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落基山脈心臟的深處,是一處二百萬英畝的野性空間。
它被起伏的峰巒環繞,仿佛與世隔絕。它蘊藏著地球上最多的寶藏,似乎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控制。
半年的時間,它冰天雪地。另外六個月,說不準它還會下雪。早上還是晴空,下午它也許會落雨。
註定,摸不透它的脾氣,也看不清它的全貌。
它是一座公園,也是一處荒野。人類與荒野在這裡建立關係,是1872年的三月。
它被承認,是一處非凡之地,是世界第一個國家公園——黃石公園。
原始的野性受到重視,這是最有價值的理念,是人類真正的覺醒。
三月是一個轉折點。
黃石公園的母熊睡了一個長長的覺,帶著它出生的孩子走出洞穴。
冬天開始準備為春天讓路。河水將再次流動,太陽將重新煥發活力。
儘管四月的雪還在下……
六月的初夏終於帶來一場巨大的party ,在黃石公園,一切欣欣向榮。
花草地上的植物,把陽光轉化成花蜜,引得一種蜂鳥從墨西哥飛來。
我也越過大半個地球來到此地。想看一看,雄性野牛為捍衛自己的後宮與情敵決戰,在盛夏里揚起片片塵土。
它們是生命的奇蹟,在幾十萬年前的冰河世紀就開始在這片荒野生存。
十一月,大雪開始一層一層的覆蓋荒野……
一月,深寒的黃石公園,夜晚是白天長度的兩倍。
二月,整個黃石公園奄奄一息。冬天仿佛不會結束,大雪仍在下。
零下四十度,草根深埋在厚雪之下。漫長的冬天,使這片土地成了美國最冷和最艱苦的地方之一。
而野牛依然頑強地搖晃著腦袋,將頭深深地埋在雪裡,嚼食草根。
活著,是一種奇蹟。
而現在,河水奔流、樹木蔥蘢、牧草滿地……。到處是成群的野牛,它們悠然地吃草。積聚多餘的精力,隨時準備與情敵開戰。
然而即便是六月的光陰,也極少看到成群的麋鹿。偶爾會看到一隻兩隻的走過,我懷疑它們藏在公園的腹地深處……
還有一次,我看到一隻熊呆在路邊,我坐的大巴車並沒有打算停下來。它一路的向前開……
跟團行走,是逼不得已。我未帶駕照,自己開不得車……
當然也有好處,用最少的時間,被熟悉路途者引領,走過一地又一地,在我腦間恍如一個個鏡頭閃過。
大稜鏡溫泉(The Grand Prismatic Spring)、調色板(Fountain Paint Point)、小餅乾(Biscuit Basin) 、牽牛花池(Fading Glory Pool)、城堡 (Castle Geyser)、老忠實間歇泉(Old Faithful Spring)、龍嘴(Dragon’s Month Spring)、海登谷地(Hayden Valley)、黃石下瀑布、上瀑布 (Upper and Lower Falls)、猛獁熱泉(Mammoth Hot Springs)、諾里斯間歇盆地(Norris Geyser Basin)、小火鍋(綠玉春)(Beryl Spring)……
黃石公園的熱泉,溫度是接近沸騰的恆溫,這裡是耐熱細菌的巨大殖民地。
沸騰的泉水從中間流出,泉水冷卻形成不同的溫度帶,每個不同的溫度帶成為不同的微生物聚落,所以泉水會呈現出奇特的顏色。隨著季節變化 ,隨著溫度不同而呈現不同。
人們認為人類地球上最早的生命,是從類似這樣的環境裡開始的。
「大稜鏡泉」是美國最大、世界第三大的溫泉。溫泉水中富含礦物質,使得水藻和菌落中帶顏色的細菌在水邊生存,從而呈現了藍、綠、黃、橙、橘、紅等不同顏色,因此得名大稜鏡。
其實,我看到的大稜鏡沒有像上述描述得這樣。它被一片霧氣縈繞,看不透也看不清全貌。
而明信片中刻入腦海中「大稜鏡泉」的形象,是在高處,在空中向下俯拍所得,得天時又得地利。
所幸,牽牛花池小,一眼飽覽全局。
它位於黃石公園的上盆地。泉水內含有各種金屬離子,在底角度光源的照射下,清澈的泉水更加湛綠透藍,金黃色的外緣更加鮮明,外加一道白色的花邊,猶如一朵夏日盛開的牽牛花。
它所呈現的色彩不如大稜鏡豐富,至少也應與大稜鏡有相通之處吧。
我掉進這樣的色彩里……,無限的沉下去……,希望時間可以靜止。
可當我坐在那裡,等著老忠實間歇泉的噴發,又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快一些。
我懷疑它並不守時。我望眼欲穿,心臟怦怦只跳,似乎要先於它跳出胸膛。
它終於噴薄而出。
驚呼!心臟驟停!水注沖向天空!白色閃亮的銀練,只李白可以描繪。
夏天開始變得乾燥。黃石公園面臨著一種危險。扭葉松森林像一個帶燃的火柴盒……
毀滅,可在轉眼之間。
一道閃電,將森林點燃。燒!野火!蔓延……
野火甚至可以燒到幾個星期之久。
大片燒過的樹林,在我眼前掠過。我驚奇之餘,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自然可以無限慷慨也可以如此無情。
這是神秘之手所為,人力不能及。
大自然就這樣,它有它的行事方式。
森林會重新生長,新的生命,會獲得機會。
正如黃石公園,每一處區域都有獨特的地貌、植被、動物。
西北的猛獁區,有華麗的熱台階區,多彩多姿;東北的羅斯福區,保留著老西部景觀,常有野生動物在此出沒;中部的峽谷區,包括大峽谷、各種瀑布和諾里斯間歇泉盆地;東南的黃石湖區,那裡湖光山色美如畫,是水生動物之家;西南的間歇泉區,間歇泉、溫泉、蒸氣池、熱水潭、泥地和噴氣孔在此遍布。
猛獁熱泉位於黃石公園西北,是世界上已探明的最大的碳酸鹽沉積溫泉。猛獁熱泉原有多個熱泉從山坡上一節一節地流下來,逐年累月形成了一個色彩豐富的階梯。但在 2002 年的一次地殼運動後,大部分熱泉停止了活動,猛獁熱泉也因此失去了顏色。
我站在風裡。風卷過猛獁熱泉乾涸的岩層。
若風是我的琴弦,我想再奏響,猛獁熱泉的水流,一節節地流下流遠……,
就像黃石的瀑布,流出峽谷。
黃石大峽谷,位於黃石公園東側。有上下兩處瀑布。下瀑布的落差更大,也更壯觀。我移換位置,想找到更好的觀察點,但總是不能窺其全貌。
很快,我的注意力被峽谷的色彩吸引了去。——驚艷的,無法描述的。
言詞無法描述。在這樣的色彩面前,手機也無能為力還原。
此時,眼睛,是唯一直達的利器。獲取、留存。
剛到美國時,一位朋友問我是否去黃石。
我答:
還沒確定時間,但是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