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能靜與史鐵生

秦朔朋友圈 發佈 2023-12-22T12:13:44.308282+00:00

· 這是第5226篇原創首發文章 字數 5k+ ·。把兩個並在一起寫,有時候是偶然,思維的輕盈,都是弱相關達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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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姐 | 文 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周末雙人物盲盒繼續。把兩個並在一起寫,有時候是偶然,思維的輕盈,都是弱相關達成的;有時候則是必然的,讓你思考深入的兩個人,總有某種共性。

我原來對於伊能靜,並沒有那麼關注,我也不追星,也沒有任何一個娛樂圈偶像,只是把公眾人物當成觀察對象,也讓某些觀念找到投射和發揚之處。她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在給庾澄慶寫作的《春泥》裡,竟然埋下了命運悠長的伏筆——「庾郎盤馬地,卻怕有春泥」(唐·唐彥謙)。

我覺得人生啊,總是要等很久很久之後,才能發現真心的價值。你我的真心,在當下,總是充滿了衝突與不理解,所以真心跟其他利益情感等等東西混在一起,也會變得渾濁。

所以真實的意義,並不是乍見之歡,而是時光綿延之後還剩下的東西,共同的回憶和文化叫經典,屬於一個人的叫情結。幸好,時空給你存放了你的真心,像叔本華說的那樣,他把愛的激情比作炫目的太陽,當它在日後的時光中暗淡下來時,我們才會看見那曾經被陽光遮蔽的美妙星空,其實星空白天也在啊。

越來越覺得,時光最終的價值都是習靜得來的。「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唐·王維)伊能靜是真的能靜吧,這個名字取得真好。(註:伊能靜的母親離婚後遠嫁日本人伊能祥光,因此伊能靜就從「吳靜怡」改名為「伊能靜江」,後來伊能靜放棄日本籍,回台灣娛樂圈發展,取藝名「伊能靜」。)

她的前半生肯定也抱怨過,掙扎過,任性過,疲憊過,甚至求死過,最終是自己重新流經、梳理自己的人生,然後沉澱了、清晰脈絡了。於是不再計較,不再說任何家庭、別人和社會和前夫的「不是」,好的壞的,都回歸到自己身上消化。

所以,在離婚率越來越高的現實社會中,好好離婚也是一種生活該修煉的科目,也並不是只有惡言惡行、好聚好散這兩種,最好的方式,還是真實,對內心有非常好的交代,不用撕裂也不用偽裝,但儘量平和。

「庾郎盤馬地,卻怕有春泥」,大致意思是,庾郎在春雨中騎馬嬉戲,但又擔心馬匹可能陷入泥濘的地面。這裡的春泥是障礙、困境或不確定性,擔心這種歡愉和自由的狀態,可能被現實的限制和紛擾所擾亂。所以啊,內心追求和現實之間,永遠有衝突。

但伊能靜寫的春泥,「多想提起勇氣,好好地呵護你,不讓你受委屈,苦也願意。那些痛的記憶,落在春的泥土裡。滋養了大地,開出下一個花季。風中你的淚滴,滴滴落在回憶里,讓我們取名叫做珍惜。迷霧散盡,一切終於變清晰,愛與痛都成回憶」。曾經那麼深愛過的人,最終也只是回憶,很多事情不經反覆惦念、更新維持、彼此包容,都會成為流水往事,讓痛苦也能成為沉澱滋養的東西,那得靠自己的境界高。

果然啊,跑過歲月的,翻過山丘的,就是如水般的作品,它們都是有腳的,可以自己繼續奔騰萬里。

而我最近是通過她,又一次理解了溫柔和柔軟的含義。以前我寫女人,舒淇啊、劉亦菲啊等等,主要是因為她們的鬆弛大氣感。而對於柔軟,我是通過伊能靜和史鐵生重新理解的。

真正柔軟的人,不是老實人,老被當成軟柿子捏,或是需要伏低做小,懂事迎合,是渡劫之後認知高了,它是智慧和力量的重新組合。這樣的人,內心平靜安穩,有目標感,遇事不慌,內心篤定,也能涵容他人。如果已經成為「人間清醒」,還能柔軟溫柔,便能遊刃有餘於紛亂世事。

另外,我重新翻開史鐵生的經典著作《我與地壇》,這個我們小時候就種下的熟悉的生命力的種子,現在回憶起來還是有些功效的。我們的80、90後的教育里,其實還是有天然關注自身能量、修煉品性等等的素材。史鐵生,最愛田徑的他,20歲失去了雙腿,後來就只能靜靜地思考人生,他說,寫作也是為了活著,而不是活著為了寫作。他在地壇也有,也有這樣的感受——

「再看那些老柏樹,歷無數春秋寒暑依舊鎮定自若,不為流光掠影所迷。我曾注意過它們的堅強,但在想念里,我看見萬物的美德更在於柔弱。『堅強』,你想吧,希特勒也會贊成。世間的語彙,可有什麼會是強梁所拒?只有『柔弱』。柔弱是愛者的獨信。柔弱不是軟弱,軟弱通常都裝扮得強大,走到台前罵人,退回幕後出汗。柔弱,是信者仰慕神恩的心情,靜聆神命的姿態。」

「惟柔弱是愛願的識別,正如放棄是喧囂的解劑。人一活脫便要囂張,天生的這麼一種動物。」

伊能靜的人生故事,網上已經非常多了。簡單再描述一下,她是家裡的第7個女兒,父親因為要找一個給他生兒子的人,毅然拋棄妻女。單親媽媽的愛,曾經都是沉重不堪的、血淚滿面的,社會經濟文化輿論壓力都會像三座大山一樣壓垮母親和其孩子。以前的單親媽媽是不可能開開心心、輕輕鬆鬆的,不像現在,可能也有獨立自信從容的單親媽媽「新物種」正在誕生中,有的自己找個精子生一個,有的離婚後反而活得風生水起。

她的媽媽會說,如果沒有你,媽媽可能會過得好一點。會讓她14歲輟學打工養家。但她並沒有放棄自己,據說她16歲在酒吧賣唱的時候,別人在後台打麻將,她在看書。別人給不了你的,只有你自己給自己。

你自己樹立的內心自我意識,在年歲里積累的是你的核心價值觀,然後再加上一直在沉澱的知識系統,就是你的人生核心和框架,這就是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東西,這就是獨立的精神系統,價值觀+知識體系。

其他剩下的就是人生隨物賦形的鑲嵌術了,要活出滋養你自己的新鮮經驗。不要用過去的、現有的、環境的局限性,給自己帶上更緊的緊箍咒。那些所謂原生家庭論的自我詛咒,真的可以消停了。

伊能靜出道35年,68年生人,55歲的退休年齡了,還擁有非常好的身心狀態。就因為她是難得的、一直在終身學習的、並向社會輸出自己觀點的人。這些觀點,一直有人聽,雖然也有人罵,但不乏有人正在受益。總之,無論好的壞的,網暴她的、愛她的,她都接受,去研究去觀察,並想出更好的觀點和對策,這就是公眾人物!有一個詞叫「一物全體」,好的壞的中間的,全部都接受。

她強調做自己,是基於自己的人生和項目,做研究,做輸出。過來人視角也有很多迂腐的東西,你只有自己不斷保持年輕的生命力,你的話語,才有真實的價值。

生活有六味,苦酸甘辛鹹淡,最後的那個「淡」,是原味。有三德,柔軟清淨如法,最後的那個「如法」是隨時措辦,如其所是,是原汁。這就是做自己的心法基礎。

網絡里說,這樣的女人不配得到幸福,40多歲嫁給小十幾歲的人,帶壞了女人們。不僅男人攻擊她,女人也攻擊她,「厭女」氣氛很濃。其實,她經過了什麼至暗時刻,誰又清楚呢?

一次採訪中她說過,「你永遠都不知道別人身上發生了什麼,笑不出來的服務員,可能是離家很久,沒見孩子很久;苦著臉的開車師傅,可能家人正住著院。冷漠不扶老人的路人,可能曾經熱心卻被敲詐;被車撞還要上班的青年,可能是真需要錢;高鐵上吃泡麵的人,可能花費了半個月積蓄只為回家。這世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其實這樣沒有家庭底氣和背景的女人,經過的是幾十年的自我懷疑,但在懷疑中終於慢慢堅韌起來。她過了這一關,她就能到下一個更難的關。於是人生就不再那麼沉重了,反而是輕盈了,因為所有能力和能量,長在自己身上了,所以她才能說,她說20歲應該拼命體驗人生,50歲依然可以是最好的年齡。

女人的活力真的是越來越強的,如果是草根,就讓自己「野蠻生長+處處實驗」,如果要救自己於水火,永遠能死而復生,就要自我成長、教化,並終生學習。

不用管別人的標準和喜好,自己能做成這樣的狀態,就是她自己修煉自己的底氣。在娛樂圈,文筆、演講水平都好的女人,大概就只有陳沖、張艾嘉和她了。

再強調一遍,價值觀和知識體系,讓人能盤活自己的命運。這就是終生學習做自己的好處,永遠不要去宣揚讀書學習無用論。

溫柔和柔軟,是因為生命的張力、拉力、支持力、動力、向心力、回復力,是內心有山水。

就像史鐵生說的,桃源是什麼啊,它源於心中再流入心中,它施於心又由於心,這才不斷。欲其強大,舍心之虔誠又向何求呢?

很多傷痛都是存在的,你無法退,如果你一直對痛苦很執著,就是在付代價以及更多的利息。

我記得在跟秦老師聊很多行業很多人的艱難處境、應對之策的時候,他跟我分享過一段話,然後我去查出來了《五燈會元》裡的原文出處:

潭州嶽麓海禪師——僧問:「進前三步時如何?」師曰:「撞頭磕額。」曰:「退後三步時如何?」師曰:「墮坑落塹。」曰:「不進不退時如何?」師曰:「立地死漢。」

你看,進也不行,退也不行,不進不退也不行,那怎麼辦?

過去的事情,深深地鐫刻在你的生命痕跡里,你無法逃避已經發生的事及影響,躲避沒有用;你主動地預防、拼命地抵擋,過分地努力,其實也沒有用;你什麼都不做,躺平,求死,也不行。

於是,我逢人會問,是你,你怎麼想。我的好朋友東哥說,其實你不進不退,每天的日子還是在運行,實際上已經是在進了。過好每一天吧,不用那麼激烈地想怎麼辦啊,怎麼活啊,你平靜安然地,也許就會無恙吧。我覺得非常有道理。

還有一個朋友馬老師說,有、無都是空,然後,要把空也空了。所以,很多時候,你有特別的感悟,會把生命自動推向前去。知識和創造會最大程度激活生命力。存在主義心理學大師歐文·亞隆說,創造力是黃金之道,轉變了我全部的生命。

另外一個療愈音樂老師的朋友說,你記得在你有感悟的時候,是你能量最高的時候,記得通過各種你能表達的方式表達出來,相當於自己給自己一個「銘記」,把這個美妙的念頭摁在青銅器上的感覺。

沒有文化不是不痛苦,是活得渾濁,無法指認自己的痛苦,並讓痛苦和困惑畸形滋長。史鐵生說,「難道我們不該對靈魂有了殘疾的人,比對肢體有殘疾的人,給予更多的同情和愛嗎?」你看,《我與地壇》最初寫於80年代末,這個觀點真是前衛和理想化。只是,現在似乎靈魂有殘疾的人越來越多,網暴的人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生命和生活……

活著,到底是為什麼?史鐵生不斷思考這個問題,他有非常多的如古人一般的時光去思索這個問題。所以他寫出來的東西,才立體,才雋永,才經典。

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如果整個生命都沒有什麼智慧、悟性和發展機會,怎麼辦?活下去試一試,不試白不試。腿完了,試一試也不會有什麼額外損失,反正死神也會很守信用地來,說不定還有額外的好處呢,他竟然是這樣想的。

他說為什麼寫作呢?就是「為了讓那個躲在園子深處坐輪椅的人,有朝一日在別人眼裡也稍微有點兒光彩,在眾人眼裡也能有個位置,哪怕那時再去死,也就多少說得過去了。」

「在科學的迷茫之處,在命運的混沌之點,人惟有乞靈於自己的精神。不管我們信仰什麼,都是我們自己的精神的描述和引導。」所以,人有巨大的主動性,即便在極限生存條件下,史鐵生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他還說,「意義的原因就是意義本身。千萬別把運動和能量,以及和時空分割開來理解(物理學),我隨即得到了啟發:也千萬別把人和意義分割來開理解,不是人有欲望,而是人即欲望。這欲望就是能量,是能量就是運動,是運動就走去前面或者未來。」這也讓進、退、不進不退,三難問題,有了答案。

我現在越來越發現,無論中西方,古老的哲學和宗教都在強調合一。體用合一,定慧等會,一體同名,殊途同歸。有生有死,有無有有,有自由有恐懼,有成長就有分離。

懂得合一,才懂如何流動、靈活和可逆。

我們解決世事的妙方,其實都在追求可逆,比如把病治好,把過去的心結、矛盾衝突給解開。首先,我們就要想像生命是可逆的。我們不用東方觀念,用西方的來看,著名社會學家埃佐·曼奇尼在《日常的政治:韌性社會的生活項目》裡說,以前的堅固是難以穿透空間和信息不對稱的。以前的人生都是同一條產線上的預包裝生活故事,但現在的人生是可以設計的。人生就是兩個事情,解決問題和尋找意義,其實就是找具體的功能和探索意義系統。

合一的另一面是可逆。我這周還認識了一個上海青年喻老師,他繼承揚幫古畫修復的稀有技術,給古畫「做手術」的。他說老祖宗傳下來的好的工藝,兩層紙粘上,都是可以重新拆開的,無論流傳多久。一百年以上的老畫,都是靠這樣的工藝師修復的。

史鐵生說,生命的意義就是尋找有質量的、有重量的東西。這句話,也許只有溫柔、柔軟的人,才懂。我的「鬆弛柔軟自洽酷」說法,也有了更深的東西。

  • 作者:清華碩士,秦朔朋友圈創始主編,上海作協會員。個人同名微信公眾號:水姐(id:shuijie00000)。視頻號名為:水姐一天一書實驗室。

  • 雙人物盲盒系列文章:》《》《》《》《李白與厲以寧》《楊紫瓊與王菲》《宋慧喬與舒淇》《樹木希林與唐圭璋》《劉亦菲與胡重娘》《伍爾夫和鞏俐》《何賽飛和瞿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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