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昆斯（Jeff Koons）《懸掛的心》，帶顏色的高鉻不鏽鋼，291×280×101.5cm，1994-2006年，皮諾收藏
商海或競技場皆不乏雙雄爭霸的局面。長久以來，藝術界也被作為頂級藏家的兩位奢侈品巨頭的一舉一動所掌控。開雲集團總裁弗朗索瓦·皮諾與LVMH集團總裁貝爾納·阿爾諾，誰的藝術品位更好？今天，時尚芭莎藝術帶你了解。
Round 1
面子和里子
先來介紹我們本期的兩大主角：
貝爾納·阿爾諾
Bernard Arnault
淨資產：1580億美元
福布斯富豪榜：3
年齡：73
國籍：法國
公司：LVMH集團，包含路易威登、迪奧、寶格麗等品牌
中產階級家世
名牌大學畢業生
弗朗索瓦·皮諾
François Pinault
淨資產：404億美元
福布斯富豪榜：32
年齡：86
國籍：法國
公司：開雲集團，包含古馳、聖羅蘭、巴黎世家等品牌
自底層發家
高中即輟學
這場「豪門恩怨」要從1999年說起。彼時，貝爾納·阿爾諾已進軍奢侈品行業，收購迪奧、成為LVMH集團的絕對控股人。他的下一個獵物是古馳（GUCCI）。然而，在其突擊收購該奢侈品牌股份之際，弗朗索瓦·皮諾出現了。在兩年半的拉鋸戰後，皮諾家族成功「截胡」古馳，而其如今儼然變為該家族的搖錢樹。
GUCCI SS23 Twinsburg時裝系列大秀
即便如此，痛失古馳並未令阿爾諾丟掉「法國第一大富豪」的地位，直到這場「決鬥」轉向藝術領域。皮諾位於威尼斯格拉西宮（Palazzo Grassi）的第一家美術館於2006年面世。先以2900萬歐元購買、再由建築師安藤忠雄（Tadao Ando）翻修，這座巴洛克時期的宮殿得以煥新。緊接著，皮諾收購了舊海關大樓（Punta della Dogana），在威尼斯聖馬可廣場對面的大運河上，又一家私人博物館在2009年開張了。
威尼斯格拉西宮
威尼斯舊海關大樓
至此，皮諾收藏的超過數百位藝術家的上萬件作品有了歸宿。但阿爾諾顯然不甘落後。2014年，在巴黎西郊布洛尼森林公園（Bois de Boulogne）中，一座造型如同飛船的美術館隆重啟幕——這是由建築師弗蘭克·蓋里（Frank Gehry）操刀設計的路易威登基金會（The Foundation Louis Vuitton）。這座解構主義建築在山林中宣告著奢侈品巨頭的雄心。
由弗蘭克·蓋里設計的路易威登基金會
藝術家丹尼爾·布倫（Daniel Buren）為路易威登基金會製作的大型裝置「光之天文台」（Observatory of Light），以彩色玻璃製成「帆」覆蓋了建築體，2016年
如果這是阿爾諾的「戰書」，路易威登基金會很快就被在羅浮宮與蓬皮杜藝術中心間的證券交易所（Bourse du Commerce）奪去了風頭。2021年年初，皮諾三度攜手安藤忠雄，耗資1.7億美元，將建於1763年的巴黎證券交易所成功改造為自己的私人博物館。你絕對要問：有必要建三家美術館來放自己的藏品？但先把疑惑放放，如果有機會一睹該館，你一定會感嘆：絕美！皮諾是真的「殺」瘋了……
巴黎證券交易所（Bourse du Commerce）
私人美術館堪稱這場豪門競技的「門面」。在這一領域，二人皆邀請了當世最有名的建築師進行設計，皮諾主攻翻新古建築，阿爾諾選擇「平地起高樓」，品位難較高下。然而，三比一——皮諾在場館數量上的拓進已略勝阿爾諾一籌，且也從威尼斯回到主場巴黎。下一步，阿爾諾將怎樣接招？
無論如何，Round 1：皮諾勝出。
Round 2
花落誰家？
在坊間流傳的版本裡，弗朗索瓦·皮諾的第一筆藝術消費誕生於1990年的佳士得拍場：他以880萬美金將冷抽象代表人物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作於1925年的《Tableau Losangique II》納入囊中。但實際上，皮諾的入場需向前再追溯十餘年。在其45歲時，他已買下了法國藝術家保羅·塞律西埃（Paul Sérusier）的一件風景畫。
蒙德里安《Tableau Losangique II》，布面油畫，109×109cm，1925年，皮諾在1990年以880萬美元購於佳士得
塞律西埃《Cour de ferme en Bretagne》，布面油畫，1891年，皮諾購於1972年
收藏納比派代表人物為皮諾打開了一扇門。他隨之接觸到了抽象主義、立體主義、極簡主義及當代藝術。而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1998年，他直接以10億美元買下了佳士得拍賣行。此後，皮諾有多少機會率先預定佳作，已是我們不能了解的範疇。另一邊，貝爾納·阿爾諾「紅眼」了，他趕忙在第二年以1.25億美元入股富藝斯——然而不似皮諾那般幸運，他在三年後就因虧損悻悻轉出了股份。
畢卡索（Pablo Picasso）《Nude, Green Leaves and Bust》，布面油畫，163×130cm，1932年，皮諾收藏
傑夫·昆斯《Gazing Ball (Picasso Couple)》，布面油畫、玻璃和鋁，174.3 ×136.5×37.5cm，2014-2015年，皮諾收藏
當然，攬資源並不能彰顯自身品位。痛定思痛的阿爾諾也開始精進自己的藝術收藏，其首件藏品便是印象派畫家克勞德·莫奈（Claude Monet）描繪「查令十字橋」的一件作品。而他於2019年在俄羅斯普希金國家博物館（The Pushkin State Museum of Fine Arts）舉辦的展覽更披露出其傲人藏品的一角：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te）在1984年繪製的多聯畫、賈科梅蒂（Alberto Giacometti）製作的雕塑……
克勞德·莫奈（Claude Monet）《Charing Cross Bridge》，布面油畫，65×100.3cm，1903年
讓-米歇爾·巴斯奎特《Grillo》，油彩、丙烯、油畫棒、拼貼、釘子於木材四聯畫，243.8×537.2×47cm，1984年，阿爾諾收藏
賈科梅蒂《Trois hommes qui marchent (grand plateau)》，青銅（深棕和淺棕），72.4×42.7×40.6cm，1948年，阿爾諾收藏
其實自涉足藝術後，二人手中都握有若干件如畢卡索、安迪·沃霍爾一般的市場硬通貨，皆曾花大價錢競拍傑夫·昆斯、達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的作品，也買下過莫瑞吉奧·卡特蘭（Maurizio Cattelan）的幾匹馬與理察·塞拉（Richard Serra）的巨型金屬雕塑。只是二人出牌方式不同：阿爾諾進軍令藝術變為其品牌背書，路易威登與藝術家聯名頻出；皮諾則更深入至收藏領域，打造「最偉大的收藏」的同時，為藝術界帶來不少一流展覽。
莫瑞吉奧·卡特蘭《La Ballata di Trotski》，馬、皮革馬鞍、繩子與輪滑，223×85×265cm，1996年，阿爾諾收藏
達明安·赫斯特《The Fragile Truth》，玻璃、不鏽鋼及藥品包裝，250×368×25.8cm，1997-1998年，皮諾收藏
因此，以兩大富豪的物力、財力拼頭部收藏，戰果必定難分伯仲。以至於去年春拍，當世第二貴藝術品《槍擊瑪麗蓮（鼠尾草藍色）》落槌時，不少人都在猜測拍下這件沃霍爾的匿名買家究竟是二人中的哪一位。不過無論花落誰家，一件作品都不能為皮諾與阿爾諾的收藏定局，二人的較量仍將持續下去。
Round 2：平局。
安迪·沃霍爾《槍擊瑪麗蓮（鼠尾草藍色）》，墨水、亞克力、絲網版畫、麻布，101.6×101.6cm，1964年，成交價：1.95億美元，成為最貴20世紀藝術品。
Round 3
品位的較量
拋開尖貨，皮諾與阿爾諾的藝術品位才逐漸顯露。有人曾評論後者：「阿爾諾不是一位特別前衛的收藏家，其品位很高雅、很中產。」路易威登基金會在2021年9月開幕的展覽「莫洛佐夫的收藏：現代主義的明星」（The Morozov Collection. Icons of Modern Art）就呈現出200件現代主義作品，囊括保羅·塞尚、愛德華·馬奈、梵·高等歐洲藝術家以及馬列維奇、列賓等一系列俄羅斯大師。
此外，媒體也披露阿爾諾喜愛18世紀裝飾藝術，偏愛印象派。譬如去年十月，路易威登基金會的大展就與印象派相關，其將莫奈與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瓊·米切爾（Joan Mitchell）並列展覽，形成對話。
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Le Grand Pin, Aix-en-Provence》，布面油畫，1895-1897年，展出於路易威登基金會「莫洛佐夫的收藏：現代主義的明星」，2021年
保羅·高更（Paul Gauguin）《Eu haere ia oe (Ou vas tu?) 》，布面油畫，90.5×72cm，1893年，展出於路易威登基金會「莫洛佐夫的收藏：現代主義的明星」，2021年
瓊·米切爾《No Room at the End》，布面油畫，1977年，展出於路易威登基金會「莫奈-米切爾」，2022年
阿爾諾的品位很傳統，至少他如此展現。畢竟「生於斯，長於斯」，巴黎的藝術氛圍刻入其DNA。優渥的家境令其審美似乎更貼近「老錢」：偏愛年代悠久的藝術家作品——穩妥、保守且大眾化。這從LVMH旗下的路易威登、迪奧、羅意威等品牌設計中也可看出。
路易威登「大師手袋」系列
相比阿爾諾，皮諾的審美更像一位「新錢」：喜愛年輕藝術家與新媒介。同樣，從隸屬開雲集團的古馳、巴黎世家、聖羅蘭也可看出其先鋒性。一篇關於皮諾收藏的研究就揭露了這位奢侈品巨頭的偏好：多媒體藝術占藏品的60.2%，且更關注30-39歲的藝術家。而除購買作品外，皮諾品位的先鋒性也體現在為藝術家辦「非常規」的展覽提供支持。
達明安·赫斯特《Demon with Bowl (Exhibition Enlargement)》，展出于格拉西宮，2017年
達明安·赫斯特《Skull of a Cyclops》與《Skull of a Cyclops Examined by a Diver》，展出于格拉西宮，2017年
「難以置信號殘骸中的珍寶」展覽現場，2017年
2017年，達明安·赫斯特在皮諾的格拉西宮舉辦了展覽「難以置信號殘骸中的珍寶」（Treasures from the Wreck of the Unbelievable）。該展創意源自赫斯特虛構的故事：在一艘沉沒於兩千年前的沉船上，人們發現其中載滿獻祭給太陽的藝術珍品。於是，在皮諾的古典宮殿中，觀者可以看到189件遍布珊瑚、貝殼的斑駁的藝術品，以及一部在水下拍攝的假紀錄片……
路易斯·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No Exit》，油漆、金屬、木材與橡膠，200×200×250cm，2011-2012年，阿爾諾收藏
一個傳統，一個前衛，這輪較量依然難較高下。或許看完全文，你心中已有贏家，但作為一生的對手，皮諾與阿爾諾都不會放棄在藝術界的繼續角逐。
自古各領域皆不乏雙雄爭霸的局面。他們攀比、精進，在揮霍中收穫目光，以極致的資本締造傳奇。失去任何一人，另一人或許都要感嘆一句「無敵是多麼寂寞」。而在皮諾與阿爾諾於藝術及時尚領域互為對手的數十載中，來自法蘭西的風早已吹遍大街小巷。不經意間，你的品位已被塑造。
編輯、文 於明禕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