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甲 在終年盛夏的南洋

南方人物週刊 發佈 2023-12-02T05:28:01.732525+00:00

馬六甲河兩岸,遍布著咖啡館和小酒館馬六甲更像一個載體,它已經不依附於任何文化,可也因此,找不到具體的鄉愁。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文、圖 / 南方人物周刊特約撰稿 吉普賽 編輯 / 楊靜茹 rwzkyjr@163.com去馬六甲之前,對這座城市的想像來自郁達夫。

馬六甲河兩岸,遍布著咖啡館和小酒館

馬六甲更像一個載體,它已經不依附於任何文化,可也因此,找不到具體的鄉愁。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

文、圖 / 南方人物周刊特約撰稿 吉普賽

編輯 / 楊靜茹 rwzkyjr@163.com

去馬六甲之前,對這座城市的想像來自郁達夫。1938年作家到新加坡工作,太平洋戰爭後被迫流亡。在馬來西亞,他只寫過兩篇散文,一篇關於檳城,另一篇關於馬六甲。「在長年如盛夏,四季不分明的南洋過活,記憶力只會一天一天地衰弱下去。」讀到這篇文章時,我剛從四季分明的江南到一年有10個月都是夏天的香港,失去了原先衡量時間的刻度,與郁達夫也有了一點遙遠的共鳴。我很好奇,在南方的南方,記憶真的會因為無法更迭的四季而變得粘稠嗎?

到馬六甲是4月中,天很熱,汽車站有一股食物餿掉的氣味。我們預訂的民宿在雞場街附近,打車前往只需要7馬幣(約合人民幣10元),大概中午是休憩時間,路上行人很少,白晃晃的陽光、街邊長長的廊橋和時不時出現的繁體字,總讓人覺得身處真空:馬六甲不是一個地名,而是一段時光。

雞場文化老街坊的一家二手書店

民宿一樓是一家當地特色娘惹菜餐廳,當天歇業,老闆過了很久才來開門。他六七十歲,亞洲面孔,穿著寬鬆的白色工字背心,牆上貼著對聯,屋裡有五斗櫥和上海三五牌老式掛鍾。我以為他是過去幾十年才移民過來的,沒想到他一口流利的英文,說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多少代了。家裡的這些物件也沒有特殊意義。剝離了與中國舊時代相關的語境,在這裡,它們只代表一種審美與想像,一種可能存在也可能已經不存在的藕斷絲連。

民宿天井

我們在一家海南餐廳吃了午飯,接著便往雞場文化老街走。馬六甲河把這座城市切割成了兩半,一半是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老城,一半是永旺購物中心和英雄廣場。河流也已經被塑造成了景觀的一部分,袖珍的碼頭有遊客起落,遊船激起浪花,坐在岸邊咖啡館和小酒館的人們便隨之歡呼。

娘惹菜,中國菜系和馬來菜系的融合

這樣的休閒作派,不像華人世界的產物,反而更像16、17世紀葡萄牙與荷蘭殖民主義的遺留。16世紀,葡萄牙占領馬六甲,在東西方的航運版圖上,這座城市來到了前所未有的矚目位置;17世紀,荷蘭占領馬六甲,1635年,荷蘭封鎖馬六甲海峽的貿易;到18世紀,馬六甲在東南亞的商業地位已經蕩然無存。

現在沿著馬六甲的河濱步道走,仍然能看見當年荷蘭占領馬六甲之後為加固防守而建造的堡壘。而當歷史的塵煙散去,馬六甲似乎更像一個載體,過去它不曾自決命運,如今它變成了一個容器:東方的、西方的、古老的、現代的……它已經不依附於任何文化,可也因此,找不到具體的鄉愁。

通往海邊的路

我們決定沿著馬六甲河往海邊走。離開鬧市區,河流越來越寬,人也越來越少。在河流的入海口,有一個廢棄的旅館和一大片沙土,沙土上有一些低矮的樹和一群黑色的鳥。朋友說,這非常像電影《無依之地》中的場景,離開、遺忘,帶著某種永恆的虛無與惆悵。我們走去了海邊,天陰陰的,海水不藍也不美。沙灘上有不少人類生活過的痕跡,一雙完整的拖鞋、塑膠袋、啤酒瓶、帽子。

傍晚時分,我們往回走。起風了,隔著馬路,我看見一幢破敗的老樓陽台上,風正把衣服吹得東搖西晃。我說,這很像一個懸念故事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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