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京東物流當「牛」:一天搬貨12小時,收入220

金融界 發佈 2023-12-06T03:33:46.343856+00:00

幾聲響動,那輛載著一噸多燕京啤酒、列印紙和生鮮泡沫箱的地牛在下坡的瞬間歪向一邊,拉地牛的中年男人反應不及,一人多高的貨物登時倒了一半,摔在被北京六月最熱一日、被太陽蒸烤了一天的水泥地上。

「嘩啦!嘭!」幾聲響動,那輛載著一噸多燕京啤酒、列印紙和生鮮泡沫箱的地牛在下坡的瞬間歪向一邊,拉地牛的中年男人反應不及,一人多高的貨物登時倒了一半,摔在被北京六月最熱一日、被太陽蒸烤了一天的水泥地上。

還好,所有快遞包裹都打包得足夠結實,從表面上看不出什麼損傷。但耳邊還是傳來劃破空氣的暴喝——

「你他媽還能不能幹了!不能幹馬上給我滾!」

喊話的大個子國字臉,皮膚黝黑,上半身穿著一件綠色反光馬甲,背後寫著他的「title」——車隊臨時工現場管理。拉地牛的男人俯下身子,一聲不吭,和旁邊幾個一起來做零工的女工友七手八腳地把貨物重新擺回車上。

這時,我拉著的地牛還是空的。地牛是一種小型的推車,有液壓升降功能,可以像叉車那樣把叉子伸到貨盤下面,再像汽車千斤頂那樣把貨盤托起來,離地有三四厘米的空隙,就可以拉走一噸以上的貨物。還沒開工,就不小心被地牛的鐵槓刮到了腳踝,只能一步步走向分給我的分揀口。

2023年的618之前,我來到京東位於北京大興南六環外的一間快遞分揀中心,試圖通過做快遞中心的拉貨臨時工,從一個最底層甚至最外圍的打工人視角,來還原這家自建物流近20年的企業,在送快遞這件事上的一些運作細節。

時間在別處

我是在58同城找到這份「地牛」工作的。電話那頭的廊坊大姐很熱情,告訴我工作時長12個小時,中間有休息。要求也不高,不認字都沒關係,只要認識數字和字母就能來。快到集合上工的時間,她還不斷給我打電話、發微信,問我到了沒有。

招募臨時工的是一個勞務公司,通常名叫「xx人才」。它們把人從四面八方招來,套上一件透著汗味的紅色反光馬甲,人就變成了可以出售給用人單位的標準化勞動力。

下午六點多,我和四十多個工友排好隊,站在京東分揀中心的門口,等待進廠。我上的是晚班,名義上的工作時間是晚上7點到第二天早上7點。但58同城招我來的廊坊大姐告訴我,最晚6點半就要趕到這裡排隊了。

在安檢進「廠」之前,第一件事是發紅馬甲,第二件事是收手機,要麼交給勞務公司,要麼存到附近的柜子里。包括手錶等一切可以顯示時間的東西,都不允許帶進廠。在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我很多年來第一次經歷不知現在是幾點的狀態。人是活在時間裡的動物,突然失去時間感,給人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像是航行在海中,突然遭遇了指南針失靈。

夕陽落到倉庫另一邊的時候,所有人的安檢終於完成,一位保安頭目模樣的男人把臨時工們集合到一起,排成一個方陣,開始訓話——大都是和安全有關的注意事項,比如只能走員工通道、不能脫下反光背心、抽菸要去外面之類。隨後,一群人排成一隊,前往分揀車間。

這個分揀中心相當大,擁有五六個規模龐大的庫房,我們要去的只是其中一個分揀流水線。正式開工前,勞務工頭帶著每個人去打卡機前通過人臉識別打卡,再給每人發一瓶藿香正氣水。

「天氣太熱,誰受不了了就趕快喝藿香正氣水」,他補充道,「一仰脖就悶了。」

等工頭給每個人打完卡,日光已經徹底暗下去,這是屬於夜班的世界。後來我才知道,打完卡的時間是7點半,「12小時工作制」是從7點半開始計算的。

穿著綠馬甲的「臨時工調度」走過來,給我們的反光背心上貼上不乾膠標籤。我身上的標籤寫著「F08、F11」,意思是我要負責這兩個撿貨口的所有貨物,用地牛拉到對應的貨車上。

每個貨車,對應的是一個營業部。也就是說,這座城市裡某兩個京東營業部在明早之前收到的所有貨物,都要過一遍我的手,由我從分揀口拉到貨車邊。

失去時間概念的大貨倉里,權力關係依然存在。上工前,綠馬甲作最後的交代:「聽好了,只有我們後背寫著臨時工調度的人讓你們幹活,你們才能幹活,其他人安排你們幹什麼,都不好使。」

他頓了頓,又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於是強調道,「每個人的地牛一定要看好,不要借給別人。弄丟了一輛地牛三千塊錢,現場拿手機掃給我。」

看著叉車不斷將貨物抬起、運走,一想到地牛和叉車的功能其實差不多,但是純人力驅動,「我們這就是人肉小叉車啊」,我對身邊的小哥感嘆。「沒錯,百公里三個饅頭。」小哥是00後,熟練地接住了我的玩笑。還沒開工,他就脫下了上半身的短袖,光著膀子套上了半透的反光背心。

歌聲和轟鳴

和我想像中的快遞工廠——安靜,只有機器人往返穿梭;乾淨,柔和明亮的燈光照亮同樣不染一塵的地面——不同,那種理想的環境,可能只存在於這座快遞分揀中心一街之隔的京東亞洲一號物流中心,而這裡是另一個世界。

快遞流水線轟隆不停,飛轉的馬達帶動著傳送帶,將一個個快遞從遠處運過來,突然方向一轉,快遞撲通一下掉入分揀口,再由分揀工人把快遞拿出來,儘可能整齊地碼放在貨盤上,等著「地牛」過來運走。

只要流水線一開動,整個車間就淹沒在它的噪音里。一旦某個分揀口堆積的快遞超過一定數量,就會觸發報警,黃燈開始閃爍,喇叭發出尖利的報警音,時刻準備扎破每個人的耳朵。如果不能快速拿走堆積的快遞,報警持續一段時間後,車間管理員就會找上門來。

我要負責的分揀口一共有四個,其中兩個是自動口。「對接」我的分揀員一男一女,男生今年還不到20歲,也是618期間被雇來的臨時工,但不是我們這樣的日結工,他需要在這裡工作小半個月,每天的工資竟然比我們還要少20塊錢。

他看我使用地牛還不是很熟練,一把拉過我的地牛,絲滑地把鋼叉伸進了貨盤下面的空隙中,猛壓幾下手柄,就把貨盤抬離地面,時間不過三十秒。但半分鐘沒顧上分揀口,其中一個口的快遞很快就堆得老高,他只好放棄和我搭話,急匆匆地去把快遞搬下來,碼放到對應的貨盤上。

另一個分揀員大姐個子不高,但似乎力氣不小,在流水線一側的四個分揀口來回巡視。像過去的紡織工人,在紡紗機前面來來回回,接上斷掉的紗線。

我是專門拉地牛的,不用管分揀工作。在等待貨盤堆滿的幾分鐘,我竟然收穫了片刻的清閒。分揀員小伙子問我是哪裡人,我說河北,不出所料,這兩位分揀員都是老鄉。高度重複的肢體動作,讓人渴望用言語找到喘息的自由,我們很快聊了起來。

「我媽老是激我,怎麼還不出去工作,我一咬牙就來了這邊。」小伙子說;「我是過年之後,在家躺了半年,」大姐說,「在老家找不到工作,聽說快遞招人來試試。」

談到未來,兩個人異口同聲——「幹完這幾天,以後再也不來了,熱得難受。」夏夜的分揀車間裡,即便四面透風,也沒有一絲涼氣。在不算長的人生里,我第一次清晰地理解了語文老師曾經講的「通感」是什麼意思,轟隆作響的流水線明明不會帶來氣溫的升高,卻能帶來無盡的燥熱。

人工分揀的分揀口更是難熬,需要工人用掃碼器一個個掃描快遞,再把快遞分揀出來,一切都靠純人力。這裡用的工人全都是「正式工」,也就是穿著京東工服、直接由京東發工資的工人。他們把音樂的聲音調到最大,最受歡迎的是《愛如火》《最炫民族風》和《站在草原望北京》,這些歌有微妙的相似感,節奏統一,鼓點清晰,足夠強烈,再柔緩一分,都蓋不過車間裡的噪聲。

但有一樣東西是無法靠音樂屏蔽的,那就是車間裡不間斷的閃光。流水線上,幾台機器不斷發出白熾的高頻閃光,像是一顆顆接連炸開的閃光彈。後來我才知道,這種機器叫做「多面掃」,能藉助強光掃描快遞箱的多個面,只要任意一面貼好快遞條碼就可以識別出來,能夠代替人工掃碼。

強光、噪聲和悶熱,讓人本能想要逃離這裡。和我一起拉貨的重慶老哥,開始懷念起以前打工的生鮮庫房。「那裡只有幾度,夏天都要穿長袖。」

「你也來當『牛』啦?」

貨盤裝到一米多高,我擔心拉不動,就讓分揀工停下,拉起地牛往車庫走去。貨物重心不穩,我不能加速也不敢減速,不敢拐急彎,只能一步步往前挪動。

「你也來當『牛』啦?」做臨時工的工友們也有彼此認識的,他們互相打招呼,稱對方為「牛」。拉著地牛往前挪動的我,越發感覺到用「牛」來形容這個工種十分形象,人走在前頭,雙手背在後頭,就像一頭拉著滿車貨物向前走的老黃牛。

從分揀口到車庫的路不是平的,有一個上坡,一個下坡。下坡是翻車的高發地,只要車輪角度稍微傾斜,就有可能翻車,重新裝貨是件相當折磨人的工作,萬一摔壞了什麼,還可能要自己承擔損失。我每次下坡都小心翼翼,由拉改推,一點點把地牛蹭到平地上,再喊上負責推車的工友,緩緩把地牛推上車庫的坡道。

直到把地牛推到貨車邊,這項工作才算完成,接下來交給叉車師傅,由他們把貨盤抬到貨車上,把車廂填得滿滿當當才會發車。之後,另一輛貨車會開過來,接替它的位置,周而復始。

這樣的來來回回,我往返了就有上百趟。從一開始的輕輕鬆鬆,四肢靈活地避開貨車,到後來幾乎走不動路,看到倒車的叉車也不知道躲閃。由於不知道時間到底流逝了多少,總覺得似乎也沒過去多久。

汗水開始從各個地方湧出,其中一些流進眼睛裡,刺得人睜不開眼。我身邊的工友們也好不到哪裡去,下坡上坡時重心不穩翻倒在地上的貨物越來越多,一箱罐裝燕京摔破了,啤酒的香味四溢;一箱西瓜摔爛了,流出粉紅色的湯汁......

我開始不停地喝水。我是第一次來,沒經驗,不像那些日結老手,一人拎一個塑膠袋,裝著毛巾、水和小麵包。車間的一角有自動售貨機,只支持微信人臉支付,給我們這些沒有手機的工人使用。

售貨機賣貨的速度,比我想像中快得多。一開始,售貨機還能買到和其正涼茶之類5元以下的飲料,我喝完了涼茶,拿著瓶子捨不得扔,不斷找飲水機接水喝;很快,5元以下的飲料就絕跡了,我只能買到6塊5的紅牛;再後來,柜子里所有的飲料都被搶完了,空空如也地躺在角落裡。

另一樣東西很快滿了,那就是廁所。為了洗去眼睛裡流進的汗水,我拉著地牛去了廁所。想著「丟車罰3000」的警告,不敢離地牛太遠,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廁所。

一層車間近千名工人同時開工,但廁所只有兩個坑位,我去的時候,已經被衛生紙和排泄物堵到漾了出來,地上髒污一片,滿是黑色的水跡。還好,我感冒剛好,聞不到太多味道。洗臉的時候,我的頭腦中滿是創始人視察員工宿舍的畫面,那間住了十幾位「兄弟」的宿舍被保留下來,當作「恥辱」來驚醒後人,也提醒人們這家公司是如何重視員工福利。

這間廁所,也會被有朝一日保留下來嗎?上廁所的不止我們這些臨時工,一大半都是京東物流的「兄弟」。

半夜,現場管理讓所有人停工,點名,以防有人中途跑路,造成現場的人手不足。還好,絕大部分人雖然累到不行,但還在堅持。

相比剛上崗的時候,後半夜流水線的速度大為加快,我再也不能守著地牛等分揀工慢慢把它裝滿,只有一次次拉著它往返於兩個車和四個分揀口,把得力的列印紙、ROG的電腦、東方甄選的荔枝、蔚來寄給用戶的端午節禮物,甚至某個修理廠買的固特異輪胎,拉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臨時的工友

「兄弟們再加把勁,貨馬上就撿完,還有半小時流水線就停機!」

現場管理綠馬甲拿著黑色的大喇叭,向著「牛」們喊話。但同樣的「半小時停機」的喊話,我已經是第二遍聽到了。剛開始和工友們目光交匯,兩人還會相視一笑;到了這個時候,時間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東邊天色已經微微發亮,空氣中有了露水的味道,沒有人再用眼神交流——累到發蒙,是每個「牛」的共同特點。

又是一車輪胎,上坡的時候,我快要喘不過氣來,後面推著走的女工友也快沒力氣了。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戴上了痛苦面具,表情難看。我突然想起,豆瓣上的「輕體力活」小組是如何描繪體力工作的——不用動腦子,像個機器一樣干就完了。可到了我這裡,「輕體力活」的幻夢被瞬間戳破,沉重的地牛讓我每一步都邁得很難。

真的存在輕體力活嗎?這裡的工友大都不是第一次出來工作。重慶老哥,之前幹過莆田鞋廠;河北小哥和大姐,幹過電子廠;留著小黃毛的甘肅小哥,之前幹過工地;年過半百的北京南城口音大爺,在這裡幹了五年多臨時工......

每個人的經歷都不相同,但每個人都告訴我,只要是體力活,就沒有輕鬆一說,除非投機取巧。但工作量是不變的,一個人少干一點,他少乾的就要被其他工友補上。在體力活的江湖裡,這種行為會遭到全體工友的指責。

比如我發現,負責推車的幾位女工友,其中一個就略有偷懶,喜歡躲在角落裡搓手、喝水。同樣負責的推車的女生,很快向她投來鄙視的眼神,一位年紀大些的,直接呵斥她,「為什麼不過來幫忙」「推車倒是別鬆手啊」,讓那位女生很是尷尬。

體力活的江湖裡,是不存在性別的,不論男女,只要拉地牛的都是「牛」,分揀員也是一樣,現場管理不會因為性別的緣故,給女性分配比較輕的工作量。和男性一樣,幾位「牛」大姐也在賣力拉著以噸為單位的小車,生生熬到了天亮。

終於,流水線黃燈齊閃,發出整齊的嗶嗶聲,最後一件快遞被分揀完畢。不論是人工線的京東員工,還是自動線的臨時工,都齊齊發出一陣歡呼聲。對於這個車間來說,這是最普通的一天。但對於所有工人來說,終於可以看到休息的希望了。

伴隨著晨光,這個夜班最後一批京東快遞貨車開始出發。這時,我並不知道是幾點鐘,只看見太陽還沒有升上圍牆。這些貨車要趕在早高峰之前上路,幾十公里外的營業部和快遞員正在等著他們,把快遞送往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

送走快遞車,有緣工作一場的工友們終於有了坐下休息的機會。有人想辦法問了一下時間,不到六點,離能打卡下班的的七點半還有快2個小時。管理臨時工的綠馬甲收好了大家的地牛,不知去哪兒休息了,工頭也還沒來,大家各自找紙板躺在陰涼的地方,等待著下班打卡。

「要我說,今年618比往年差遠了,貨太少了。」北京大爺是這裡工作經驗最豐富的人,最近的幾個618他都在。我上一次聽到對今年618規模縮水的評價,還是在一位「媒體老師」的嘴裡。

「是啊,現在買東西的人沒多多少,賣貨的平台太多了。」一位東北老哥分析,他以前是機械廠的正式工人,「快手、抖音、拼多多都在賣貨,人家不一定來京東買。」

北京大爺開始懷念之前的618。「主要是吃得好」,他說,「618那天京東管一頓飯,臨時工也能吃,那頓飯是真不錯。」

重慶小哥曾經是京東物流的正式工,工作地點就在路對面的亞洲一號。「京東正式工給上五險一金,有小組提成、全勤獎,將來可以領北京的養老金。」小哥給大家解釋,「北京的養老金是全國最高的。」但他沒有堅持做下來,「太累,不自由,不像日結,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休息,請假也沒人管你。」

「要我說京東物流還是不錯的,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兒。」北京大爺補充,「我們就干『牛』的活,別人指揮不動我們,不會讓我們干分揀、裝車啥的。」「是啊,人家也不會讓我們工作完了再干保潔,幹完了擦地都是京東正式工擦的。」東北老哥回想起老家工廠的場景,「我們正式工當時覺得就是比臨時工高人一等,擦地掃地的活都扔給臨時工幹了。」

他很後悔,「都是打工的,誰和誰有啥不一樣啊。」

「京東這活還算輕的!」黃毛甘肅小哥告訴我,他以前在德邦物流幹過小半天,看到地上有個巨大的塑膠袋子,以為是被子棉花,一腳踢過去腳疼得要哭,打開一看全是鐵塊。「德邦全是這種東西,根本沒法搬。」於是他馬上「跑路」,只堅持了不到半天,連工資也沒要。

我告訴他,京東已經把德邦收購,現在是一家了。

他沒有說話。之後,他湊過來和我說,他想以後去開滴滴,「起碼空調吹著,也沒人管,我一個朋友跑了十天,就把一個月7000多的車租掙回來了」。就在頭天晚上上班之前,他和朋友去滴滴公司面試,對方要求他們拿5萬塊押金(後來我查過,無車司機的押金是1萬),他覺得太貴,沒敢交,也不想白過一天,晚上就來京東快遞幹活了。

終於熬到了7點半,勞務公司的工頭帶領大家一一打卡、走回入口、安檢、發手機、結算工錢。這一天的收入是220元。新的班次即將開啟,下班的人和上班的人,在路上交匯,朝兩個方向走去。

在路上,我聽到一個上工的臨時工——也是拉地牛的女「牛」和她的同伴對話,大概是在討論工作期間能不能休息。

「你放心吧,幹活哪有不讓休息的,」她補充道,「京東是國企,還能緊到把人累死不成?」

人流中的交匯太過短暫,我沒看清她的樣子,也沒有去糾正她。

本文源自刺蝟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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