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我心裡的人——追憶弟弟屈江繩(十九)

雲卜堂 發佈 2023-12-21T11:32:20.515632+00:00

作者 屈全繩60多斤重的母親被我抱上卡車駕駛室,仰面橫躺在我雙腿上。弟弟站在車箱前頭,汽車向二醫大附屬二院疾馳,那時候已是夜裡十二點了。因為之前管過工廠食堂,弟弟同附屬二院院務部的人熟悉,母親又是急診危重病人,順理成章進入腦外科病房急救。

作者 屈全繩



60多斤重的母親被我抱上卡車駕駛室,仰面橫躺在我雙腿上。弟弟站在車箱前頭,汽車向二醫大附屬二院疾馳,那時候已是夜裡十二點了。

因為之前管過工廠食堂,弟弟同附屬二院院務部的人熟悉,母親又是急診危重病人,順理成章進入腦外科病房急救。

附屬二院是一座被農村包圍的醫院,三面都是農田,玉米已經長得高過膝蓋。

病房是磚混結構的平房,母親住的兩人間裡已經住了一位婦女和她的陪護丈夫。兩張病床間隔一米半左右,逼仄的容不下一張單人活動床。

看著醫生給母親掛上液體,我貼著母親耳朵說:「媽!醫生給你吊上瓶子了,我和江繩都在跟前守著你,你放心!」

弟弟見房間支不下活動床,返回工廠找了一個彈簧馬札,又搬來一個石油爐子,提了一筐子鍋碗瓢勺,擺在病房進門的左側。看這架勢,弟弟準備在病房打「持久戰」了。

看著弟弟帶來的用具,想到孔子「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名言,我在心裡說:「七十三八十四,閆王不叫自己去。五十二歲的母親,活不到孟子的八十四,也得活到孔子的七十三呀!如果母親在五十二歲離開塵世,我會後悔一輩子!」

矽酸鹽製品廠距醫院不到三里路。騎自行車要不了15分鐘。弟弟從工廠回到病房說:「今天太晚了,不好給廠領導打電話,從明天開始,咱倆輪流陪媽住院。白天我從廠子把飯打過來,吃完我去上班,你在醫院陪媽。晚上我來醫院陪媽,你回我宿舍睡覺。」

我沒有同意弟弟的意見,但也沒同他爭論,繼續聯繫醫院給母親會診。那時候我想不出來現在網絡上的流行話:「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雙母去,此生只剩歸途。」即使在今天我覺得這些話還是有點飄。在我心裡父母就是天,就是地,父母不在了無異於天塌地陷!我下定決心,就是拉債借錢也要給母親把病治好。

憑我在301耳聞目睹的粗淺知識,我判斷母親不光是高血壓,很可能還是貧血和營養不良,否則不會那麼瘦弱。

第一天上午,母親在我忐忑不安中挺過來了。下午醫生準備下病危通知,我有點慌了,詢問經管醫生:「下病危通知的依據是什麼?你們科主任知道不知道?」醫生說是主管醫生交代的。我叮囑值班護士不要離開病房,轉身去找主管醫生。

主管女醫生聽說我是從301趕回來的,誤以為我是301的醫生,態度很客氣。我便就坡騎驢,假戲真做,告訴她不能只給病人輸甘露醇,還應該用支持療法補充一些營養。病人接受治療還不到24小時,情況正在好轉,建議明天會診後再作結論。我儘量不使自己露餡,用在301聽到的行話同醫生交流。

主管醫生聽我說完,又回到病房給母親查體。就在這時科主任朱誠教授進來了。朱誠與我戰友劉吉仁有親戚關係,我接到弟弟電報後曾同劉吉仁聯繫過,希望他給朱教授發個電報,告訴他我回西安後可能請他給我母親看病。

朱誠教授得知我一直在新疆當兵,這大半年又在301陪護首長,態度非常熱情,當即下了新的醫囑,治療套路也隨之改變。

母親不能進食,當天予訂的病員飯進了我肚子。弟弟接到我的電話沒有在工廠買飯,天黑後騎著自行車來病房,車後貨架上捆著一床被子。一進病房就把他宿舍的鑰匙交給我,催我回工廠睡覺。我告訴他:「醫生下午打算下病危通知,科主任查房後改變了治療方案,但誰也不敢保證媽今晚能熬過去。你回去把咱大和孩子接到你們廠住下,我在這裡守著,萬一媽醒不過來,讓全家老小能見她最後一面!」弟弟聽我說完先失聲哭了,等他走出病房我也哭了。

瞅著輸液管里的液體,我淚流不止,仿佛看到死神的幽靈在眼前徘徊……


2023年6月9日於解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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