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物事51,書架

玩主老嘿 發佈 2023-11-18T09:21:32.413728+00:00

人們大凡都是先有書,後有書架的。書多了,無處擱放,才造一個架子。我亦然。我僅有十多本書時,就思忖著怎麼弄一個挺大、挺威風、挺華美的書架了。無奈家貧,無奈居住面積逼仄,不可能買也不可能請木匠做一個,再說,就是有了這麼個東西,太大了也無處安放。

人們大凡都是先有書,後有書架的。書多了,無處擱放,才造一個架子。我亦然。

我僅有十多本書時,就思忖著怎麼弄一個挺大、挺威風、挺華美的書架了。無奈家貧,無奈居住面積逼仄,不可能買也不可能請木匠做一個,再說,就是有了這麼個東西,太大了也無處安放。

但我心裡卻一直想有這麼個書架,有這麼個東西放家裡,擺幾本書,再擱幾個擺件,顯得我多有文化,多有品味呀!

注意,是書架,兼有博古架功能的書架,不是書櫃。買是不可能的,況且那時也沒處去買,於是我就思忖著自己做一個。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事,我高中畢業後內招進了母親所在的輕工機械廠,當時我十六七歲年紀。

那時候,我家從農村下放10年,落實政策返城了,二街劃了兩間屋的地皮,父母砌了兩間平房,一家6口便高高興興地入住了。

回城時允許隨車帶了些木料,砌房子做門窗用了一些,剩餘的改成分板擱在頂棚上。我想做個書架的念頭便是覬覦於這幾塊板子。

舅舅在家俱廠工作,找他借來鋸子斧頭刨子,再買來一把釘子,便開始製作。工藝並不複雜,不幾日就製作完成,分成不規則的格子,努力地弄得花哨且高大上一些,刨平,磨光。其實壓根就是一個木板架子而已。

把書擺上,零零落落幾本,顯得特孤單,便把毛選和留存下來的高中課本乃至廠里發的工具書也拿來湊數。仍嫌少,便開始琢磨著從微薄的工資里擠出部分來買書,自此一發而不可收,日積月累,竟然攢下了如今滿滿當當四書櫃且堆上天花板的書,當然這是後話。

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書的,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在鄉下還是小屁孩時,就經常偷父親的藏書看。藏書的扉頁,寫有某年某月某日購於何處,然後就是父親的落款和藏書印章。

想起弄個書架來擺書,倒是有一個特別的起因。

那是剛上班不久,我到一個同事家裡去玩,見到這同事的爺爺,一位皓首霜須、精神矍鑠、性情豁朗的長者。他的房間裡有好幾個書架,書架上整整齊齊排滿書籍。我感到這房間既神秘又寧靜,且莫測高深。老爺爺一邊輕輕捋著老山羊那樣一縷梢頭翹起的鬍鬚,一邊和藹地和我說話,不知為什麼,我這張平日還算能說的嘴巴始終緊閉著,不敢輕易張開。在這位擁有萬卷書的博知長者面前,我自覺輕淺,哪敢輕易開口。

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我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書架,幻想著書架上擺滿了屬於自己心儀的書。

有了這個簡陋的書架後,我便為了填滿它而去新華書店、去書攤、去工會圖書館。去圖書館是為考證某本書是否可以收藏,是否值得去買,因為我得掂量著口袋裡的錢,要省著別的開支。

書架剛做好那陣子,許多空格子裡擺著地球儀、筆筒筆架、月曆或像片框等一些擺件,頗有點博古架的風範,但漸漸地就全被各種的書占領了。我學著父親,也在書的扉頁,寫上購書日期並落款,然後鈐上「付強藏書」的印章。

有過一種感覺,當許許多多的書擠滿在書架上,書架就變得次要、不起色,甚至沒什麼意義了。我漸漸覺得還有一個碩大而永遠也裝不滿的書架,那就是我自己。

書是無窮無盡的。一本本書就像一個個潮頭,一頁頁書就像一片片浪花,書上的字便是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它們匯成了海洋嗎?那麼你最多只是站立浪頭的弄潮兒而已。大洋深處,有誰到過?

有人買書,總偏於某一類,我卻不然。儘管我偏愛文學,但我也買自然科學、藝術、醫藥、哲學、乃至旁門左道之類的雜書,除了數學。如此,我的書就雜亂無章了。還有些拓印的、舊版的、豎版的書,參差地平放在書架上,它們帶著不同時代的不同氣息,和睦共處。

八十年代末我結婚前,這個書架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它被拆掉了,連拆帶取釘子沒有要到十分鐘。拆下的木板變成了一套組合櫃的一部分,應我的要求並根據我的草圖,作為結婚家俱的組合櫃要有玻璃書櫃的組成部分,有著漂亮手藝的木匠師傅漂亮地完成了這個任務,原來書架上的書被全部轉移到了漂亮的組合櫃裡,透過玻璃,閃閃發光。

很快,組合櫃裡裝不下我的書了,然後便是一輪又一輪的書籍整理,那些不常看的書被請到了組合櫃的上面,一摞摞堆至屋頂,蒙塵。

就想,什麼時候,我有了寬房子,我一定要有一個書房,要有一面牆的書櫃,安置這些蒙塵的書。

2005年,我有了寬房子,有了專屬於我一個人的書房。沒有懸念,正在「金海馬」做家俱生意的妻按尺寸買回了一整面牆的書櫃,我只負責去挑式樣。那是一組4個柜子。

後來,4個書櫃也裝不下書了。我如法炮製,在書柜上面搭了幾層木板,把書一摞摞一直堆到天花板。

我知道,堆上天花板的書我已經不可能再看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女兒也不可能要我這些書,妻幾次說讓收破爛的把這些書拿走,我不允,我說我只見過買書的,我沒有見過賣書的。

最近好些年,我已經不買書了,不是因為堆不下,實在是沒有必要再買了。幾年前,女兒送給我一個Kindle,這個Kindle,容量就是一個圖書館。聽說今年六月底Kindle也要下架了,因為人們有了更多的選擇,手機、iPad、電腦都可以看書,許多如「喜馬拉雅」的App更可以聽書。

但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在書攤前駐足。只要碰到書攤,我就挪不開腳步,輕撫著這些新書舊書,就像和久別的老朋友寒暄。但我努力地克制著掏錢的衝動,我知道我一旦買了,就不能確定它的歸宿。

就想,書沒了,書架書櫃就走入了人的記憶。而記憶久了,就會模糊,就會慢慢消逝。不敢想像,沒有書的無紙化時代,書架會不會就成了古董?

但我依然喜歡書,喜歡書架,成了古董也依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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