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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突然病逝於台北，享年78歲。在其遺體遷至圓山「忠烈祠」之前，一直停放於台北榮總醫院懷遠堂，由蔣家人專門看守。

次日深夜十一點，趁著蔣家人換班之際，兩個神秘男子在蔣孝勇的帶領下偷偷溜進了停放蔣經國遺體的靈堂。

兩人撲通一聲跪倒在蔣經國遺體前，先是重重地磕了個響頭，而後齊齊悲痛地喊了聲：「父親。」

兄弟倆不是別人，正是蔣經國的私生子，章孝嚴和章孝慈。

實際上，兩人都並未受到蔣家人的邀請，偷偷溜進靈堂也只是為了再見父親最後一面。只是，永遠沉睡的蔣經國卻是聽不到他也期盼已久的那聲「父親」了。

既然二人俱是蔣經國的兒子，緣何姓「章」而不姓「蔣」？這還得從二人的母親章亞若說起。

天降佳人墜愛河

章亞若，原名章懋李，1913年出生於江西省九江市永修縣。

章亞若的父親章貢濤原本是個律師，後來還曾擔任南京國民政府的縣長。她的母親周錦華也是九江有名的富商周亮生的女兒。可以說，章亞若自小便家境優渥、衣食無憂，這也為她接受良好的教育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要知道，那個時代能夠進入學堂接受教育的女子可是少之又少，而章亞若不同，她在四五歲時便學習了詩詞、書法，後來還在南昌女子中學就讀，是當地出了名的才女。

只是，身處那個時代的女子，無論家境如何好，又如何聰慧，都難逃被封建舊俗捆綁束縛的宿命。

1928年，15歲的章亞若就被縛上了包辦婚姻的枷鎖，與她成親的，是大她三歲的遠房表哥唐英剛。

章父章母都對這門「親上加親」的婚事極為滿意，只有章亞若，儘管她一再拒絕反抗，但她的想法在封建舊俗的桎梏下根本不值一提。

婚後的生活不出所料，枯燥乏味，澆滅了章亞若對愛情的幻想。儘管如此，她還是為唐英剛生下了兩個兒子，長子唐遠波和次子唐遠輝。因為孩子的出生，章亞若更被家庭的瑣碎捆縛，愈發透不過氣來。

這種一潭死水的生活在1936年發生了驟變，唐英剛意外落水身亡，二十三歲的章亞若卻來不及哀痛丈夫的離世，一邊是兩個嗷嗷待哺的兒子，一邊是動盪不安的社會現狀，章亞若不得不重新尋找生活的出路。

1937年，日軍全面侵華。1939年，南昌會戰爆發。

為了躲避戰亂，大批人從南昌遷至贛州，其中也包括章亞若，也正是在贛州，她遇到了改變她後半生的男人。

當時，剛從蘇聯回來不久的蔣經國被父親蔣介石安排到了江西贛州，委任江西第四行政區督察專員。因緣際會之下，章亞若也進入了蔣經國所在的督察公署工作。

初見時，章亞若就給蔣經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便是蔣經國眼中的章亞若。

她單純、素雅，儼然一副女學生的形象。然而，這並非巧合，正是蔣經國身邊的親信徐君虎告訴章亞若蔣經國「崇尚樸素」，才有了章亞若這番精心打扮。

或許最初，章亞若只是想要給蔣經國留下一個好印象，以便獲得一份理想的工作，但她沒想到，她已經成了蔣經國心中一道抹不去的麗影。

很快，蔣經國便向章亞若表達了愛意。

一開始，章亞若對蔣經國的示愛受寵若驚，她深知自己有過一段婚姻且育有兩個孩子，而蔣經國也已經成婚生子，這份愛情來得太突然也不合時宜。但在蔣經國強烈的愛情攻勢下，章亞若還是不可自拔地動搖了，兩人很快便墜入愛河。

與章亞若相愛後，蔣經國便時常帶著章亞若出席大小場合，兩人明面上是長官與秘書，實則蔣經國身邊的親信都對章亞若的身份心照不宣。蔣經國甚至還將章亞若帶到妻子蔣方良面前，讓章亞若教習妻子中文，而當時的蔣方良尚被蒙在鼓裡。

後來，蔣經國索性動了離婚再娶的念頭，多次將想要與蔣方良離婚、娶章亞若為妻的想法透露給父親蔣介石，惹來了蔣介石的勃然大怒。

蔣經國的妻子蔣方良原名芬娜，是白俄羅斯人，在當時也是蘇聯人。蔣經國在蘇聯時，兩人同甘共苦，熬過了一段極為艱苦的日子，期間蔣方良還為蔣經國生下了一兒一女。後來，蔣方良跟隨蔣經國回國，為了入鄉隨俗，蔣經國特地為她取了「蔣方良」這個名字。

當時，蘇聯是幫助國內軍隊抗擊日本侵略者的盟友，出於政治原因，蔣介石決不允許蔣經國同正是蘇聯人的蔣方良離婚。此外，蔣介石就曾因為父母包辦婚姻而與髮妻毛福林離婚，後又為了娶宋美齡而與陳潔如離婚，都算不上什麼光鮮的事情，蔣介石自然不願意被委以重任的兒子蔣經國重蹈覆轍。

1941年夏天，章亞若懷孕了。這原本是件令兩人都十分歡喜的事情，然而，兩人還來不及歡喜，就等來了蔣介石的一道密令，他要蔣經國將章亞若送到廣西桂林待產。

蔣經國對蔣介石的命令不敢不從，一則當時他與章亞若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連美國《紐約時報》和《洛杉磯時報》都進行了長篇幅報導，這與當時蔣經國一直推行的「贛南行政」大相逕庭。

統帥沒能做好榜樣，底下人自然不服，因此蔣經國也不得不暫且躲避風頭。二則當時台灣的話事權仍在蔣介石手中，蔣經國也只能低頭。

如此，這對熱意正濃的情人不得不分居兩地，直到1942年農曆正月十五章亞若在桂林醫院產下一對雙胞胎男嬰。

聽聞消息後的蔣經國欣喜若狂，立即便趕赴桂林與母子三人團聚，蔣介石在知道章亞若產下一對男嬰後，更是親自為雙胞胎孫子取名孝嚴、孝慈。

章亞若在與蔣經國商定後，還是決定讓孩子隨母姓，取名章孝嚴、章孝慈。

見到蔣經國如此疼愛兒子，蔣介石又親自為兩個孩子取名，自恃誕下了雙胞胎的章亞若自然也不再甘心只做蔣經國名不正言不順的情人，她多次向蔣經國施壓要對方娶自己，而蔣經國也因為對兩個兒子的喜愛以及對蔣方良的淡漠，再次向蔣介石提出想娶章亞若的想法。

只是，兩人都沒料到，這場逼婚最終會導致二人陰陽相隔。

1942年8月15日，章亞若突然上吐下瀉，在被送往廣西省立醫院後，醫生將一針劑注射進她體內，章亞若立馬便大叫起來：「哎呀！不好了，我眼前一片漆黑……」隨後，便再沒了生息。

章亞若的死後來也成了一樁懸案，至今沒有定論，但在場的桂昌宗等人卻都認為章亞若是被毒死的，因為章亞若死前渾身發黑，正好符合中毒的症狀。

章亞若死時，章孝嚴與章孝慈兄弟二人只有半歲。

父子相見不相認

1974年，當時正在台灣省「使館」工作的章孝嚴受邀參加一場大型酒會，這場酒會由台灣省當局舉辦，來的人都是島內的高官。酒會上，章孝嚴見到了他的親生父親蔣經國，然而，兩人都對對方沒有過多表示，竟如同陌生人一般。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顯然並非如此。

1942年母親章亞若死後，章孝嚴和章孝慈就跟隨外婆回到了南昌老家。1949年，在蔣經國的安排下，兩兄弟又跟隨外婆輾轉來到台灣新竹，與舅舅章浩若一同生活。期間，蔣經國時常派下屬王升送錢送物接濟。

可見，蔣經國一直關注著兩個兒子，對兩個兒子心存愛意，或許還因為兩兄弟年幼喪母的緣故，又多了幾分愧意。

而章孝嚴與章孝慈雖然幼時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就是舅舅章浩若，但在兩人就讀高中後，外婆周錦華就將兩人的親生父親是蔣經國的事實告訴了他們。早在那時，章孝嚴兄弟倆便深知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是舅舅章浩若而是蔣經國。

因此，酒會上的章孝嚴與蔣經國並非互不認識，而是出於種種原因不能相認。

為了這次能與父親近距離接觸，章孝嚴拼盡了全力。

原來，在從外婆那裡得知自己的父親是蔣經國後，章孝嚴便埋下了一定要認祖歸宗的念頭。

兄弟倆學習都十分刻，先是一同考上了東吳大學，後又分別在美國喬治城大學和杜蘭大學完成學業。

與弟弟章孝慈相比，章孝嚴想要認祖歸宗的念頭強烈得多。是以章孝嚴在完成美國的學業後立即便回了國，又通過不懈努力考上公務員，先後擔任外交部長、總統府秘書長等要職。與此同時，他與父親蔣經國也有了更多接觸的機會。

不過，一切並非章孝嚴想的那麼簡單，雖然他一直努力尋求認祖歸宗的機會，但這件事本就絕非易事。無論是蔣介石還是蔣方良，都不願意章孝嚴兄弟倆回歸蔣氏家族。

於蔣介石而言，首先，他或許與兩人的母親章亞若的死有脫不開的干係，儘管兄弟倆是他的親孫子，卻終究有了芥蒂。

再者蔣經國一直作為蔣介石的完美接班人，蔣介石定然不願意自己欽定的接班人多上一筆供人玩笑的談資。

與此同時，當時蔣經國與蔣方良二人的兒子蔣孝武已經被內定為蔣家「第三代接班人」，蔣介石自然也不願意再將章孝嚴章孝慈兄弟倆接回來橫生枝節。

至於蔣方良就更不必說了。

早年在蔣經國與章亞若的婚外戀情中她就已經承受了許多委屈，如今自己兒子的繼承人位置還要受到私生子的威脅，即便是再憨厚不問世事的婦人，一旦成為了母親，也不可能再無動於衷。

在章孝嚴爭取改回蔣姓時，蔣方良還曾十分驚訝地詢問身邊人：「怎麼會有人要認祖歸宗？」

由此，章孝嚴想要認祖歸宗的想法在明面上暫時告一段落，父子三人也無奈接受了相見不相認的事實。只是，燃在章孝嚴心頭的那團「認祖歸宗」的火卻從未熄滅過。

漂泊半生終圓夢

1988年蔣經國病逝，兄弟倆只能偷偷溜進父親蔣經國的靈堂祭拜，他們不僅沒有見到父親蔣經國生前最後一面，甚至連祭拜父親這樣一件大事也未曾受到蔣家人的邀請，這件事成為了章孝嚴一生的遺憾，也更加堅定了他要認祖歸宗的想法。

此後，章孝嚴多次提出要認祖歸宗，外界關於章亞若與蔣經國的關係以及章亞若之死的猜測越來越多，甚至多次見於海峽兩岸的報刊中，章孝嚴、章孝慈兄弟倆的關係也成為了公開的秘密。

只是，要正式成為蔣家人還是面臨重重波折，此時蔣介石早已經去世，最大的阻礙只剩下蔣方良。

為了回到蔣家，章孝嚴曾將蔣經國與章亞若往來的信件寄到蔣家以證明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用上了DNA鑑定技術，只希望獲得包括蔣方良在內的蔣家人的認可，毫無疑問，他再次碰了壁。

事實上，蔣方良生前一直不同意章孝嚴章孝慈回歸蔣家，那畢竟是丈夫對她不忠的證據，也是情有可原。

雖然一直得不到蔣方良的承認，但在1977年，位於浙江奉化的蔣氏家族就曾邀請章孝嚴回蔣家祠堂祭祖，但由於種種原因，章孝嚴未能前往，不過這也算是在明面上承認了他蔣家子的身份。

2000年，辭去公職的章孝嚴終於有機會攜妻兒前往浙江奉化祭祖。而此時，弟弟章孝嚴早在1996年就病逝了。蔣經國與蔣方良所生的三個兒子蔣孝文、蔣孝武和蔣孝勇也先後於1989、1991、1996年病逝，章孝嚴成了蔣經國唯一一個活到千禧年的兒子。

2002年12月，經過不懈的努力，已經60歲的章孝嚴終於領取到了他的新身份證。這一次，在身份證父親那一欄，不再是舅舅章浩若的名字，而是明確地寫著父親蔣經國的名字。

只是，這一次，章孝嚴並沒有將自己的姓氏改回「蔣」。

對此，章孝嚴說：「這是中國的文化，她（蔣方良）畢竟是我父親的妻子，我要尊敬她。」

2004年12月15日，88歲的蔣方良病逝於台北。蔣方良病逝後三個月，章孝嚴終於將自己的姓氏改回了「蔣」。

至此，章孝嚴終於完成了認祖歸宗的願望，那顆漂泊了半生的心也終於有了歸處。

參考資料：

章孝嚴：《蔣家門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