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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1日晚上九點，

香港電台里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張國榮跳樓去世了。

因為事發突然，加上當天又是愚人節，

幾乎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很多粉絲甚至還在抱怨，

「開什麼玩笑不好，幹嘛要開這種晦氣的玩笑」。

但很快，搶救張國榮的瑪麗醫院和警方都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證實這並不是愚人節的玩笑。

當晚，整個香港的街頭都迴蕩著哭聲，

無數歌迷和影迷顧不上非典的危險，

自發來到張國榮逝世的地點，獻上了一地的鮮花和卡片。

有人評價張國榮說，「與他的才華相比，他的容貌不值一提。

與他的人品相比，他的才華不值一提。」

在4月8日的葬禮上，香港幾乎半個娛樂圈的藝人都來了，

徐克、張學友、梁家輝等人為張國榮扶靈，足以可見其人緣之好。

從席捲了整個亞洲、紅極一時的巨星，

到最後在遺書中寫下「我這一生未做壞事，為何會這樣」，

一代傳奇張國榮為什麼這麼堅定地選擇自盡，原因至今成謎。

有人猜測他是疾病纏身、不堪折磨，

有人懷疑他入戲太深、欲罷不能，

還有說法是他感情生變、遭遇了第三者的插足。

在張國榮逝世八周年後，他生前最後一天的行程曝光，

為他的死亡又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今天我們就來一起回望哥哥張國榮的一生，

梳理他離世留下的重重謎團。

默默向上游

張國榮，原名張發宗，

1956年9月12日，在香港一個的富裕家庭中出生。

父親張活海，是香港著名的裁縫大王，曾在中環開設洋服店，

售賣的服裝都是當時最時尚的款式，特別受好萊塢藝人的歡迎。

著名導演希區柯克（Sir Alfred Hitchcock）、

演員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等巨星也曾專程光顧。

母親潘玉瑤，陸續生下了十個孩子，其中有三個夭折，

張國榮是老小，家人都管他叫「十仔」。

按理說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人丁興旺、條件優渥，

張國榮應該過得很幸福吧，但張國榮的童年卻完全跟幸福沾不上邊。

他的父親雖然會掙錢，卻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除了張國榮的生母之外還納了兩個妾，

並且常年在香港最豪華的半島酒店包房，與別人約會。

母親潘玉瑤無法接受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

始終覺得自己嫁錯了人，不僅常常跟丈夫爭吵，

更是終日鬱鬱寡歡，不願跟子女們親密交流。

兩人還因為要照顧生意，住在中環的店鋪里，

讓孩子們跟傭人一起住在灣仔。

張國榮和父親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

有一次，張國榮跑去父親的辦公室，

叔伯們逗張國榮說「仔仔，爸爸有沒有請你喝茶（吃茶點）？」

張國榮竟然回答說：「我們不認識！」

在灣仔的別墅里，張國榮是年齡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孤獨寂寞的一個。

他最大的姐姐和他相差了18歲，

最小的哥哥九哥也比他大了8歲，

這種年齡差距讓他們幾乎說不上什麼話。

在哥哥們約會女朋友的時候，張國榮只能獨自躲在角落玩玩具。

13歲那年，張國榮獨自前往英國上中學，

之後按照父親的意思，考入英國利茲大學攻讀紡織專業。

然而大一時，父親突發中風，再也供不起他了，

張國榮不得不中斷學業回到了香港。

回想自己從小的生活，張國榮感覺這個家，

似乎是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了。

他不想按照父親的安排生活，就走上了香港街頭，

試過賣鞋、賣牛仔褲，還去律師行打過雜，但也都干不長久。

時間一晃就到了1977年。

21歲的張國榮，在苦悶的生活之餘，

跟朋友組建了樂隊「ONYX」，一起唱歌尋個開心。

說來也巧，跟那些陪朋友參賽、意外出道的明星一樣，

張國榮也是被朋友拉著參加了亞洲音樂歌唱比賽。

結果也是一樣的劇情：朋友連初賽都沒進，

而張國榮則靠著一首英文歌《American Pie》，

成功拿下了香港區的亞軍。

隔天，負責舉辦比賽的香港麗的電視台，

也就是後來我們熟知的「亞洲電視」，就找張國榮來簽約了。

他們給出的月薪是一千塊，讓張國榮做一些綜合性的節目。

這讓沒有固定工作的張國榮喜出望外，

當場就簽了三年，算是一隻腳踏進了娛樂圈。

不久後，張國榮又成了寶麗金唱片公司的合約歌手，

開啟了自己的歌手之路。

可要在娛樂圈裡立足，哪有那麼簡單啊。

香港娛樂圈有句勵志的話叫「連張國榮都要熬十年」。

「熬」這個字，就是他當時的真實寫照。

他跟寶麗金唱片公司合作的唱片，

被人罵「不夠成熟」、「像小雞叫聲」，

發售兩周後，價格被賤賣到一塊一張。

第一次正式在歌唱比賽後參加公開表演，

張國榮就被台下兩千多名觀眾「噓」。

唱著唱著他聽到底下有人大喊，起初還以為是為自己叫好，

聽清楚了才發現人家喊的是「早點回家歇著去吧」。

麗的電視台每個月給張國榮的1000塊薪資，

一開始他覺得很多，可後來發現，

500塊拿去交房租後，剩下的錢只夠緊巴巴的生活了。

1983年，寶麗金唱片放棄了張國榮，

負責人對他講「你的合約已經滿了，我們沒意思跟你繼續合作了」。

那段時間，張國榮常常一個人傷心落淚，感覺自己處處不如別人。

這時候，一個名叫陳淑芬的女人出現了。

陳淑芬當時是香港華星娛樂有限公司藝人部經理，

曾經幫鄧麗君辦過個人演唱會，圈內人都喊她「陳太」。

1982年，華星娛樂成立唱片部，需要發掘新人。

在尖東香滿樓吃飯時，她偶遇張國榮，問他是否願意加入。

被寶麗金唱片放棄的張國榮，

爽快地答應了陳淑芬的邀請，成為她的第一個簽約藝人。

一年後，陳淑芬幫張國榮推出專輯《風繼續吹》，

翻唱了山口百惠《再見的另一方》，

儘管並沒得獎，但難得受到了歌迷的歡迎。

專輯中，還收錄了一首為電影演唱的插曲《默默向上游》，

歌詞中有一句是「努力不會有極限，若遇失敗再重頭，

我願那苦痛變力量，默默忍淚向上游」像極了那時張國榮的心聲。

不久後，張國榮和陳淑芬去東京音樂節做嘉賓，

看到日本歌星吉川晃司表演《Monica》，

唱完還耍了兩個後空翻，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好正！」

陳淑芬感覺這首歌特別適合張國榮，

前後折騰了十個月，跑了好幾趟日本，

終於拿下版權，讓張國榮翻唱。

她也真的賭對了：《Monica》瞬間大火，

成為香港歌壇第一支同獲十大中文金曲、十大勁歌金曲的舞曲。

不僅讓《Monica》的所屬專輯《Leslie》狂賣了40多萬張，

更是讓張國榮一下從潦倒的新人，

躍升為天王級歌手，火到了韓國，甚至整個亞洲。

1985年，《不羈的風》、《為你鍾情》等金曲不斷，

張國榮在紅館開了10場個人演唱會，場場爆滿。

歌火了還沒完，他又接連拍了《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等電影。

還記得韓劇《請回答1988》裡，主角們開頭看的電視畫面嗎？

沒錯，正是張國榮主演的《英雄本色》。

即使成了巨星，但張國榮依舊待人友善，從不耍大牌，

對同公司的其他歌手藝人更是關愛有加。

有一次，張國榮和梅艷芳一起去紐約表演，住在環境較差的黑人區，

半夜一個黑人闖進了梅艷芳的房間，梅艷芳趕緊喊來了張國榮。

後來張國榮每每和梅艷芳一起出國演出時，

總會訂兩間可以打通的房間，看著梅艷芳睡下了，自己再睡。

梅艷芳說「很多人都以為我很tough，只有在哥哥面前，

我可以完全做回自己，做回一個女孩子，不必裝成很硬朗的樣子，

因為有他保護我，他真的是很疼我的哥哥。」

可從小就缺愛的張國榮，也很需要被人照顧。

1985年，香港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上，

張國榮有三首歌入圍，但頒獎司儀蔡楓華卻說了一句：

「剎那光輝不代表永恆」，粉絲們譁然。

張國榮聽完，躲在洗手間裡哭。

還有一件事，也令張國榮難過了很久。

80年代中期，除了張國榮以外，

還有一位紅透半邊天的巨星---「譚校長」譚詠麟，

兩人幾乎壟斷了香港樂壇大大小小的音樂獎項。

儘管兩人風格不同、彼此也沒有過節，

但是雙方的粉絲卻特別不對付，

只要是兩人同時出現的場合，那一定是掌聲和噓聲齊飛。

不少唱片店老闆，還會故意利用兩家粉絲的罵戰，

在門口擺上兩人專輯的實時銷量，引誘不理智的粉絲瘋狂購買。

媒體更是不吝嗇報導，不停地煽風點火。

1988年，譚詠麟疲憊地宣布，

從此退出一切具有實質競爭性的歌曲獎項，

這讓譚詠麟的粉絲把矛頭對準了張國榮。

有人每天都在張國榮的家門口放恐嚇信，

甚至還有人會送花圈、冥鈔。

張國榮不理解，大家都是好朋友，

為什麼會因為爭一些什麼獎，無端端鬧成這樣。

1989年，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

剛過了33歲生日的張國榮召開了一場記者會。

正當粉絲們都在期待會有什麼新曲發布的消息時，

張國榮揭開了一塊帷幕，上面寫著：「張國榮退出歌壇」。

接著，他在香港紅館連開了33場告別樂壇演唱會。

演唱會上，一向寵愛粉絲的張國榮

再次演唱了自己的出道曲《風繼續吹》，聲淚俱下。

最後，他唱了一首為告別歌壇創作的紀念歌曲《風再起時》，

歌詞中有一句是

「但願用熱烈掌聲歡送我，在日後淡淡一生也不錯」，讓歌迷們泣不成聲。

為你鍾情

告別樂壇後，張國榮開始專心在影視界發展。

1993年，《霸王別姬》上映，

創造了中國電影史上的一個巔峰。

這部電影至今在豆瓣評分9.6分，

是唯一一部獲得坎城電影節最高獎——金棕櫚大獎的華語片。

也是這部電影讓無數觀眾記住了主演張國榮。

戲中，張國榮扮演的程蝶衣，

與張豐毅扮演的段小樓，是一對打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

兩人一個演生，一個飾旦，唱的《霸王別姬》譽滿京城。

為此，兩人約定要在舞台上合演一輩子《霸王別姬》。

但程蝶衣最後卻人戲不分、男身女心，

對師兄產生了朦朦朧朧的微妙感情。

1997年，張國榮又接拍了王家衛導演的文藝片《春光乍泄》。

影片講述了張國榮與梁朝偉所飾演的一對男同伴侶之間的愛情故事。

兩人在骯髒的公寓、小巷、探戈酒吧，

留下了數不勝數的唯美鏡頭，

更是誕生了「不如我們從頭來過」的經典台詞。

然而，《霸王別姬》、《春光乍泄》這兩部作品，

卻讓外界對張國榮本人的性向愈發產生了質疑。

香港著名編劇林奕華，曾經分享了97年的金馬幕後，

說當時討論到《春光乍泄》時，評委們紛紛把票投給梁朝偉，

因為「他不是gay，卻能演gay演得這麼好，值得肯定」，

而張國榮則是本色出演。

在那個不算開放的年代，

觀眾、媒體、小報都把對同志的獵奇和窺私，聚焦到了張國榮身上。

而張國榮也曾經對時代雜誌承認過，自己是雙性戀。

1977年，21歲的張國榮剛剛進入麗的電視台，

就在走廊上偶遇了同樣剛出道的毛舜筠/yún/。

毛舜筠那時候17歲，臉胖胖的，還有點嬰兒肥，張國榮一眼就心動了。

後來兩人被安排在一部電視劇里演男女朋友，

導演覺得他們不夠熟絡，就要求他們嘗試一下一起逛街。

毛舜筠說無論去到哪裡，張國榮都會牽著她的手。

拍攝結束後，兩人對彼此感覺不錯，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但張國榮那時也還年輕，沒什麼感情經歷，

剛交往沒多久就向毛舜筠求婚了，

嚇到了對方，兩人就此分開。

此後，張國榮繼續留在香港，

毛舜筠則在四年後嫁給了法裔華僑商人文舒揚。

而毛舜筠也是張國榮唯一親口承認過的女朋友。

2001年，毛舜筠特意請張國榮做自己新節目的首期嘉賓，

採訪中，張國榮說：「如果你當年肯嫁我，可能改變我一生。」

與毛舜筠分手後，1981年，張國榮在賣不出唱片的低潮期，

去disco玩的時候，識了一個混血兒，

原本打算跟她一直處下去，最後卻發現這個女人是個老千，

還差點騙了張國榮家人的錢。

因為對方有黑道背景，

張國榮不得不躲到酒店中去住，感覺自己備受侮辱。

張國榮從沒公開透露過女方的姓名，

也不知道這段戀情插曲，是否對他的感情觀產生了影響。

一年後的1982年12月19日，

張國榮在麗晶酒店的一場酒會上，遇到了唐鶴德。

兩人見面後，皆是一愣。

在外人眼裡，他們許是第一次見面，

但唯有二人清楚，這是多年故友再相逢。

唐鶴德比張國榮小三歲，

出生於上海一個富有的家庭中，從小在香港長大。

兩人打小就認識，還在一起玩耍過，

唐鶴德也是張國榮母親的乾兒子。

上學時，唐鶴德就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

不僅是籃球校隊主力，還文采斐然，是校刊的主編。

同學形容他「白衫白褲白鞋永遠都是乾淨整潔，

打到汗流浹背，白鞋也不會有點污漬。

」畢業之後，唐鶴德進入了銀行業，擔任銀行高管。

酒會重逢後，張國榮和唐鶴德相談甚歡，關係日漸親密。

那段時間正是張國榮事業的低谷期，

與寶麗金唱片的合約即將到期，

而且還沒有遇見陳太，前途未卜。

日子過得一度窘迫到沒錢交房租。

唐鶴德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幾個月的工資都借給了張國榮，讓張國榮非常感動。

有粉絲開玩笑說，借出去的這筆錢，

或許是唐鶴德一生中最值得的一次投資了。

張國榮生性浪漫、做事很快很急，有時候會衝動。

而唐鶴德則性格沉穩冷靜、又有學識，

給了張國榮很強的安全感。

每每開演唱會前，張國榮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彩排，

工作十二三個小時，其他私事都交給唐鶴德處理。

張國榮說「我喜歡他，因為他好，又會愛屋及烏，

對朋友、對同事都義無反顧，對我更是沒的說！」

1987年，有本雜誌採訪張國榮，

問他最愛的人是誰，他回答：「唐老鴨」。

粉絲們就送給了他很多唐老鴨公仔，

後來粉絲們才知道，唐老鴨是真有其人。

唐鶴德曾送過一輛銀色甲殼蟲給張國榮，

平時開車都很囂張的張國榮，有一次，卻當著一眾媒體的面，

停車停了整整二十分鐘，生怕刮著蹭著。

車牌號DC339，也是取粵語諧音「唐張長長久」的意思。

1989年，張國榮退出樂壇後，去了加拿大進修電影課程，

唐鶴德也陪著一起去了加拿大。

兩人空閒時又跑去日本箱根旅行，

一路上，張國榮興奮地說著

「要在黎明時分泡在露天溫泉里，看太陽從東方地平線升起」。

在箱根，他們坐了海盜船，在路邊的攤吃了烤墨魚、冰淇淋，

就像一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情侶一樣。

但香港的狗仔們，卻不肯放過這對愛侶。

1995年，張國榮和唐鶴德一起去看正在裝修的新房，全程被狗仔隊追著偷拍。

張國榮氣不過，掉過車頭來故意撞了狗仔的車，搶走了相機，還報了警。

結果唐鶴德因此被曝光，就職履歷、工作單位，

甚至是張國榮在唐鶴德所在銀行的存款，通通上了雜誌。

1997年，《壹周刊》的老闆黎智英，

甚至還派狗仔潛入張國榮的住宅，

從客廳到臥室，把他的私生活拍了個精光，

逼得張國榮不得不賣房搬家。

1997年，也許是被狗仔逼得忍無可忍了，

也許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愛人受委屈，

在香港紅館舉行的《跨越97演唱會》上，

張國榮做出了一個爆炸性的舉動：

他為唐鶴德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公布了這位他愛了14年的伴侶。

要知道，1991年，香港才通過了同性戀非刑事化法例。

20世紀末，香港社會上仍有不少人對同性戀戴著有色眼鏡。

一個明星公開出櫃，

會給自己的事業帶來多大的影響，可想而知，但張國榮卻絲毫不怕。

2001年10月，張國榮和唐鶴德在街上又遇到了記者跟拍。

張國榮看見了記者，什麼也沒說，義無反顧地拉起了唐鶴德的手。

粉絲們說，這恐怕是「本世紀最堅定的牽手」了吧。

無心睡眠

狗糧撒完，我們再回頭來說說張國榮的歌手生涯。

1995年，退出歌壇長達6年之後，

在香港滾石的大力遊說之下，

張國榮終於衝破承諾的束縛，重返歌壇，簽約滾石唱片，

並推出首張復出專輯《寵愛》。

對於他的復出，歌迷們自然是歡呼雀躍，

但也有人諷刺他說「自打嘴巴」。

對此，張國榮早有心理準備，

他回應「我是反悔了，但這並非自摑嘴巴。

六年前我毅然退出樂壇，當時並非做戲。

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年紀的成熟，我的心路歷程已改變了。

歌迷也長大了，不會似以前那樣為偶像斗生斗死。

在這幾年間，我時時都在想唱歌，

現在，我做回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有什麼不對？」

因為有著在英國學紡織和成衣的經歷，

張國榮對自己的演出穿搭，有著一套與眾不同的想法

在那場《跨越97演唱會》上，

他大膽地穿上了紅艷閃亮的高跟鞋，

還用鮮艷的紅唇突顯舞台妝感。

不想這種前衛的概念，卻只收穫了香港媒體「妖里妖氣」的差評。

2000年，為了籌辦《熱.情》演唱會，

張國榮三次前往巴黎，與時裝大師讓-保羅.高緹耶（Jean-Paul Gaultier）見面。

高緹耶為張國榮打造了裙子、高跟鞋和過腰長發的造型，

還商定了「從天使到魔鬼」的服裝主題，

讓演唱會看起來像極了一場時尚大秀。

第一場表演結束後，

每個在場記者都稱讚張國榮靚仔，說「好好看的秀」。

然而隔天的報導卻變成了：

張國榮不男不女、貞子化身、扮女人。

更糟的是，許多內地主辦商看了報導，還打算取消張國榮的個唱。

不過，在海外，這場演唱會卻獲得了一致好評。

日本《朝日新聞》誇張國榮是「天生表演者」，

美國《時代雜誌》說他「極致熱情與時尚」（Top in Passion and Fashion）。

而只有香港媒體的報導中，

演出當晚唱的什麼歌、燈光、音響效果怎麼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

只是寫了張國榮留長頭髮、穿女裝，還配了一張走光的照片。

看到自己用心準備的演唱會被糟蹋了，

張國榮很苦悶，認為香港媒體不懂欣賞，

但這些話也只能悶在心裡，無法說出來。

沒法好好唱歌了，張國榮又想到了電影。

他一直很愛電影藝術，也一直想當導演，

之前去加拿大學電影，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有一部自己的作品。

2002年，張國榮構思了一個故事，

請著名作家何冀平寫了劇本，取名為《偷心》，

講述了一段發生在40年代的無望的愛情。

他請了寧靜、胡軍、陳道明、姜文等人參演，

還獲得了大陸老闆的資金支持。

因為對明信片上的青島印象很好，張國榮把取景地選在了青島。

眼看籌備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香港一些無良媒體竟然又來摻了一腳。

3月8日，某媒體披露了張國榮一直試圖保密的《偷心》的劇情概要，讓張國榮極其震驚。

為了防止劇情進一步泄露，他把《偷心》的劇本全部收了回來。

4月，張國榮去青島實地考察。

他失望地發現，明信片上的那些景觀，

早就已經被新建的現代化建築取代了，

早前想好的劇情都不符合這個風格，必須要推翻劇本，全部重寫。

屋漏偏逢連夜雨，恰逢此時，

原本要為這部電影投資的老闆，資金鍊出現問題，無法兌現承諾。

這部寄託了張國榮夢想的電影，徹底泡了湯。

那段時間，張國榮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手抖，還常常出冷汗。

他去澳洲看了醫生，醫生勸他休息半年，菸酒都要戒。

可是張國榮已經簽了合約，需要錄唱片，沒法休息。

在錄唱片期間，他又換患上了胃酸倒流，喉嚨被灼傷了，最珍惜的嗓子毀於一旦。

追求完美的他，一邊錄一邊覺得錄音不夠理想，

就一支接一支地抽菸，坐立不安，

情況越來越差，幾乎無法工作。

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的張國榮又去看了醫生，

醫生告訴他，這是抑鬱症。

張國榮曾在自傳中寫過這樣一段話：

「每遇到一幫朋友敘舊，他們都問我為什麼不開心，

臉上總是見不到笑容，我想自己可能患上了抑鬱症，

至於病源則是對自己不滿，對他人不滿，對世界不滿。」

2002年這一年，張國榮見了不少所謂的大師和醫生，

每個人說法都不盡相同，他的頭腦愈發混亂，

家裡人讓張國榮不要再接觸這些人了。

2002年9月12日，張國榮在香港加多利山的寓所里，

跟朋友們一起過了46歲的生日。

兩個月後，他被發現服食安眠藥尋死，幸好被及時搶救了過來。

儘管狀態很糟，但張國榮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著身邊的朋友。

2002年初，張栢芝因為車禍住院，張國榮去醫院看她，

還把自己脖子上的守護符送給她，希望她能平安。

9月，他走上了街，為好友劉嘉玲的「裸照風波」聲討《東周刊》。

12月，梅艷芳舉行入行20周年紀念演唱會，

張國榮胃病復發疼痛難忍，然而上台之後立刻投入表演，

與梅艷芳合作了兩人最後的絕唱《芳華絕代》，

誰也沒有看出他正忍受著巨大的病痛。

2003年3月，身邊有人建議張國榮去見見白龍王，

說不定白龍王能指點他一二。

一向不迷信的張國榮，居然一口就答應了。

這位白龍王我之前也講過，他曾指點過梁朝偉、劉德華，

還曾勸過小豬羅志祥戒色，在香港有著一眾明星信徒。

張國榮透過香港娛樂大亨林建岳聯繫了白龍王，想飛到泰國見他一面。

可就在見面前1小時，白龍王卻突然說：「不必見了」。

多年後，白龍王才透露，

那時，他就已經算出，張國榮氣數盡了，

天命難違，既然幫不了，還是不見為好。

最冷一天

2003年4月1日，是個星期二。

按照慣例，張國榮會在那天晚上7點和唐鶴德一起打羽毛球。

當天早上他們也確實約好了。

不過這一次，張國榮失約了，

那場羽毛球成為一個他永遠無法履行的約會。

上午10:00，張國榮給好友設計師莫華炳打去了電話說「一起吃午飯吧」。

兩人約定中午1點在銅鑼灣的Fusion餐廳見面。

掛斷電話之後，張國榮就開著車漫無目地兜風。

那一天他感覺很辛苦，只想開快車，最好就這樣撞車算了。

不過想了想，自己還約了莫華炳吃飯，

於是就去中環文華酒店開了房間，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1點，莫華炳抵達Fusion餐廳時，張國榮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身穿深灰色T恤、淺灰色西裝外套，還戴著口罩。

莫華炳剛坐下，張國榮很緊張地說：

「隔壁有人咳嗽，你為什麼不戴口罩？」

當時正值非典流行時期，張國榮格外小心。

兩人一聊就是三個小時，張國榮點了一份義大利粉，胃口還算好。

可是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緊張，手不停地顫抖。

期間，張國榮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如果你病得很厲害，無藥可救，你會怎麼解決？」

莫華炳覺得這個問題很突兀，但也沒有特別在意，

回答說「我會吃安眠藥，萬一人家找到了都有得救。」

張國榮則說，「要死，最直接是跳樓」。

這話嚇得莫華炳連連擺手，

說「咱們都這麼靚仔，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

況且跳樓還有可能壓到別人。」

他又主動提議說，要陪張國榮到美國看醫生，

反正去美國又沒有人知道。

張國榮回答：「也有人叫我去四川吸靈氣，

可現在非典高峰期，哪裡都不能去。」

吃完午飯，張國榮堅持要送莫華炳回公司。

路上，就算是推開門或是開車門，張國榮都非常小心，

儘量不用手去碰，明顯害怕非典，也顯得非常珍愛健康和生命。

臨別時，張國榮對莫華炳說「你不用再打電話給我。」

莫華炳也沒想太多，回答說

「我剛剛才見完你，沒有必要打電話給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講。」

結果剛走到公司電梯前，莫華炳就感覺不對了。

他想起來之前張國榮也說過類似的這話，

還說「那間酒店的窗原來打不開。」

莫華炳很慌張，聯繫了張國榮的姐姐張綠萍。

下午6點，張綠萍給莫華炳回電話說：

「不用擔心，我找到他了，他在中環購物。」

張綠萍本想約弟弟一起喝咖啡的，張國榮卻說不用了，

因為他已經約好與經紀人陳淑芬見面了。

原來就在跟莫華炳分開後不久，

陳淑芬撥通了張國榮的電話，問他在哪裡。

張國榮說「在中環喝茶。」

陳淑芬又追問「跟誰喝茶呀？」

張國榮回答「我自己」。

陳淑芬嗔怪他「自己喝茶也不叫我」。

就在快要掛電話的時候，張國榮突然說了一句

「我想趁這個機會看清楚一下香港」。

知道這一年張國榮狀況不好的陳淑芬，

心裡咯噔一下，立刻表示，要過去找他，

張國榮答應了，說在中環的文華酒店見面。

晚上6點半左右，陳淑芬在酒店大廳等了許久，

也沒見到張國榮的人影，於是撥通了張國榮的號碼。

當聽到張國榮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時，

她鬆了一口氣，說「Leslie，我已經到了。你在哪裡啊？」

張國榮說「你五分鐘之後到酒店門口等我，在正門，然後我就會來了。」

陳淑芬照做了。可5分鐘過去了，張國榮還是沒有出現。

晚上6:43分，一聲轟然巨響在陳淑芬耳邊炸開，

嚇得她幾乎有種時間驀地停止了的錯覺。

陳淑芬錯愕地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看到酒店的護欄被砸斷了，地上有個人，人的旁邊有一輛巴士。

起初，她還以為是交通意外，心想張國榮有抑鬱症，

看到這個場面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刺激。

於是決定快步跑到路口，把張國榮的車攔下來，

好讓張國榮不要經過這個地方。

可剛跑了兩步心裡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掉頭返回案發現場，卻看到了讓她終生難忘的場面。

據說，陳淑芬此時在慌亂中做出了一個舉動，

脫下了自己的衣服蓋在了張國榮身上，因此也保全了哥哥最後的尊嚴。

張國榮雖然還是被緊急送往了瑪麗醫院，

但晚上7:06分，瑪麗醫院宣告搶救無效，

張國榮在入院前就已經死亡了，終年46歲。

他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也在愚人節，跟所有人開了一個難以承受的玩笑。

在文華酒店的房間中，有一張紙片，

上面寫著： 「Depression。多謝各位朋友，多謝麥列菲菲教授。

這一年來很辛苦，不能再忍受，

多謝唐先生，多謝家人，多謝肥姐。

我一生沒做壞事，為何這樣？」。

最後這個問句，也問倒了所有人。

張國榮的突然死亡，留下了重重讓人不解的謎團。

熟悉張國榮的人都知道，他生前非常在乎自己的形象。

可從24層的高度跳下，必定會面目全非。

而且張國榮還恐高。

毛舜筠曾經在採訪中說，張國榮非常畏高，

坐飛機時都會因為害怕一直握著她的手，整個手都出汗濕掉。

這樣的張國榮為什麼會選擇用跳樓的方式離開呢？

張國榮的遺作《異度空間》，

一度被不少人認為是導致他輕生的原因。

在電影中，女主角因為經常看到靈異幻象，

求助張國榮飾演的心理醫師。

後來一向不信鬼神的心理醫師也遇到了鬼，

被前女友的靈魂不停糾纏。

片中，心理醫生的前女友正是從天台上跳樓的。

而張國榮飾演的心理醫生在看病歷時，

也特意將病症「depressed」圈了出來，

似乎與張國榮遺書開頭的depression對應了起來。

有人說，是不是張國人入戲太深、無法抽離，才崩潰自盡的？

但《異度空間》的拍攝時間是2001年底，

並非上映的2003年，與張國榮的逝世日期也相隔了1年半。

另一種說法是唐張二人情變。

在張國榮去世的第二天，有香港小報說，

4月1日，張國榮是看見了唐鶴德和第三者在一起，非常生氣，才輕生的。

後來還有說法是，張國榮是認識了一名泰國青年，被對方下了降頭。

4月2日凌晨三點，淚痕未乾的唐鶴德，穿著浴袍接受了媒體採訪。

他說兩人的感情並沒有任何變故，

被傳小三的人只是自己的司機。

記者問他「這一刻你愛張國榮嗎？」

他激動地反問「這一刻？為什麼只是這一刻？」

粉絲們結合張國榮生前的身體狀況，

大多認為他是死於生理性抑鬱症。

2019年，在接受魯豫採訪時，陳淑芬哽咽地說自己很愧疚。

那時的她對抑鬱症了解並不多，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又忙著為其他藝人準備演出活動，

她怪自己當時怎麼沒有多關心張國榮一點。

在今天，全球約有2.8億人正在飽受抑鬱症的困擾。

世衛組織表示，在新冠肆虐的第一年，

全球焦慮和抑鬱的發病率大幅增加了25%。

我身邊也有朋友因為抑鬱症而離世，

有關抑鬱症的科普，有機會再跟大家聊一下吧。

當愛已成往事

有很多人可能會感到疑惑，

為什麼張國榮決定輕生前，通知的是陳淑芬，而不是一生摯愛唐唐。

對此，陳淑芬表示：

「他可能是覺得我這個人堅強點，可以把這麼要緊的事交託給我。

也可能是擔心唐先生會因為傷心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陳淑芬也確實處理的很好，在香港這個八卦消息滿天飛的城市，

自始至終沒有流出一張張國榮遺體的照片，簡直算得上是奇蹟。

或許死前張國榮打電話給她，

就是因為知道，陳淑芬來了，自己一定可以放心離開。

2013年，陳淑芬為張國榮舉辦《繼續寵愛·十年·音樂會》，

梁朝偉、張學友、劉嘉玲、許志安、莫文蔚、古巨基、容祖兒等老朋友都來到現場。

梁朝偉說：「張國榮剛離世不久時，

有一次我不小心按錯了他的電話號碼，

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請留言。

我講了一句：不如從頭來過。

如果真的可以從頭來過，今晚台上應該不止我一個。」

當晚，最後一首歌曲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大合唱，

那是當年張國榮在台上向摯愛唐鶴德勇敢的表白。

此時，現場的大屏幕上出現了唐鶴德的致辭：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逝水如斯，而不舍晝夜。人生無常，唯獨愛有永恆。

讓我們繼續寵愛張國榮。」

張國榮走後，唐鶴德從未開始新的戀情，

始終孑然一身，愛人離世二十年，

他的生活仍處處留有對方的痕跡：

住過去的舊宅，養哥哥留下的寵物，

每逢張的誕辰或忌日，他會在社交網站發布悼念，從不缺席。

而他也早就獲得了張家人的認可。

20多年前，張國榮去世的訃告中，

唐鶴德的名字被排到了張家人前，前綴是 「摯愛 」。

如果你是張國榮的歌迷，你可能已經發現，

這期視頻每一段內容的小標題，都是張國榮的歌名。

那麼，最後就用張國榮的歌詞，來結束今天的視頻吧：

「風再起時 寂寂夜深中 想到你對我支持

再聽見歡呼里在泣訴我謝意 雖已告別了

仍是有一絲暖意 仍沒有一絲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