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還是會每天向前發展，
就讓我的「電影生命」變成我的生活。
作者：余馳疆
在2023年的尾聲，劉德華依然沒有閒下來。人民文娛記者採訪當天，是電影《潛行》的通告日，他的工作從早到晚，排得滿滿當當。行程單打滿了一整頁：個人採訪、劇組採訪、短視頻錄製、對首映禮腳本……
一身電影文化衫，一條休閒牛仔褲，一雙運動鞋，「天王」以最舒服的狀態坐下，毫無架子地開啟了對話。從電影聊到職業生涯，從角色聊到藝術情懷，他的眼睛始終透著認真和謙遜，從不因忙碌的工作而有一絲懈怠。就像從業42年間，他始終是大眾眼中敬業至極、也成功至極的藝人。
他是全能藝人。作為演員，劉德華從電視到電影，每個職業階段都有經典之作，三度獲得香港金像獎最佳男主角；作為歌手，既有《忘情水》《男人哭吧不是罪》的愛恨幾多，也有《中國人》的家國豪情，當然還有那首過年必響的《恭喜發財》。
他是華人偶像。不僅僅因為他的職業成功，更因為他作為公眾人物的使命必達。社會公益、行業傳承、愛國情懷，他的正能量感染了許多人，也影響了許多人——某種程度上，他是行業的偶像天花板。
這一切，使他成為紅了40年的「華仔」，成為華人演藝圈不可替代的文化符號。
然而說起這一切，劉德華顯得尤為淡然。「其實我的生活和大家沒有太大不同，我覺得我最好的地方就是隨著感覺走。」他對人民文娛記者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覺得我對自己的藝術生命安排得非常好，其實從來沒有安排。」
換而言之，人生沒有捷徑和秘訣，最簡單也最難的就是聽天命，盡人事。
拍警匪片背後的責任感
身為監製和主演，劉德華對《潛行》的重視程度可想而知。從劇本創作到團隊組建，他都深度參與。
這是一部典型的港式警匪片，警匪對峙、槍戰爆破、極限追車，當然還有複雜曲折的情感糾葛；這也是一部「很新」的警匪片，正邪戰場已不僅僅只是物理層面，前所未見的直播販毒和網絡警察的偵查經過，都讓觀眾耳目一新。
包括劉德華飾演的大反派林陣安，同樣具有鮮明的立體性和複雜性。在創作角色之初，劉德華就希望不要扁平地突出他的「壞」，而是把人物性格的因和果展現出來。他給自己的目標，是既能讓觀眾多看到一點香港的味道，又能實現警匪片背後的責任感與使命感。
人民文娛：林陣安一角有很複雜的人物光譜，您在設計和表演的時候要抓住哪些要素？
劉德華：我這次選擇了一個智慧型的反派，希望突顯的感覺是他就藏在我們身邊——不要覺得網絡犯罪好像很遙遠，其實真的就在身邊。所以，我們對反派的描寫也希望有一些立體的東西：他是自私的，但是他也有所謂的「愛」，這種人才會恐怖。
其實我們還寫了很多背後的故事。他是一個孤兒，碰到另外一個孤兒；他是律師，曾經希望利用法律去制裁那些傷害了他太太的人，結果沒有。他可能是一步一步走到歪路的，我們希望透過電影，展現這種因果。
人民文娛：這部電影既有很港片的地方，也有突破了傳統港片的地方，它對您而言有什麼特殊意義？
劉德華：警匪片是香港電影的中流砥柱，所以我們創作的時候，在動作、表演、場景上，都希望讓觀眾再多看到一些香港的味道，同時還要兼顧「情」，不管是友情、親情，還是愛情。我覺得這也是香港警匪片的一個特點，可能是因為情感糾結，影響到警匪屬性：他是匪，可能因為愛情而變好；他是警，也可能因為愛情而變壞。正邪與情感，在電影裡一直發生變化。
另外一點，這次在犯罪方式上也做了新的描述。剛開始創作時還是一種比較實體的販毒過程，我們也有一些瓶頸，一直想還有什麼可以突破。剛好那段時間我們看到了一個網絡販毒案件被破獲的過程，就有了想法。當我深入了解後，才發現真的有很多不同的暗網會接觸到年輕一代，發現大眾有時候可能對網絡犯罪敏感度沒有那麼強。
希望透過片子，能讓大家意識到這些。
人民文娛：所以，這部電影也有它的社會意義。
劉德華：我覺得警匪片必須要有背後的責任感，如果真的不是那么正能量的話，可能我不會選擇拍那麼多。
電影是給社會、給大眾看的，中間必須要有一些自覺的使命感，就像《潛行》裡說的：值不值得？沒有人逼你。
市場會為努力和真誠買單
2023年堪稱劉德華的電影之年，年初有《流浪地球2》，年中有《93國際列車大劫案：莫斯科行動》，年底還有《潛行》《金手指》兩部電影打擂。他自己也開玩笑：「真是卷王。」
時至今日，劉德華對於華語電影絕不僅僅只是演員那麼簡單：他投資文藝片，也全力支持類型片、科幻片；他扶持新導演、新演員，不斷為整個行業提供最有活力的能量。他是許多人的伯樂，也是華語電影工業的金字招牌。
電影是最能體現國家文化軟實力的介質之一，而身為電影人，劉德華有著自己的擔當。他說：「希望透過電影，讓大家感受到我們的文化。」
人民文娛：這兩年香港出了不少破票房紀錄的作品，很多人也提到香港電影的復興，您覺得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劉德華：我覺得市場還是會為努力和真誠買單。我們不會因為中間有什麼困難，不會因為有時候不被認同或者成績不好而氣餒。我們一直在往前努力，希望越來越好。
人民文娛：您自己也做了很多新生代電影人的培養工作。
劉德華：的確，我希望在未來的兩年再培養一些新的演員、新的製作人。現在的情況跟我們那個時候有些不同，我們以前是一步一步起來的。從我離開電視台，再去拍電影，打四天演五天，都是從很小的事情、很小的角色做起，慢慢累積下來的經驗。
現在可能少了這樣的機會，新演員的訓練空間不夠大、不夠廣。所以我希望在未來能多創作，讓年輕人可以有一個新的空間，一個比較有安全感的空間，去發揮自己的長處。
人民文娛：您對電影行業也總是懷抱著責任感和使命感。
劉德華：電影是種軟文化，可以聯結不同地域的人。之前在法國的一條小路上，有個外國人一直追著我，我害怕呀就往前跑，後來他追上來並拿出《無間道》的VCD讓我簽名，在那一刻我覺得華語電影尤其是動作片，已經吸引各國觀眾的目光，進入世界電影市場，我們還可以慢慢向藝術電影等不同領域探索。我希望各地的人看到華語電影，感受我們的文化，也希望通過電影，理解不同國家、地區的文化。
可能是「退而不休」
人民文娛：如果當導演，您會導一部什麼樣的作品？
劉德華：我有一個夢想，但是夢想很奇怪，我提過很多次。因為我投資出品的首部電影就是《九一神鵰俠侶》。所以我如果當導演，第一部可能就是《神鵰俠侶》，但是到現在沒有老闆說可以。
人民文娛：老闆們可能不知道您在片子裡能演誰。
劉德華：我演雕，哈哈。
人民文娛：您覺得劉德華身上最好的品質是什麼？
劉德華：我覺得我最好的就是隨著感覺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覺得我對自己的藝術生命安排得非常好，其實從來沒有安排。隨波逐流，我也跟風。
人民文娛：最近在跟什麼風？
劉德華：是網絡吧，開始希望自己是網紅，哈哈。
人民文娛：您是公認的勞模，一直讓如此拼命的內在驅動力到底是什麼？
劉德華：我是喜歡自己的表演的——不管是音樂還是電影。但是我也會有瓶頸，那份熱情也曾經慢下來，不那麼忘我。但是有時候，看到那些新的演員、新的導演、新的劇本，都會讓我覺得還能重新燃起希望，我還可以的。
人民文娛：所以，「退休」兩個字是不是從來沒有出現在腦海中過？
劉德華：也不知道，「退休」的想法可能突然間會有，但更多的可能是「退而不休」——我會退下來，但生命還是會每天向前發展，就讓我的「電影生命」變成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