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ica和Phoebe。
《老友記》六個人中,有四個人是長期住對門的,Ross單住但後來也搬對面去了。
只有Phoebe是單住的:
她最初離開Monica不做她的室友了,論關係,也只是Monica的前室友。
Rachel也不小心說漏嘴過,她認為Phoebe是相對最容易脫隊的,「你又不是親戚朋友,又住得遠……」
但為什麼她總是六人之一?
首先得以果為因:
是《老友記》需要Phoebe這個角色,所以才設定這個團隊包容她。
之前說過,六個人各自的包袱點:
Chandler的冷笑話、親密恐懼、Janice和沒女人緣。
Monica的偏執、小時候胖、潔癖和好勝。
Ross的書呆氣和恐龍梗,以及一點臭美——他許多笑料,比如皮褲、牙齒和美黑,都跟容貌有關。
Rachel的笑點是一個典型美國金髮姑娘人設:小任性、小聰明,以及各色「以前很多人追喲」帶出的擦邊球段子。
但這四個人,都是上班族,世界相對封閉的。單位、廚房、學校/博物館和咖啡館。能出現的矛盾和人物有限。
剩下兩位,是劇情萬金油。
Joey負責貪吃和各色男女關係段子——但因為他蠢萌,所以說這些不會讓人煩。
Phoebe負責怪咖街頭風和一些不合時宜段子——但因為她怪咖,所以說這些不會讓人煩。
Phoebe的獨特之處是:
她的可能性太多了,而且沒有形象包袱。可以隨時變出矛盾,並解決矛盾。
她可以跟Ross的認真卯起來(討論進化論,學騎自行車,因為做夢恨他)。
可以跟Rachel組隊(爭論跑步,鬧搬家,搶手機)。
可以跟Monica折騰(理髮,按摩,爭論要不要在館子外唱歌和大蒜味道重不重)。
跟著Chandler混(給他當女秘書,一起去買結婚戒指,一起去找親爸,「I am very bendy」)。
跟Joey則隨時隨地可以組故事(開車從拉斯維加斯回紐約,為了科學家男朋友放鴿子,30歲生日親了Joey)。
需要時還有她的外婆、媽媽、爸爸和怪咖兄弟,她的作曲合伙人,憑空變出來的男朋友女朋友們(反正她男女通吃),製造矛盾並解決。
大家既然默認「反正Phoebe無所不能」,就無所不能。
當然反過來,劇情設定Phoebe融入這個團隊,主要是因為,作為六人核心的Monica對她的包容。
故事開始兩年前那一集,Phoebe確定搬走了。
Monica是個偏執的女主人,很缺愛,很渴望愛。
Phoebe是個自在慣了的人,所以說不能接受跟Monica當室友了——但她的家庭背景,生母不見,養母早逝,親爹蹲牢,遇到個沒譜弟弟都如獲至寶:她是渴望家人的。
Monica精神需要朋友。
Phoebe骨子裡渴望家庭。
所以Phoebe不當Monica室友了,還在這個朋友圈子裡。
實際上,在Rachel出現之前,以及Rachel加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她倆才是雖性格迥異卻彼此最好的、互相取暖的最好朋友。
之後,也是。
Phoebe和Rachel。
很少人注意到的一件事:
此前Phoebe長期和她外婆住一起,後來外婆逝世了。
因為Chandler和Monica要同居了,Rachel一度無處可住。
於是和Phoebe成了室友。
雖然也鬧過些笑話——比如跑步愛好不同,比如家具趣味不同——但她們算一對不錯的室友。
後來家裡失火,才被迫分開住;後來房子修好了,Phoebe很希望Rachel繼續跟她同住。
這事乍看很小,卻是Phoebe開始適應與他人長期相處的開始——此前她跟Gary都不肯住一起。
Mike將來娶了Phoebe,如果知道Phoebe唯一同居過的室友,除了她外婆,就是Rachel,一定會對Rachel大感感激吧?
Monica和Rachel。
Rachel曾是Monica仰望的知心小公主。
後來成了Monica當女兒看待的寶貝室友。
——她們的親密關係,就是這麼建立的。
她倆是高中同學,但Monica說了,「上的不是同一所高中」。
S4E2,Monica想去跟高中校草Chip約會時說過,Rachel在高中是萬人迷啦啦隊長,自己卻因為胖沒人愛。
——這我們是知道的:Monica因為早年胖,一直缺愛,缺認可,所以後來才有點討好人格,偏執地想做個女主人。
S5E12,Monica跟Chandler說,自己隱瞞Rachel問心有愧,因為從高中時,她就和Rachel無話不談。
一個被人嫌棄缺愛的高中胖女孩,對一個萬人迷但樂意跟自己交朋友的啦啦隊公主,帶點仰慕,又極親密。這就是Monica的動機。
但之後,她倆一度不在同一個世界了:
Monica當廚師打拼,Rachel打算直接嫁人。
S3E4,兩年前Rachel準備當牙醫太太了,來見Monica時,咖啡館還是酒吧,Monica曾跟Chandler說,打賭我再也見不到這女人了。
是的:打工人的世界和醫生家的闊太太,兩個世界。
然後到了萬物起源的S1E1開頭:Rachel悍然逃婚,來找Monica。
雖然Monica吐槽說Rachel都沒請自己去婚禮——她們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但她接納了Rachel,把她帶進那個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對Monica而言,就是曾經自己的知心小公主,曾經以為要永遠和自己不同世界的小公主,下凡來成了自己的室友。
她養起了Rachel,全面接納幫助Rachel——類似於chandler在養Joey。
後來Rachel對Joey說求他接納自己驕縱的妹妹,「就像我剛來時你們接納我一樣」,Joey一語道破:
「Monica逼我們這麼做的!」
這是劇集開始時,Monica和Rachel的狀態。
高中時,一個驕縱大小姐,和她稍微有點卑微的胖閨蜜。
高中畢業後身處不同世界,然後重成室友。
曾經驕縱的小公主要在現實世界打拼,於是曾經的胖閨蜜反而成了她的保護人。
對Monica而言,曾經的小公主,曾經自己唯一的知心人,現在自己當然要保護她扶持她——出於感激,出於自己的女主人人格,出於友誼與愛。
對Rachel而言,曾經自己的高中朋友,現在自己在殘酷現實世界的保護人和好室友——出於感激,出於成長之後的同理心,出於友誼與愛。
或者說:
高中時Rachel是Monica的光。
劇集開始時Monica是Rachel的光。
彼此照護扶持,最後完成了成長,還成了姑嫂。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