折歷程,最終完好無損地成為我們的國家財產。它先由南京的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收存保管。1948年11月,蔣介石展開退守台灣的部署,下令運走黃金和古董,毛公鼎也在其中,從此離開了大陸,後來存入台北故宮博物院。


小資料

毛公鼎

毛公鼎是距今2800多年前周宣王時期的「國之重器」,因刻器者為毛公而得名。

此鼎高53.8厘米,口徑47.9厘米,下有三足鼎立,上有兩耳高聳,花紋簡潔,外形古樸。鼎身雖僅30.75厘米高,卻銘刻著32行、497個篆書文字,是現存銘文最長的一件青銅器。鼎銘字跡清晰工整,篆文字字筆力遒勁,全篇一氣呵成。內容是周王為中興周室,革除積弊,策命重臣毛公,要他忠心輔佐周王,以免遭喪國之禍,並賜給他大量物品,毛公為感謝周王,特鑄鼎記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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