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庸
邁過因疫情未能舉辦的2022年，上海國際電影節時隔兩年終於如期回歸。
重新啟程的上影節，依然相當熱鬧。開閉幕式，和兩場外部舉辦的電影夜活動都星光璀璨，熱門影片展映場次一票難求，幾場論壇、大師班人滿為患，「數字影視體驗展」的XR等體驗區也頗受關注。六月的上海，讓熱愛電影的人們總算有了再度相聚的理由。
但在如六月盛夏般高熱的氛圍之下，影視行業的寒冬也還未完全遠去。過往上影節期間各大公司爭相舉辦的片單發布會，今年僅剩兩家公司仍有舉辦，傳統的單片發布會也僅有兩場。往年主打大鳴大放的論壇單元，今年也顯得冷靜，乃至有些焦慮，後疫情時代行業不及預期的恢復進程，讓電影人們容不得過分樂觀。
在上影節各單元中，雲集了上百家國內外展商的電影市場單元，雖不算是最受關注的單元，但可能是最能直接反映今年電影節「盛夏與寒冬同在」境況的單元。活躍在產業鏈各端前線的從業者們在此齊聚，處境卻各不相同，有人歡喜有人憂。展商數量和展會規模看似不差，但比起往年卻明顯縮水，市場人流量也遠未企及全盛時期。好在科幻、AI、海外等本次市場的關鍵詞，仍足以喚回參與者的熱情。
數量、規模雙縮水
根據上影節官方手冊所示，今年來到線下電影市場參展的展商共98家，於「國際影視雲市場」線上參展的展商則有117家，不少展商在線下線上均有展位。線上註冊的買家、市場來賓，另有11家。
上百家展商的數字看起來尚可，但與往年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疫情前的2019年，電影市場曾迎來313家展商。2020年開設的「國際影視雲市場」，曾吸引727家展商線上參與，數量至今仍是歷屆之最。上一屆2021年的電影市場，則與今年一樣線下線上雙舉辦，其中線下展商近200家，線上展商402家，數量達今年數倍。
隨著疫情結束，線上展商數量的銳減尚可理解，但線下展商數量的下滑，則鮮明展現著寒冬的餘威。一家展商告訴骨朵，「之前幾年，參展名單的展板能放好幾面牆，就這樣字都很小，甚至容易找不到自己公司的名字。但今年展板明顯小了，字倒是大了。」
除了展商數量的減少，今年上影節電影市場還面臨著展商規模和展會規模的縮水。疫情前還會來市場占上一大塊場地的博納等大公司，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上影、長影、瀟湘等國字頭電影集團還在堅挺。有展商直言，「今年的參展名單已經算是倖存者名單了，就算公司體量小，起碼還活著，這都是至暗時刻里的英雄，特別不容易。」
擁有大規模展位的展商僅剩橫店影視城、上影等寥寥幾家，不少國內外公司選擇按照城市、省份區劃或國別聯合參展，例如「電影川軍」展位包含了27家四川公司，19家俄羅斯公司也同處一個大展位。
事實上，以聯合展位形式參展的公司，數量在今年電影市場的占比超過五成，實際擁有自己單個展位的公司也就並不算多，這導致了本次市場整體展會規模的縮水。往年的市場舉辦地都在占地數千平米的上海展覽中心大展廳，今年則選擇包下一家酒店的兩層大廳和兩個用於放映、論壇的活動廳，展會占地面積明顯減少。
展商數量和展會規模的雙重縮水，都讓本屆上影節電影市場的熱鬧程度，比起往年有一定下滑。根據骨朵實地走訪的情況，真正前往市場參觀的來賓，或是尋求合作的買家數量，也尚待恢復。
寒冬仍未遠去
根據上影節規定，持有市場買家證、創投買家證、觀摩嘉賓證、單日參觀證等證件的來賓均可參觀電影市場。這意味著，大部分持有上影節官方證件的來賓，都可以前來參與市場活動。考慮到今年上影節各單元整體還不錯的聲量，參加市場活動的來賓數量應當也有一定恢復，但多家展商都向骨朵表示，今年前來諮詢合作的來賓人數，較往年存在下降。
骨朵在向一家展商了解本次市場情況時，對方因暫未等到來賓諮詢合作，正在聽網課打發時間。該展商向骨朵坦言，「儘管今年的市場和往年一樣都有三天日程，但我們第二天結束就準備撤了。第一天來參觀的人還多點，第二天就沒什麼人來諮詢了。」
這家展商從事的是國外批片版權引進、發行業務，曾發行多部影片登上國內院線、流媒體，本次也帶著幾部新作來到市場，尋求發行可能。儘管說是「新作」，但其中甚至也有疫情前就已在海外公映的作品。對方向骨朵透露，影片早已過審，主演陣容也具備一定知名度，但目前市場批片的票房表現，預計令公司連製作拷貝的錢都難以回本，也就一直無法選擇上映。
該展商旗下一些即將發行的今年新片，則也是在疫情前還未成片時就已看好購買。「當時我們買在高點上，現在所有的動作都是減虧，公司完全沒有掙錢。目前只能儘量先別買片子，先存點現金渡過難關。」
在這家展商看來，由於前來諮詢的人數有限，與其他同行「互相鼓勵，抱團取暖」，恐怕就是本次他們參加電影市場的心態。另一家主打藝術培訓的展商，同樣面臨訪客較少的情況。但該展商向骨朵坦言，他們的業務與本次電影市場關係不算大，學生、藝人經紀等目標客戶也不太會前來市場參觀，這次來市場以了解電影展與開拓電影項目、認識新朋友為目的。
雖然難在市場有太大收穫，但該展商對今年整體經營情況還保有不錯信心。「疫情期間招生、宣傳會有一定的影響，疫情過後情況相對不錯，今年的招生季，全國各地學習藝術的孩子也可走動了，我們也會有更多機會。」
流動與聚集的回歸，顯然是後疫情時代最大的希望之源。從這一點講，儘管今年上影節電影市場人流量尚待恢復，寒冬仍未完全遠去，但市場提供給各家從業者、買家聚在一起交流的機會，本身就會帶來更多可能性。本次市場也藉此機會，通過論壇、放映等活動，努力提煉出科幻、AI、海外這些當下備受從業者關注的關鍵詞，帶動信心與熱情的重啟。
盛夏初見曙光
在2021年上一屆上影節上，IP改編就已是電影市場的熱門話題。當年市場舉辦的「IP影視開發大會」活動，推介了十餘部類型多樣的文學作品，並推動了作者與影視製作機構的對接。今年這一活動在線上線下均得以延續，尤其線下舉辦的科幻影視文學推介會，吸引了不少關注。
最近一年來《流浪地球2》《獨行月球》《宇宙探索編輯部》等科幻片不錯的市場表現，是今年市場颳起科幻熱的最大原因。骨朵現場觀察到，很多影視公司對科幻題材興趣濃厚，力圖在此拓寬賽道，主動向一些文學內容提供方諮詢是否有科幻類IP，以及這些IP的版權歸屬情況如何。
從業者們除了熱衷於暢想未來的科幻題材，也對昭示著「未來已來」的AI技術發展倍感好奇。幾場關於AIGC的論壇活動參與者不少，主打AI圖像處理的展商北京自由循環科技有限公司，也成了本次市場最熱門的展商之一。展位負責人張政告訴骨朵，「諮詢者絡繹不絕，我幾乎沒什麼休息時間。」
與自由循環接洽的市場買家，以尋找後續項目視效解決方案，希望了解新技術可能性的影視製作公司為主。張政介紹，當下的AI圖像處理技術，已經在嘗試與各項製作流程進行結合，「我們在最開始的劇本階段就可以介入，從前期的視覺概念設計、動態預覽、視效跟組、虛擬拍攝，到後期的2D、3D視效設計、AI換臉之類全流程，目前的AI技術水平都可以參與。」
自由循環參與項目《消失的她》
除此之外，數字人、元宇宙之類更偏科技向的相關技術，也是自由循環的業務方向之一。儘管出於展會性質的考慮，公司在本次市場上展出的相關技術案例並不多，但張政發現，這些尖端技術，反倒比影視特效更受不少公司關心。「大家對新技術的重視程度，比以前要高出太多了。」
從業者們對AI技術的熱情，讓自由循環的展位基本看不到寒冬的氣息。事實上，在骨朵於本次市場上交流的各家展商中，這家公司也是少數表示由於多條業務線並行，經營狀況受寒冬影響相對較小的展商之一。
根本原因在於，公司的主要業務是與海外流媒體，以及一些日韓的頭部影視劇合作。張政表示，「只要技術能跟國際接軌，再加上中國公司相對國外存在的勞動力價差，我們在海外其實很具備吸引力，國內也鼓勵技術出口賺外匯。現在國內還在疫情恢復期，但海外市場已經有了起勢，我們疫情三年來業務都更傾向海外，接下來也會繼續保持這個趨勢。」
自由循環參與項目《閒山：龍的出現》
海外，也是本次市場的一大關鍵詞。在往年，上影節電影市場就主打國際化，曾有過最高超過五成的國際展商比例。今年市場也吸引了俄羅斯、韓國、伊朗等各國展商參與推銷本國影視劇。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市場還特別舉辦了國際影視取景地推介會，請到泰國、馬來西亞、希臘等國家的相關人員，介紹當地的影視拍攝優惠政策。
疫情的過去，讓久違的海外取景、海外合拍都再度成為可能，幾個國家的相關展位，因此也成了本次市場展位中較為熱鬧的那一批。來自馬來西亞的以和電影有限公司，也感受到了中國公司對於海外合拍的熱情。負責人黃雲妮告訴骨朵，今年來諮詢合拍、宣發等合作意向的買家數量，並不亞於往年，在市場上也已經找到了有初步合作意向的公司，有待進一步商談。
電影市場，是以和電影尋找國際合作夥伴的重要途徑之一，疫情期間許多市場只能線上舉辦或直接停辦，對公司國際業務的拓展、對接造成了很大影響，也就很少能與中國公司合作。作為參加過六七屆上影節電影市場的「老展商」，此次重回上海，讓黃雲妮再次看到了與中國公司合作的可能。「疫情對國際合拍的影響已經結束了，中國和馬來西亞合拍之前不太多，但現在也有了更多合作機會和更大合作空間。」
科幻、AI、海外，三大關鍵詞在論壇活動與展會上的突出，讓還未完全擺脫寒冬的上影節電影市場，總算看到了些許盛夏的曙光。產業鏈各端的國內外從業者，借著電影市場的機會久違齊聚一堂，儘管有人歡喜有人憂，但無論是在盛夏里尋找機遇，還是在寒冬中抱團取暖，都是電影市場這場難得的聚會，為中國電影帶來的價值。希望明年上影節電影市場，能徹底告別寒冬，走向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