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丞相張商英居士

素行布衣 發佈 2023-11-30T04:32:29.088929+00:00

丞相張商英居士,兜率從悅禪師之在家得法弟子,字天覺,號無盡居士,四川新津人。張商英居士身材高大俊偉,豪邁負氣。十九歲那年,入京應舉,途中經過向氏家族。向翁前一天晚上夢見神人告訴他說「明日接相公。」第二天凌晨,張商英正好趕到這裡。向翁一見,頗為詫異,於是便殷勤招待。

丞相張商英居士,兜率從悅禪師之在家得法弟子,字天覺,號無盡居士,四川新津人。張商英居士身材高大俊偉,豪邁負氣。十九歲那年,入京應舉,途中經過向氏家族。向翁前一天晚上夢見神人告訴他說「明日接相公。」第二天凌晨,張商英正好趕到這裡。向翁一見,頗為詫異,於是便殷勤招待。向翁道:「秀才未娶,當以女奉灑掃。」張商英以應舉為由,謙辭再三。向翁道:「此行若不了當,吾亦不爽前約。」張商英見盛情難卻,便答應了,及第後,果然取了向氏之女為妻。

  張商英初任主簿。一日游僧寺,見藏經梵夾,金字齊整,裝璜嚴麗,怫然作色道:「吾孔聖之書,乃不如胡人之教,人所仰重?」

  回家後,張商英坐在書房裡,研墨吮筆,憑紙長吟,折騰到半夜,也不肯睡覺。

  他的妻子向氏招呼道:「官人,夜深何不睡去?」

  張商英於是便把自己闢佛的想法告訴了向氏:「正此著無佛論。」

  向氏應聲答道:「既是無佛,何論之有?當須著有佛論始得。」

  張商英一聽,頗為驚疑,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也就作罷。

  後來有一天,張商英拜訪他的一位同僚,看到同僚家佛龕上面放著經卷,便問:「此何書也?」

  同僚道:「《維摩詰所說經》。」

  張商英於是信手翻閱,當他看到「此病非地大,亦不離地大」這一處的時候,撫幾感嘆道:「胡人之語,亦能爾耶?」

  於是便問同僚:「此經幾卷?」

  同僚道:「三卷。」

  張商英於是便將該經借回家閱讀。

  向氏問:「看何書?」

  張商英道:「《維摩詰所說經》。」

  向氏道:「可熟讀此經,然後著無佛論。」

  張商英一聽,心裡感到很後怕,同時覺得妻子的話頗為奇異。

  從此以後,張商英對佛教深信不疑,並留心於祖道,隨有機會,即參學請益。

  北宋神宗在位的時候,因得王安石之推薦,張商英任監察御史。哲宗元祐元年(1086),張商英任河東提點刑獄。在任期間,他曾上清涼山朝禮,親見文殊菩薩化現空中。於是便塑文殊之像,供於奉山寺,並作發願文。此後,他還三次入山祈雨,三祈三應。一時朝廷上下皆知此事。

  元祐六年(1091),張商英調為江西漕運史。其間,他拜謁了東淋照覺常總禪師。常總禪師是黃龍慧南禪師之法嗣。常總禪師詰問張商英居士之所見處,發現他之所見與自己的證悟相符合,於是便給予印可。

  張商英後因按部(巡查部屬),路過分寧。在那裡,他曾召集五山長老於雲岩升座說法,兜率從悅禪師最後登座,出語驚人,將前面諸長老一併穿卻。張商英聽了,大為讚嘆,於是便隨從悅禪師入兜率院游觀。

  從悅禪師是寶峰克文禪師之法嗣,身材矮小,張商英早就聽人說過他非常聰明可人。他們一起來到擬瀑亭。張商英問道:「此是什麼?」

  從悅禪師道:「擬瀑亭。」

  張商英道:「捩(lie,扭轉)轉竹筒,水歸何處?」

  從悅禪師道:「目前薦取。」

  張商英正站在那兒思考,從悅禪師便道:「佛法不是這個道理。」

  過了一會兒,張商英便轉移話題,說道:「聞公善文章。」

  從悅禪師一聽,便大笑,說道:「運使失卻一隻眼了也。從悅,臨濟九世孫,對運使論文章,正如運使對從悅論禪也。」

  張商英曾經得到過東林常總禪師的印可,因此他對從悅禪師的話並不以為然。談話中間,張商英不時地稱賞東林常總禪師,可是,從悅禪師對東林常總禪師卻不認同。張商英於是借擬瀑亭為題,吟詩諷刺從悅禪師狂妄無知,其中有兩句道:

  「不向廬山尋落處,象王鼻孔謾遼天。」

  從悅禪師知道張商英還沒有徹悟,尚有疑滯在,所以並不在意。

  那天晚上,張商英便住在兜率院裡。

  此前有一天晚上,從悅禪師曾夢見有一日輪升天,被他用手捉住了。後來他把此夢告訴了首座和尚,並說道:「日輪運轉之義,聞張運使非久過此,吾當深錐痛劄(zha)。若肯回頭,則吾門幸事。」

  首座和尚道:「今之士大夫,受人取奉慣(被人奉承慣了),恐其惡發(擔心他發火,生了惡念),別生事也(又生出什麼對佛教不利的事情來)。」

  從悅禪師道:「正使煩惱(就算他起了大煩惱),只退得我院,也別無事。」

於是,那天晚上,從悅禪師便與張商英大談佛法。談至深夜,二人慢慢地談到了宗門中事這個話題。

  從悅禪師便單刀直入地問道:「東林既印可運使,運使於佛祖言教有少疑否?」

  張商英道:「有。」

  從悅禪師道:「疑何等語?」

  張商英道:「疑香嚴獨腳頌、德山拓(同「托」)缽話。」

  [香嚴智閒禪師「獨腳頌」云:「子啐母啄,子覺無殼。子母俱亡,應緣不錯。同道唱和,妙雲獨腳。」

  德山托缽的公案是這樣的:雪峰在德山作飯頭, 一日飯遲,德山擎缽下法堂。峰曬飯巾次,見德山乃曰:「鍾未鳴,鼓未響,拓缽向甚麼處去?」德山便歸方丈。峰舉岩頭全奯禪師。全奯禪師曰:「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在。」山聞,令侍者喚全奯禪師去。問:「汝不肯老僧那?」全奯禪師密啟其意。山乃休。明日升堂。果與尋常不同。全奯禪師至僧堂前,拊掌大笑曰:「且喜堂頭老漢會末後句,他後天下人不奈伊何!雖然,也只得三年活。」三年後,德山禪師果然示滅。]

  從悅禪師道:「既於此有疑,其餘安得無邪?只如岩頭言末後句,是有邪?是無邪?」

  張商英道:「有。」

  從悅禪師一聽,便哈哈大笑,獨自回方丈,關上門休息去了。

  被從悅禪師這麼一問,張商英此時方肯承認自己心裡原來並不踏實,尚有疑團在。因此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老想著這個公案,睡不安穩。到了五更,他下床小解,不小心踢翻了尿壺,一下子豁然大徹,猛然明白了岩頭和尚所說的末後句。於是便作頌曰:

 「鼓寂鍾沉拓缽回,岩頭一拶語如雷。

 果然只得三年活,莫是遭他授記來。」

  張商英此時不勝歡喜踴躍,趕忙穿好衣服,去敲方丈門,大聲喊道:「某已捉得賊了。」

  從悅禪師道:「髒在甚處?」

  張商英便默然無語。

  從悅禪師道:「都運且去,來日相見。」

  第二天,張商英便把自己所寫的悟道偈呈給從悅禪師。

  從悅禪師看後,便開示道:「參禪只為命根不斷,依語生解。如是之說,公已深悟。然至極微細處,使人不覺不知,墮在區宇。」說完便作頌,為他印證,頌曰:

  「等閒行處,步步皆如。

   雖居聲色,寧帶有無?

   一心靡異,萬法非殊。 

  休分體用,莫擇精粗。

  臨機不礙,應物無拘。

   是非情盡,凡聖皆除。

   誰得誰失,何親何疏?

   拈頭作尾,指實為虛。

   翻身魔界,轉腳邪塗。

  了無逆順,不犯工夫。」

  [從悅禪師所說的「參禪只為命根不斷,依語生解。」,正是參禪人,尤其是知見深厚的人,最容易犯的一個大毛病。多少人因為依語生解而當面錯過了自己的本來面目。真學道者當於此處痛切反省!]

  張商英讀完從悅禪師所寫的偈頌,感激涕零,於是邀請從悅禪師至建昌。途中,張商英對自己的心念一一伺察,並作十頌敘其事,從悅禪師亦作十頌酬之。此是北宋哲宗元祐八年(1093)八月間的事。

  徽宗崇寧年間(1102-1106),張商英官至尚書左丞,其間因遭蔡京詆毀,一度被貶。蔡京罷相後,商英被重新起用,先後任資政殿學士、中書侍郎、尚書左僕射等職。後因幹練有為,整治有功,為同僚所忌,被排出京師,安置于衡州。

  張商英居士在荊州的時候,與圓悟克勤禪師有過一段法緣。

  一日,克勤禪師造訪張商英居士,大談《華嚴》宗旨,云:「華嚴現量境界,理事全真,所以即一而萬,了萬為一,一復一,萬復萬,浩然莫窮。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卷舒自在,無礙圓融。此雖極則,終是無風匝匝之波。」

  張商英聽了,不覺移榻近前。

  克勤禪師講完這段話之後,便問:「到此,與祖師西來意是同是別?」

  張商英道:「同矣!」

  克勤禪師道:「且得(只是、可是)沒交涉!」

  張商英被克勤禪師否定之後,面帶慍色。

  克勤禪師並不在意,繼續點撥道:「不見雲門道,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猶是轉句,直得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向上全提時節。彼德山臨濟豈非全提乎?」

  張商英這才心悅誠服,連連點頭稱是。

第二天,克勤禪師又談起理法界、事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等四法界。當談到理事無礙法界時,克勤禪師便問:「此可說禪乎?」

  張商英道:「正好說禪。」

  克勤禪師笑道:「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還是落在理事等名相差別當中),蓋法界量未滅。若到事事無礙法界,法界量滅,始好說禪。如何是佛,乾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淨偈曰:

  『事事無礙,如意自在。

   手把豬頭,口誦淨戒。

   趁出淫房,未還酒債。

   十字街頭,解開布袋。』」

  張商英聽完這一段開示,如醍醐灌頂,讚嘆道:「美哉之論,豈易得聞乎!」

  除了圓悟克勤禪師之外,張商英還親近過大慧宗杲禪師。

  北宋徽宗宣和四年(1121),張商英將宗杲禪師請到自己的府第西齋供養,朝夕相談甚歡。

  張商英一日告訴大慧宗杲禪師說:「余閱雪竇拈古,至百丈再參馬祖因緣,曰大冶精金,應無變色。投卷嘆曰:『審如是,豈得有臨濟今日耶?』遂作一頌曰:

 『馬師一喝大雄峰,深入髑髏三日聾。

 黃檗聞之驚吐舌,江西從此立宗風。』

  後平禪師致書云:『去夏讀臨濟宗派,乃知居士得大機大用,有求頌本』。余作頌寄之曰:

 『吐舌耳聾師已曉,捶胸只得哭蒼天。

 盤山會裡翻筋斗,到此方知普化顛。』

  諸方往往以余聰明博記,少知余者。師自江西法窟來,必辨優劣,試為老夫言之。」

  大慧禪師道:「居士見處,與真淨(克文)、死心(悟新)合。」

  張商英道:「何謂也?」

  大慧禪師於是舉真淨禪師的偈頌云:

 「客情步步隨人轉,有大威光不能現。

 突然一喝雙耳聾,哪吒眼開黃檗面。」

  接著又舉死心禪師的拈提云:「雲岩要問雪竇,既是大冶精金,應無變色。為甚麼卻三日耳聾?諸人要知麼?從前汗馬無人識,只要重論蓋代功。」

  張商英聽完宗杲禪師的提舉,拊幾讚嘆道:「不因公語,爭見真淨、死心用處?若非二大老,難顯雪竇、馬師!」遂述偈曰:

 「馬師喝下立宗風,嗟我三人見處同。

 海上六鰲吞餌去,棲蘆誰更問漁翁。」

  張商英卒於宣和四年(1121)十一月。臨終有偈曰:

 「幻質朝章八十一,漚生漚滅無人識。

 撞破虛空歸去來,鐵牛入海無消息。」

 言畢取枕頭擲於門上,聲如雷震。眾人探視,已去矣。

  張商英生前撰有《頌古》及《護*輪》行於世。

  據明雲棲袾宏《往生集》中記載,張商英曾有淨土發願文云:

  「思此世界,五濁亂心,無正觀力,無了因力。自性唯心,不能悟達。謹遵釋迦金口之教,專念阿彌陀佛,求彼世尊願力攝受,待報滿時,往生極樂,如順水行舟,不勞自力而至矣。」

  從此發願文可見,禪淨雙修,以淨為歸,在北宋後期佛教界,已成為時代之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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