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軍遠征歐洲:(二十二)追擊及英美在主攻方向上的分歧(下)

子名歷史 發佈 2024-01-04T23:23:55.973148+00:00

但是,他所在的格蘭佛,通信訊號糟糕至極,復電分成兩個部分到達蒙哥馬利手中,遲緩而延誤:前半部分於星期四到達,後半部分直到周六才到達。

接到蒙哥馬利的辯駁信後,艾森豪在星期二(9月5日)做出回復,確認了自己的命令,並進一步解釋了他的戰略邏輯。

但是,他所在的格蘭佛,通信訊號糟糕至極,復電分成兩個部分到達蒙哥馬利手中,遲緩而延誤:前半部分於星期四到達,後半部分直到周六才到達。

對這兩個自說自話的人來說,誤傳的通信訊號完全恰當,而軍人和歷史學家們為這一事件的是非曲直爭論了幾十年。

艾森豪後來將蒙哥馬利的構想諷刺為「沿一條鉛筆線徑直衝向柏林的荒謬計劃」,盟軍參謀長比德爾·史密斯則稱之為「一名稱職的將領所提出的最不可思議的夢囈」。

西西里戰役中,蒙哥馬利曾「傲慢而自負」地要求美軍給英國人讓路,深受其害的布拉德利宣稱:「若是你試圖只從一個正面對德作戰,你就落入到他的彀中。」

蒙哥馬利的觀點,符合集中作戰力量的軍事原則,但這與盟軍最高統帥部的評估卻背道而馳,尤其是針對一支補給物資至今仍需從數百英里外的海灘運來的部隊。

一項研究表明,3個英國軍和2個美國軍對柏林發起單路推進,需要近500個卡車連,而目前只有347個。

即便通過空運和安特衛普的港區加強補給運輸,穿越德國的一場長距離衝刺,也需要將大批盟軍部隊「停下來」,22個美軍師將轉入「冬眠」狀態。

另外,還需要在德國腹地,對寬長、敞開的側翼加以保護。「這就意味著6~8個師的盟軍先頭部隊,將在缺乏空中掩護的情況下,成為德國機動預備隊輕易打擊的獵物。」一名後勤人員提醒道。

盟軍最高統帥部里的一位英國情報機構准將認為,如果沒有比目前西線可用軍力更為強大的作戰力量,那麼包圍並控制魯爾區將是天方夜譚。

他補充說:「蒙蒂眼高手低。」就連德甘岡也提出了運輸和建橋設備的致命短缺,他在戰後評述說,導致希特勒最終敗亡的是蘇軍160個師的攻勢,並輔以西線一場大規模進攻,外加8個月的猛烈轟炸。

大多數戰略家得出了類似結論,英國最年輕的准將,未來的陸軍元帥卡弗勳爵在1944年寫道:

兩場世界大戰中有許多單路突擊的例子……吸引了敵人的預備力量,結果造成停步不前……成功概率更大的策略是交替推進,待敵人的預備力量被吸引至別處時,在一個意想不到的位置發起另一場進攻。

實際上,兩路突擊曾為蒙哥馬利贏得過阿拉曼、馬雷斯和諾曼第的勝利,美國歷史學家羅素·F.韋格雷同樣評論道:

「自格蘭特將軍以來的整個美國戰略史都證明,對實力強大的一方來說,在幾個地點保持優勢,分散敵軍,迫使其弱點暴露,最終將擊敗敵人。」

正如歷史學家格哈德·L.溫伯格指出的那樣:「無論蒙哥馬利多麼才華橫溢,發起一場快速突擊肯定不是他的特長。」

蒙哥馬利的傳記作者羅納德·盧因後來承認,這位陸軍元帥並不接受「更高戰略層次上的政治因素有時與純軍事考慮同樣重要」這一觀點。

艾森豪認為,歐洲的勝利必須共享,尤其是鑑於美國在兵力和物資上的優勢日趨擴大,但這個公平分享榮譽的想法對蒙哥馬利不起作用。

毫無疑問,艾森豪的指揮才能經常招致批評。蒙哥馬利抱怨說:「他非常容易受到做出決定前見到的最後一位指揮官的個性的影響。」這不無道理。

正如巴頓在9月2日的日記中所寫的那樣:「艾克太過謹慎,因為他從未上過前線,沒有實際作戰的感覺。」受到追擊敗敵的誘惑,他多次忽視了後勤需要,也未能確保他的指令得到重視。

盟軍參謀長史密斯也有抱怨:「艾克的問題是,他不是下達直接、明確的命令,而是用禮貌的語言將其包裝起來。」史密斯補充道,艾森豪是個調解人,很少下達明確指令,從不宣布「閉嘴,照我的命令行事」。

這種激烈的爭論可謂曠日持久,「緊張或特殊的問題隨處可見,」但盟軍的團結依然是他指揮工作中的核心原則,他將竭盡全力予以維繫,包括自我欺騙,各部隊繼續戰鬥,他們對高層將領間的爭執並不知情。

9月份的前5天,第3集團軍幾乎寸步難移,第4天時,他們的燃料儲備緊缺狀況開始有所改善。

新的命令將梅斯和兩個拼錯的德國城市(美因茨和法蘭克福)列為該集團軍的目標。B-24轟炸機被徵用為「飛行加油站」,每架B-24將攜帶200個5加侖汽油罐。

為鼓勵這種空中補給,巴頓將沒收來的白蘭地和香檳酒,獎勵給趕來幫忙的飛行員們。

作為一支近30萬人馬的大軍,第3集團軍依然缺乏從手榴彈、望遠鏡到電台、手錶等一切物資。

截至9月2日,該集團軍還缺少27萬雙作戰靴、54萬條毛毯、6 000個電子管和48個外科手術用檢彈探子。

巴頓擺出一副與這支「窮困潦倒」的部隊同甘共苦的姿態,發誓不再抽雪茄(通常他每天要吸20根)。然而,通過繳獲德國人的物資倉庫,他們得到了300萬磅牛肉、5萬箱香檳,以及大批沙丁魚和用於製造降落傘的義大利絲綢。

在與記者們進行的一次輕鬆愉快的會晤上,巴頓頭一次抱怨說:「作為一名集團軍司令,除了無所事事、罵罵咧咧外,什麼也做不了。」

在他的西北方,考特尼·霍奇斯的第1集團軍穿過了比利時邊境,並早在9月3日便解放了蒙斯的瓦隆市,第3裝甲師報告:「白蘭地、香檳和漂亮姑娘再一次出現在我們眼前。」

同時,數萬名後撤中的德國人再一次面臨著被殲滅的局面,儘管第3裝甲師中2/3的坦克因為磨損已不適合作戰,但他們還是抓獲了2 500名俘虜,當天,該師由於燃料短缺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20多個被打垮的德軍師,利用偷來的法國汽車和比利時農用大車穿過比利時西南部倉皇逃離。

從南面推進的第1步兵師對德國人的側翼發起攻擊,謝爾曼坦克轟鳴著越過肥沃的土地,大群身穿褐綠色軍裝的步兵尾隨在後。

四聯裝點50口徑高射機槍壓低槍口成為步兵武器,朝著德軍猛烈開火,P-47戰鬥機從晴朗的空中俯衝而下,從頭至尾掃射著敵人的隊伍。

被稱為「長湯姆」的155毫米野戰榴彈炮,習慣了轟擊十幾英里外的目標,現在卻被當作狙擊步槍使用,炸毀了半履帶車和草垛,空氣中瀰漫著飼料和肉體(馬匹和人)燃燒後產生的臭氣,一名被俘的德軍軍官憤恨地道:「你們只想把我們全殺掉。」

3天內,3 500名敵軍被擊斃,另有2.5萬人被俘,50人一組的德軍戰俘群拖著沉重的步伐朝戰俘營走去,有3 000名戰俘被暫時關押在一座陳舊的紅磚製糖廠的渣場內,他們奉命掏空自己的口袋,美軍士兵在一小堆指甲刀和摺疊刀中篩選著,在法萊斯包圍圈和布雷斯特投降後,蒙斯包圍圈是德軍在西北歐遭遇的最慘痛的失利。

在北面30英里處,英國第2集團軍在6天內挺進了250英里,也沖入了比利時,希特勒下令,布洛涅和敦刻爾克必須堅守,但加拿大人已奪下魯昂,並全力撲向布魯日。

乘坐一輛大眾汽車逃離的埃貝巴赫將軍在亞眠郊外被俘,他告訴抓獲他的人:「我指揮的是曾經的第7集團軍。」勒阿弗爾的德國守軍司令很快也將穿著他的睡衣舉手投降,他的睡衣上掛滿了勳章,而他身後,還跟著1.1萬名守軍。

9月3日,星期天。晚上8點,威爾斯近衛團進入布魯塞爾,一場混亂的慶祝活動在城中肆意舉行,英軍近衛裝甲師駛過尼諾弗大街,坦克履帶碾壓著鵝卵石。布魯塞爾司法宮的大圓頂被點燃,這是撤退的德國人送出的「離別贈禮」。

一名記者將此比作「夜間的一支火炬」。欣喜若狂的比利時人,用他們知道的唯一一句英語喊著:「再見,湯米,再見!」並朝駛過的車輛上拋擲繡球花、蘋果和一瓶瓶「萊恩迪奧」啤酒。

當地的著名人士身披綬帶或戴著公職人員徽章現身人群,他們高聲演講、發表公告並熱烈歡呼,英國皇家漢普郡團發現,他們剛一派出哨兵,便被歡樂的人群「抬走……並被盛情款待」。

各個餐廳都將侍應生打發至街上,給士兵們的飯盒倒上香檳,裝滿冰激凌,慶祝活動全無停止的跡象,而後又持續了一個多星期,一座被繳獲的德國酒庫,也為慶祝活動錦上添花。

9月4日星期一中午,英軍坦克小心翼翼地穿過安特衛普郊區,涉嫌通敵者的房屋全被比利時抵抗戰士們付之一炬,興高采烈的人群不情願地分開,讓英軍第11裝甲師進入市內。

在市中心,那些茫然不覺的德軍士兵仍在路邊的咖啡店喝著啤酒,下午2點前,一支坦克中隊已到達港區,多虧比利時的「白色抵抗組織」襲擊了德國的爆破組,港口、水閘及容量為200萬桶的地下儲油罐依然完好無損。

圍繞市內公園的碉堡群所展開的激烈交火,直到夜裡9點30分才漸漸平息,倖存的守軍不是投降就是倉皇逃跑,英國軍官想找一處劇院充當監獄,結果徒勞無功,最後不得不將當地動物園改造成戰俘營。

據說,動物園裡的大多數動物已被飢餓的市民們吃掉,6 000名戰俘很快擠滿了整個動物園,德軍軍官、比利時法西斯分子被關入獅舍單獨的籠子中,其他人員則待在熊坑、虎籠、猴屋內。「俘虜們坐在稻草上,」瑪莎·蓋爾霍恩寫道,「透過柵欄朝外張望。」

隨著布列塔尼的港口即將被遺棄,對盟軍來說,再沒有哪座被解放的歐洲城市比安特衛普更加重要。

16世紀中期以前,它已成為歐洲大陸最富裕的城市,甚至超過了威尼斯和熱那亞,每天有100多艘船隻來此停靠,攜帶著來自葡萄牙的調料、波羅的海的糧食和義大利的絲繡。

而後,宗教法庭、西班牙的掠奪及荷蘭的崛起,使這座繁榮的城市走向衰敗,直到19世紀,安特衛普才再次興盛起來。鑽石切割、雪茄卷制、粗糖精煉和啤酒釀造等諸多工藝技術在此處發展興起,整座城市開始繁忙起來。

20世紀30年代,它與漢堡、紐約和鹿特丹並列為世界上最好的港口城市,每個月能裝卸1 000艘船隻,擁有長達29英里的港區,600多台起重機,900多個倉庫和一個巨大的鐵路站場,這一切,在9月4日之後,全面恢復。

20世紀初進行的一次評估曾計算過,攻破這座城市的防禦「需要一支26萬人的大軍對其實施有效圍困,而且需要至少1年時間,以斷糧的方式迫其就範」,可是,英國人只用了幾個小時。

奪取安特衛普並利用其港口,這一點早在1941年12月的盟軍進攻計劃中就曾強調過。

艾森豪在8月24日發給蒙哥馬利的電報中重申了「在安特衛普獲得一個安全基地」的必要性,這個要求的正式命令,於8月29日和9月4日兩次下達給高級指揮官。

蒙哥馬利在兩天後,回應了這位最高統帥,他指出自己打算「奪取安特衛普」,並「殲滅加來海峽和佛蘭德地區所有敵軍」。但是,安特衛普有一處地形上的彎曲,需要的不僅僅是奪取港區和監獄,想要控制從港口至北海的交通,還需要對位於斯海爾德河河口80英里長的入海口加以控制,其中包括斯海爾德河北端的瓦爾赫倫島,以及南岸布雷斯肯斯周圍的圩田。

在戰爭及和平時期,英國皇家海軍曾在這片水域航行了數個世紀,對這裡的入海口了如指掌。

1809年的一場戰役中,4 000名身患熱病的英國士兵死在瓦爾赫倫島上,倖存者狼狽地逃回英國。1914年10月,作為第一海軍大臣的邱吉爾,曾趕赴安特衛普,幫助比利時政府重振精神,守衛港口。

海軍上將拉姆齊於9月3日發電報給盟軍最高統帥部,同時抄送給蒙哥馬利,提醒他們:「安特衛普和鹿特丹非常容易被布設水雷或是水上交通堵塞。如果敵人成功採用這些手段,使港口重新暢通所需的時間將難以估計。」

第一海務大臣、海軍上將安德魯·布朗·坎寧安9月7日在日記中寫道:「再次提醒(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儘管安特衛普完好無損,但如果不能壓制入口和其他堡壘,並據守斯海爾德河的兩岸,它會像廷巴克圖一樣毫無用處。我擔心地面部隊的將領們會忽視這一點。」

在英國,第一海軍大臣由文職人員擔任,而第一海務大臣則由海軍軍官出任,後者受前者節制。

坎寧安一語中的,「超級機密」於9月3日攔截到希特勒的命令,強調了守住斯海爾德河的「重要意義」,但這一點,卻被盟軍指揮官們所忽視。

接著,希特勒的後續命令也同樣未能引起他們的重視,包括一條提醒德國第15集團軍的電文:「必須確保盟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使用該港口。」

歷史學家拉爾夫·貝內特後來總結說,這個「難以理解」的失誤,是「一個嚴重的戰略錯誤,其影響幾乎一直延續至戰爭結束」。

艾森豪發給麾下高級指揮官們關於安特衛普的電文中,並未詳細指明奪取斯海爾德河,蒙哥馬利和第2集團軍司令登普西均未注意到這個問題。

蒙哥馬利認為,敵人的據守是絕望之舉。「瓶口現在已被塞住,」他宣稱,「敵人已無處逃脫。」

一支接受過兩棲進攻洗禮的皇家海軍陸戰隊突擊隊被調往參加從陸地展開的對敦刻爾克的圍攻。第11裝甲師師長、綽號「皮普」的羅伯茨少將,被告知僅需奪取安特衛普的碼頭和港口。

他的軍長布萊恩·G.霍羅克斯中將,後來承認自己「感受著解放的欣喜」,他準備與比利時王太后及其女官共進午餐,而不是在研究地圖。

英國人的推進很快陷入僵局,一位炮兵少校在安特衛普一棟辦公樓的頂層,指引炮火向北射擊,一名比利時秘書端著咖啡托盤,給他送上白蘭地,辦公室內的留聲機播放著美國藍調樂曲。

但是,城市的北面和東面,壯闊的阿爾貝特運河上,沒有一座橋樑被奪取,它們被悉數炸毀(17座橋樑中的15座,一直堅持到9月5日)。英方跨過運河奪取一座橋頭堡的嘗試失敗,他們發現軍用衝鋒舟的底部多了許多孔。

「德國人用坦克炮火回應,以此干擾試圖架設橋樑的工兵,火力迅猛,難以抵擋。」一位英國准將報告說。

德軍的戰鬥群趕來增援運河防禦部隊,但就在其他英國部隊繼續前進時,蒙哥馬利卻命令霍羅克斯停下來重組部隊。

德軍從安特衛普西部的布雷斯肯斯搭乘渡船跨過斯海爾德河,及時開始後撤。只用了兩個多星期,8.6萬名士兵、600門大炮、5 000部車輛和4 000匹馬,幾乎整個第15集團軍皆全身而退。

而入海口北岸、瓦爾赫倫島和貝弗蘭上的防禦工事原本就十分可靠,現在變得更加牢固。1.1萬名德軍士兵組成的後衛部隊,沒有表現出任何要逃離布雷斯肯斯包圍圈的跡象。

蒙哥馬利於9月7日電告倫敦,他希望能在3周內抵達柏林,沒有燃料、彈藥、食物和其他作戰物資,這是不可能做到的,而這些物資只有通過一個吞吐量龐大的港口才能大批運抵,但目前要利用安特衛普港卻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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