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庸之誠（沃民高科沃德研究院研究員）

前不久，沖繩縣副知事照屋義實，與剛剛上任的中國新駐日大使吳江浩，進行了一次閉門會晤。照屋義實介紹稱，沖繩即將設立「地區外交辦公室」，旨在加強同周邊國家與地區的和平交流，而且沖繩縣知事玉城丹尼，有意向於7月份正式訪華。

沖繩地區負責人的做法，明顯表現出了想「脫離」日本操控的意思，謀求建立一套獨立的外交體系。從本質上講，就是沖繩恢復「琉球」民族自主的構想，越來越強烈。

那麼，沖繩與日本到底有什麼歷史恩怨？沖繩人究竟又有多反美反日呢？

去年9月，日本沖繩縣領導人的換屆選舉結果出爐，現任知事玉城丹尼贏得連任，開啟了第二個4年任期。

玉城丹尼這個名字，很有特點，放在我們國內相當於王安妮、馬傑克之類，因為他的父親是美國人、一名駐沖繩的美軍大兵，而母親是沖繩土著，所以才起了這麼個複合名。別看玉城丹尼有一半的美國血統，但在日本政壇，他卻絕對是「反美」「反日」的代名詞，這一切都源於沖繩特殊的政治與地理位置。

歷史上看，沖繩以前是琉球的地界，而琉球王國是個國家，雖然後來成了明清的藩屬國，但終歸還是個獨立國家。明治天皇統治時期，日本強行滅了琉球國，廢藩置縣，從此琉球國就成了沖繩縣。

因此，從歷史的角度講，沖繩人大多都是琉球王國的後代「琉球人」，還有一部分是閩南漢族人，所以沖繩人與日本本土大和族，是存在較為明顯的民族差異的。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駐日美軍超過70%的基地，都放在了沖繩地區。最有名的「普天間」基地，駐紮了約2.8萬美軍。美軍向來都會在駐軍地犯下種種惡行，臭名昭著，沖繩就是其中的重災區。駐紮印太地區的美軍，一半以上的負面消息，來自駐日美軍，而駐日美軍一半以上的負面消息，來自沖繩駐地。多年來，斷斷續續出現了無數起美軍強暴猥褻女性、酗酒打架傷人等案件，讓沖繩當地百姓苦不堪言。另外，美軍駐沖繩基地的各類污染問題，也十分嚴重。

飽受摧殘的沖繩民眾，一直都想把駐日美軍趕出去，所以自上世紀以來，沖繩便形成了強大的反美浪潮。迫於壓力，美軍自1996年起就擬了個計劃，要把普天間基地遷走。

然而，所謂的搬遷計劃，居然是從沖繩的普天間，搬到沖繩的邊野古，等於從東廂房搬到了西廂房。更讓沖繩人氣憤的是，27年過去了，普天間基地目前仍然一切照舊在運行著。

基於此，在沖繩，政治領導人如果想上台，幾乎都是主張反美反駐軍的。2018年，上任沖繩縣老知事翁長雄志因病去世後，玉城丹尼承其衣缽，以微弱優勢，戰勝了當時安倍力推的佐喜真淳，首次當選沖繩縣知事，高舉反駐軍大旗，讓自民黨陷入了尷尬。

時隔四年，玉城丹尼再次打敗佐喜真淳連任，也就是說，在當前岸田文雄政府明顯親美的情況下，玉城丹尼又一次在沖繩給日本中央政府上了眼藥，給拜登和岸田製造了一個「不可控」的局面。

沖繩民眾對美軍的反感，肯定是切實存在。但玉城丹尼兩次勝選，都並非獲得壓倒性優勢，這就說明沖繩人「反美」，還夾雜了很多其他因素。有專業民調機構曾對沖繩人做過統計分析，得出結論是：沖繩人是反美的，但還不夠堅定。

首先，沖繩人意識裡帶有很強的「受難意識」。

二戰後期，美軍在太平洋戰場上全線碾壓了日本，從夏威夷一路打到了日本的家門口。盟軍在登陸日本本島之前，在沖繩跟日軍鏖戰了4個多月，不僅雙方部隊死傷慘重，還附帶給沖繩平民造成了巨大傷亡，到處屍山火海。這事可以說是沖繩人心中永遠的痛。因此，沖繩人始終覺得，自二戰起沖繩就淪為美日後院，美日想怎麼揮霍、就怎麼揮霍，無辜的沖繩人，才是戰爭最大的受難方。

第二，沖繩人意識裡帶有很強的「與世無爭」。

看地理位置，沖繩自古以來就是飄在海中間的島群，天然與世隔絕，原住民跟住在桃花源里一樣。在獨立的環境中，沖繩人衍生出自己獨樹一幟的方言、文化、風俗等，對外界的文化介入，也就相當敏感。因此，對日本人與美軍的野蠻入侵，沖繩原住民是發自內心抱有敵意的。

第三，沖繩人意識裡帶有很強的「落差心態」。

原琉球王國的位置，占著海上貿易的必經之路「宮古水道」，因此，自古這裡就是天然貿易中轉樞紐，歷史上的琉球王國，雖沒什麼政治強勢之舉，但絕對可以算作是富裕的貿易國度。但一切歲月靜好最終都被明治天皇打破，琉球慘遭日本吞併。每個民族都喜歡站在歷史的輝煌上驕傲，沖繩人也一樣，然而曾經的貿易明珠，現在被外族壓制，必然會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

第四，沖繩人意識裡帶有很強的「被歧視感」。

沖繩人一直認為自己遭受日本政府的歧視對待。事實上，這並非誤解，而是事實。由於語言文化跟本島差異明顯，所以大和族看沖繩人，就是中原瞅番邦的感覺。在這種帶有偏見的統治下，日本政府對沖繩很多疾苦和現實困難避而不談，沖繩地方政客也自然跟中央政府不是一條心。

最後，沖繩人意識里還帶有很強的「環保理念」。

沖繩及附屬諸島與外界隔絕程度深，擁有高密度的動植物群，其中許多是進化上完全異於其他地區的獨有物種，例如瀕臨滅絕的奄美兔、長毛鼠等。2021年，沖繩的「奄美大島、德之島、沖繩島北部及西表島」4個島嶼還成功申遺。然而，這麼原生態的自然環境卻在美軍進駐後遭到破壞，駐軍造成了嚴重的噪音污染、水污染等問題，相關消息屢屢登上報紙頭條，讓沖繩民眾忍無可忍。

綜上可知，沖繩人是既討厭美軍駐紮，也討厭日本政府。所以半數以上沖繩人反對或強烈反對美國存在，認為沖繩的駐軍數量，遠遠超過其在美軍中的合理份額。同時，沖繩人也將問題歸結於日本中央政府，認為正是日本中央政府放任不管、枉顧沖繩人利益，才會造成這種局面發生。

當然，沖繩人上述情緒問題，也並非沒有缺口，不同年齡層的人群，對美駐軍的認知有不小的差異，尤其是中青年群體較於其他人群，對美反感程度相對較低。

經調查，沖繩中青年群體大多生於1972年美將沖繩移交日本之後，由於沒有親歷過美統時期，僅靠長輩敘述、媒體介紹等渠道間接了解史實，因此對美軍強制征地、逼迫勞動、鎮壓反抗等做法缺乏感性認識，歷史記憶淡薄，對美軍的仇恨感，遠不及中老年群體強烈。

另一方面，據人口調查顯示，目前沖繩中青年群體約占總人口的1/3，占擁有投票權人口的40%，隨著人口自然更迭，中青年正日益成為沖繩地區政治與經濟生活的主體。

沖繩中青年一代，雖然普遍反對美軍在沖繩新建或擴建基地，但鬥爭了27年，卻連基地搬遷都沒有反對成功，因而逐漸顯露出「反美疲勞」。其中，很多年輕人認為，政府與其把精力浪費在趕走美軍基地上，還不如多關注經濟、教育等民生問題，甚至有7成年輕人表示，自己從未參與過任何反駐軍遊行示威活動。

總的看，沖繩人骨子裡是「反美」的，但鐵腕者更多是老一代人，年輕一代的反美反日情緒正趨於減弱。因此，在這種大背景下，沖繩縣知事玉城丹尼此次能做出這麼「驚人」的決定，可以說，不僅是琉球人為民族獨立的一次巨大抗爭，同時也將變成美國和日本的一塊心病。美日總是合夥在台海問題上給我們使壞下絆子，現在終於惡有惡報，沖繩問題的進一步發酵，相當於美日自家也有了台海問題。

目前，沖繩負責人所介紹的計劃，還停留在設想層面，並沒有落成現實，所以這些計劃的落地，勢必將遭到美國、日本的強力阻撓和打壓。下一步，想必全世界反對西方政治霸權、軍事霸權的人們，都將為沖繩人奔走呼號，幫助琉球民族實現訴求，讓美日自己也好好嘗嘗干涉他國內政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