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兵手榴彈滑落冒煙的一瞬間
鄭光權
1986年8月，我從昆明陸軍學院畢業後分配到成都軍區守備第2師下轄守備第4團1營3連，任第2排排長。連隊駐守在雲南省紅河州河口縣檳榔寨，連長韋文彪，指導員陳民彬，副連長伍永祥。第3連是中央軍委授予榮譽稱號的「董存瑞式的戰鬥英雄」李成文生前所在連，連隊具有勇敢頑強、團結奮進的光榮傳統和戰鬥作風。第2排又是李成文生前所在排。我任第2排排長，既感到無上光榮，也感到責任重大。
1989年3月，守備第2師組建新兵訓練團，團部駐紮在紅河州蒙自縣螞蟥村守備第2師教導大隊。我們守備第4團的訓練機構和新兵組成新兵團第1營，營長羅會忠，教導員閻桂芳，營部駐紮在蒙自縣土官村教導隊訓練基地。我奉命抽調到新兵團第1營，任第1連1排排長。新兵第1連連長朱煥敏，指導員孟開貴。全連共有3個排12個班，每個班10名新兵，共120名新兵。
按照新兵團的《新兵訓練計劃》，1989年度新兵集訓，時間短，任務重，內容多，困難大。我按照上級要求，嚴格落實訓練計劃和訓練安排，在第1班班長熊德楓、第2班班長段勇、第3班班長黃明昌、第4班班長劉文慶等幾位老兵的鼎力支持下，帶領全排圓滿完成了各項訓練科目。
大約5月下旬，我們連隊組織新戰士手榴彈實彈投擲。手榴彈實彈投擲場由新兵團團部設置，位於紅河州箇舊市大屯鎮官家山的一個山坡上，坡度大約有30度。山坡呈東西走向，東面低西面高，東面是山腳西面是山頂。在山坡半腰，開挖了一個約2米長、1米寬、0.8米深的土坑，作為投彈掩蔽部。投彈手背靠西面，將手榴彈投向東面山谷。
連長朱煥敏帶著文書、備彈員和發彈員等人員，在掩蔽部左後側約5米處隱蔽，朱煥敏連長負責組織指揮整個實彈投彈。指導員孟開貴負責組織部隊在投彈場後方約50米的集結地域待命，按照連長的口令依次命令投彈手進入投彈位置。文書負責記錄投彈成績和彈藥消耗量，備彈員和發彈員根據連長的口令負責準備手榴彈和發放手榴彈。我擔任投彈地段指揮員，在掩蔽部裡面，具體負責指揮投彈。每個新兵投彈手將手榴彈投出後，我和投彈手迅速蹲下隱蔽在土坑內，聽到爆炸聲後站起來，再換下一位投彈手進入掩蔽部投彈。
全連共有120名新戰士，按照從第1排的1班、2班、3班、4班，第2排的5班、6班，7班、8班，第3排的9班、10班、11班、12班的順序，逐班逐人實彈投擲。投彈進行了約1個小時，大約投了50多人。多數新戰士投彈成績都比較好，也有個別新戰士投得不太好的，手榴彈投擲後最近的爆炸點距離掩蔽部只有5米多點，還有沒按要求向左右投偏了的，不過總體還算順利進行。
輪到第2排5班新戰士王勝利了。王勝利按要求進入了掩蔽部後，站在我的右側。按照連長的口令，備彈員將手榴彈後蓋打開後交給我，我將手榴彈拉環套在王勝利的右手小拇指上，將手榴彈交到他的右手中，要求王勝利按平時訓練時的動作要領，面向山谷方向，將手榴彈投入山谷中，同時下達了投彈命令。
天下著小雨，寒氣讓人身上發緊。王勝利第1次投擲實彈，心情過於緊張，在聽到投彈命令右臂向後引彈的時候，手一松，手榴彈滑落進我倆隱蔽的土坑內，手榴彈拉環還套在他手指上。
這時引線已拉響，手榴彈在3.7秒後就會爆炸。
冒著白煙的手榴彈距離我的右腳5公分左右。我想都沒想，右手一把抓住王勝利腰間的人造革寬腰帶，左手抓住他的左肩，將王勝利提起來推出掩體並喊「臥倒！」緊接著我左手按住掩蔽部土坑邊緣，兩腳蹬地一躍而出，臥倒在地。
我剛臥倒，就聽身後「轟！」的一聲，手榴彈爆炸了。我回頭一看，好險哪！掩蔽部里藍白色的濃煙瀰漫，我的左腳跟部距離掩體的邊沿只有不到20公分。我再看看王勝利，他臥倒在我的前面10多公分處。
我急忙爬過去，檢查他身上，並問他：「受傷沒有？」王勝利告訴我：「沒有。」
我把王勝利扶起來。王勝利臉色蒼白，全身發抖，話都說不出來。
在手榴彈滑脫爆炸時，朱煥敏連長和文書、備彈員等人員全部臥倒隱蔽。這時都爬起圍攏過來，看到新戰士王勝利和我都沒有受傷，大家萬分慶幸。
這天，新兵團團長李金礦剛好到我們連隊檢查投彈工作，他在部隊集結地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手榴彈爆炸後，李金礦團長來到還在冒煙的掩蔽部土坑邊上，他說：「這個排長反應很快，處置果斷，應該記三等功」。
朱連長命令第5班班長先將王勝利帶到部隊集結地休息，手榴彈實彈投擲繼續進行。我又站到掩蔽部里現場指揮，直到120名新戰士全部安全順利投彈完畢。
此事上報到了守備第2師黨委、首長。臨危之際，捨己救人，而且倆人毫髮無傷，師黨委對此高度重視。根據首長指示，師政治部宣傳科安排攝像人員來到我連，並組織我們回到現場，拍攝了我搶救新戰士的模擬錄像。師黨委常委一班人認真觀看並審查，確認了我搶救新戰士的真實性。
不久，經守備第2師黨委研究，報雲南省軍區黨委批准，1989年6月19日，給我榮記二等功一次，並在雲南省軍區部隊範圍內進行了通報。
由於我果斷正確的處理，保證了我和新戰士王勝利生命安全無恙，杜絕了一起嚴重訓練事故的發生。此次事故能夠倖免，最根本的是我嚴格按照操作規程組織實施。按照原先的預案，從我將手榴彈交到新戰士手裡到手榴彈從王勝利手中滑落地面全程，我的視線始終隨著手榴彈移動。在手榴彈從王勝利手裡滑落的一瞬間，我就做出快速反應：我沒有去撿四處跳動亂滾的手榴彈，而是只用了大約1秒鐘時間將王勝利推出掩體，我跟著躍出掩體，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儘管我的左腳距離掩體邊沿不到20公分，但是厚厚的土層把我們與0.8米土坑底部爆炸的手榴彈隔開了，彈片都射向了深坑四面的土層里，鑽不進我們身上。
王勝利沒有受傷。我躍出掩蔽部時，左手撐著土坑邊緣擦破了一點點皮，算是個紀念吧。
（圖片除署名者外，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