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宋承良 發自大連
再見了，老隊長。
大連梭魚灣足球場，16日傍晚國足和緬甸隊比賽前，中國足協特地給功勳隊長鄭智安排了簡短的退役儀式。
為國足首發108場，打進15個進球，揚科維奇給鄭智一件印有數字108的特製球衣，此時賽場內響起那首經典的粵語歌曲《講不出再見》，這樣的畫面，如此溫馨。
和2019年1月打完國家隊最後一場比賽失聲痛哭的激動情緒相比，畫上球員生涯句號的鄭智已經非常平靜，「沒有代表國家隊參加世界盃是我職業生涯最大遺憾。」
17日傍晚，在球隊下榻酒店的會議室，鄭智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未來自己將轉型職業教練，「希望能夠彌補這個遺憾。
退役，曾想讓這個時刻越晚越好
坐在會議室里的鄭智，之前已經通過新聞官了解到媒體的大致問題，同一天中午，他還剛剛接受了央視的電視採訪。
即便如此，在差不多45分鐘的採訪中，鄭智的語速時而飛快，時而又會有一些停頓和思考，有時候也會和記者開開玩笑，「你們之前問我什麼時候退役，我還說你們這麼著急讓我退役幹嗎。」
對於退役這個選擇，鄭智是這麼理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天終究會到來，但什麼時候到來沒有想過，也想過推遲越久越好。但無論多久，這一天都會到來，昨天的儀式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其實，鄭智的國家隊生涯早在2019年亞洲杯四分之一決賽中國隊0-3輸給伊朗隊那一場比賽後就畫上句號。
那時鄭智已經38歲，雖然球員生涯依然在延續，里皮第二次執教國足期間也徵召了他，但彼時的鄭智已經慢慢向教練轉型，不再出場比賽，而是起到傳幫帶和溝通橋樑的作用。
接受採訪時的鄭智。澎湃新聞記者 宋承良 攝
在廣州隊，這幾年鄭智的身份也一直是球員兼主教練，甚至上個賽季中超聯賽下半段，他仍以主帥兼球員身份為廣州隊出力。
「那時有將近七八個月身體沒有恢復了，看到那麼多年輕球員都能夠到一線隊，我想這些年輕人應該得到更多鍛鍊，所以自己用另一種身份和方式來幫助他們。」
鄭智說：「不能為了踢而踢，如果不能幫助球隊，那不如趕快結束。」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鄭智下定決心退役，即便那時他已經很久都沒出場。
雖然已經平靜地接受退役的決定，但看得出鄭智對於球員身份的不舍，「這兩年我會經常和85年到90年這批球員交流，比如說張琳芃，告訴他們一定要再堅持，再延續。球員生涯很寶貴。」
「身在其中也許想得不多，等你有一天離開了，你會非常懷念這種生活。那種三點一線，所有生活都是圍繞比賽、圍繞勝利的一種生活。」
「你離開了，可能就沒機會繼續了。球員生涯最多二十幾年，能夠走到金字塔尖都不容易，所以希望停留的時間長一些。」
鄭智確定轉型當教練。
未來確定轉型教練
當自己感覺到應該停下的時候，鄭智選擇了退役。
他的感覺很準，2019年的國家隊謝幕戰，鄭智在完成謝場後就已經落淚。走到場邊接受採訪時，電視鏡頭記錄了鄭智控制不住的情緒。
到了混採區，雖然已經不再落淚，但包括澎湃新聞記者在內的很多國內記者，都見到了鄭智通紅的眼眶。
「我知道，足球是有規律的，世界盃也是有周期的，在那個年齡，我已經無法繼續了，也不可能再衝擊世界盃了，之所以那麼激動，是我覺得那是國家隊最後一場比賽了。」
再次回憶自己國家隊生涯，鄭智還是認為沒有代表國家隊參加世界盃是一種巨大的遺憾，「作為球員來說，代表國家隊參加世界盃是榮譽和夢想，所以我對自己不滿意。」
「對於球迷，發自內心的快樂從哪兒來？就是看到自己的國家隊走向世界盃賽場，或者在洲際賽場上取得好成績，我們沒有給球迷帶來快樂。」
從李霄鵬時代開始，鄭智就一直是國家隊助理教練，揚科維奇上任後，鄭智也結束了自己和廣州隊的合作，安心為國家隊工作。在他看來，現在是以另外一種身份來幫助球隊，完成自己球員時期沒有完成的目標。
「目前肯定以國家隊助理教練為主，要在隊伍中輔佐好主教練，儘量幫助球員們適應國家隊的節奏、壓力，雖然這些更多要靠自己去體會，但這些年我的經驗還是可以分享一下。」
這幾年鄭智在俱樂部也偶爾嘗試了幾次管理崗位，不過他還是更喜歡做業務，「踢了這麼多年了，球員節奏已經習慣了，作為教練是最接近球員節奏的，這個位置經常和隊員在一起，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
因此在球員生涯結束後，鄭智告訴澎湃新聞記者，他確定未來將轉型教練崗位。
鄭智曾經跟過多位洋帥，也有過英超和蘇超踢球經歷，之前廣州隊也給了鄭智一些「實習」的機會。
「現在要從最基礎的開始，就像球員生涯剛開始那樣，積累經驗，多看多學。如果時間和條件允許的話，也想去歐美看看，無論短期還是長期，有機會去高水平俱樂部學習、考察，這是最好的。」
鄭智希望為中國足球做更多貢獻。
我不是明星球員
對於鄭智這一批球員來說，沒有參加世界盃算是一個集體遺憾；然而就個人而言，鄭智絕對算是站在金字塔最頂尖的球員。
他幫助效力的三家國內俱樂部深圳、山東和廣州都拿到了頂級聯賽冠軍，同時還實現了留洋的夢想，在英超查爾頓和蘇超豪門凱爾特人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個人榮譽來說，亞洲足球先生肯定是很高光的時刻。」說起自己的成就，鄭智非常謙虛，「你們也了解我，我不是明星球員，算是團隊球員或體系球員，榮譽都依託在強大的團隊中。」
「閉上眼睛想一些難忘時刻的話，」鄭智真的閉上眼睛，扳著手指頭慢慢數著，「開始練球希望能成為職業球員踢頂級聯賽，到了深圳就實現了。目標完成後就想能不能拿冠軍，大家一起努力奮鬥也實現了。然後就想出國踢球，在魯能俱樂部的大力支持下也完成了，算是體驗了歐洲高水平聯賽。」
鄭智還記得自己到英超後成天就想著競爭，「這樣才能報上名踢上比賽，英超第一場在老特拉福德，當時很專注就要踢比賽，沒想這是什麼榮耀，現在回想起來也是非常特別的一件事。之後去了蘇超的凱爾特人，屬於豪門球隊，也體會到了豪門俱樂部的運作，總結起來真的是非常幸運。」
當然，在廣州隊效力13年才結束球員生涯，鄭智和廣州隊之間的聯繫最為緊密。對於來到廣州隊的前後故事，鄭智依然非常清楚。
「最後一年在凱爾特人踢了不到20場比賽，受到一些傷病影響，在球隊裡面算出場少的。也有歐洲其他球隊想要我，經紀人也在運作，但那時候我也超過30歲了，很多人印象中30歲距離職業生涯結束也不遠了，而我最後肯定要回到國內退役，因此對於回國也不排斥。」
留洋時，鄭智就接到過當時俱樂部董事長劉永灼的電話，回到瀋陽後劉永灼先後拜訪了三次，最終鄭智認可了俱樂部的運營模式，選擇回國加盟廣州隊。
「回來的時候，大家覺得我到了職業生涯尾聲階段，但沒想到一踢又踢了十幾年，拿到了很多榮譽。這都是美好的時光，也經歷了很多高水平教練，經歷了很多隊友，還是很感恩的。現在家也安在了廣州，在廣州這座城市很有歸屬感。」
正是這份感情，讓鄭智在近兩年俱樂部遇到困難時選擇堅守。
「雖然現在球隊和俱樂部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難，但我始終堅信俱樂部這條發展道路，球隊目前走向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有一點點不太符合足球的規律，球隊應該老中青結合，現在都是足校的年輕人，但能夠堅持讓足校球員得到鍛鍊，這對於以後的中國足球來說，會起到幫助作用。」
對於這十幾年時間，鄭智說得非常鄭重，「對我來說是非常美好的，是人生中一段不可磨滅的回憶，什麼時候回想起來都會非常開心。」
鄭智希望兒子也能成為職業球員。
希望中國足球越來越好
鄭智簡短的退役儀式上，他的孩子們也走進場內和父親一起合影留念。這幾年，鄭智一直在培養兒子踢球，他希望兒子也能成為職業球員。
但鄭智也說：「一個球員從小踢到金字塔尖很不容易，需要經歷各種各樣的磨難。作為一個足球人，我還是希望有更多的青少年從事到這項運動中去。」
「我兒子從小耳濡目染看了很多我的比賽，應該說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他自己也非常喜歡。身為父親，應該創造條件讓他從事這項運動，之後則順其自然。」
鄭智以一個培養孩子踢球父親的身份，和所有青少年家長分享這樣一個心態，「我們都希望把小孩培養成塔尖的人物，這是一個願望，結果未必如我們所想。」
「但孩子在這個過程中，可以得到很多鍛鍊和學習處世之道，哪怕他們沒有成為職業球員，到了其他領域，他們在運動中積累下來的意志品質這些特質，都會得到展現，作為家長更應該心平氣和看待過程和結果。」
鄭智在培養兒子踢球，或許將來他的兒子會成為下一個鄭智？誰也沒法預料。但作為過去十多年國家隊的核心，中國足球這些年也想找到能夠給國家隊帶來幫助的「下一個鄭智」。
對於外界的這種期待，鄭智感謝大家的認可：「每個個體都是不同的，每個球員從青少年時期到進國家隊，這些經歷都不可複製。吃了很多苦，經歷了不同的磨難，包括現在為了進國家隊而努力的年輕隊員和老隊員，大家都在為我們的行業在努力。」
換了一種身份的鄭智也在努力，他坦言：「行業遇到了一些困難和變故，我們從上到下都認識到了問題，球員和教練員、從業人員都需要在這些方面認真總結、發現問題，相信每個人都希望中國足球會越來越好。」
本期編輯 邢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