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軍遠征歐洲:(十六)巴頓重新出征

子名歷史 發佈 2024-01-16T17:17:45.598305+00:00

駕駛著摩托車的憲兵在隊列中穿梭,斥責著懶散的傢伙,手雷像「卡地亞鈔票夾」一般掛在士兵軍裝的翻領上,白堊色塵埃沾滿了他們的面孔,染灰了他們的頭髮。

在法國,沿著碎石路和被猛烈轟炸過的農場車道,盟軍由吉普、坦克和兩噸半載重的卡車組成的車隊蜿蜒穿過脫穀場和果實纍纍的果園。

駕駛著摩托車的憲兵在隊列中穿梭,斥責著懶散的傢伙,手雷像「卡地亞鈔票夾」一般掛在士兵軍裝的翻領上,白堊色塵埃沾滿了他們的面孔,染灰了他們的頭髮。

「戰爭就是他們的職業,」攝影記者李·米勒寫道,他們分成小股隊列分別向南、向西、向東前進,經過石制穀倉和拖著裝有牛奶的銅缸的騾子,經過仍在兜售香水和絲質圍巾的店鋪。

卡車只要稍停片刻,美軍士兵們就匆匆下車,排成扭動的梯陣,在路邊小便,一旁的法國平民衝上前去,將食指和中指放在兩片嘴唇上索要香菸,其他人則送上由藍繡球花、紅玫瑰和白翠菊組成的三色花束,而喊出「法蘭西萬歲」的美軍士兵,通常能得到一壺蘋果白蘭地。

在有些地方,德國觀光海報仍張貼在校舍的牆壁上,黑板上用粉筆字寫著德語中所有的元音、變音和大寫名詞。

他們一路上遇到的德國人,都是俘虜,促使他們投降的是那些慘不忍睹的死屍,這些死者通常被埋在一個臨時的墓碑下,碑文只有一個直白的名詞,也是大寫:「一個德國人。」

德軍B集團軍群的一名軍官承認,德國軍隊正在經歷一場拿破崙式的撤退。克魯格在8月初,告訴他的上級:「無論下達多少道命令,部隊都不能、都無法、都沒有強大到足以擊敗敵人。」

德軍潮水般的隊伍停在匆匆建起的宿營地過夜,他們強咽著冰冷的K級口糧,或是將盛著湯的鋼盔置於點燃的固體酒精上加熱。

燒灼的鋼盔散發著藍色的光澤,象徵著他們卓著的貢獻,足以為他們每個人頒發一枚紫心勳章,夜間,他們也會為死難的戰友舉行簡短的追悼儀式。

盟軍最高統帥部的策劃者們,在7月下旬時預計,如果為已分配給「霸王行動」的75個師再增加9個師,德國人就將被迅速擊敗。

令人遺憾的是,英國人目前在法國的兵力不到36個師,額外的預備力量幾乎為零,而美國援兵抵達法國的速度低於每星期一個師,直到1945年8月,盟軍在歐洲大陸上的兵力才達到了贏得戰爭所需的84個師。

因此,盟軍不得不勉強接受一位被記者形容為「好鬥、咆哮的彗星」的指揮官,而他在西點軍校的一名同學,則將他描述為「一隻頗具智慧的純種鬥雞」。

許多趕至阿夫朗什的士兵,第一次見到了小喬治·巴頓中將,他「咚」的一聲跳下吉普車,來到一座搭著傘蓋的警察崗亭,用了大約90分鐘疏導擁擠的交通。

巴頓被布拉德利派往監督第8軍向南推進,在他的督促下,7個師於72小時內涌過了阿夫朗什。

雪茄悶燃著,他朝偶爾露面的德國空軍偷襲者破口大罵:「這些該死的王八蛋,這幫狗×的壞透了,我們會逮住你們的。」

一名下屬打電話匯報自己的位置時,巴頓朝話筒吼道:「掛掉電話,繼續前進!」

8月1日星期二的中午,巴頓的第三集團軍正式成立,轄3個軍9個師。與此同時,布拉德利晉升為第十二集團軍群司令,與蒙哥馬利指揮的第二十一集團軍群遙相呼應。

布拉德利原先的副手考特尼·霍奇斯中將繼任第一集團軍司令。

「我們正在不斷前進,」巴頓告訴他的參謀人員,「從現在起,直到在戰鬥中獲勝或陣亡,我們將一直奮勇向前。」

「很顯然,成功的軍人有兩種,」在近期寄給兒子的信中,巴頓寫道,「一種是默默無聞地前進,另一種則是引人矚目地前進。而我是後一種。」

的確如此,但近1年來,巴頓一直被雪藏,幾乎到了被人遺忘的程度,他在西西里掌摑了兩名裝病的士兵後,雖然勉強保住了官職,但他在「霸王行動」初期的指揮權被剝奪,集團軍群司令的職務也歸了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本是他的後輩,還曾是他的下屬,當年4月,在英國的一個社交俱樂部中,他輕率而愚蠢地宣布:

「毫無疑問,上天註定將由我們美國人和英國人統治這個世界。當然,還有蘇聯人。」

此番言論,又差點令他失去第三集團軍。「巴頓又大放厥詞了,」這件事發生後,艾森豪寫信給馬歇爾,「他顯然沒辦法一直保持理智。」

勉強得到原諒後,巴頓在春天和初夏都扮演著誘餌的角色,以便讓德國情報機構相信,盟軍將發起第二次登陸行動。

他在英國購買獵槍和馬鞍,寫一些充滿暴力色彩的詩句,打羽毛球和高爾夫,買了條名為「威利」的牛頭梗犬。

他積極申請離開英國趕赴法國,還稱批准每提前一周,他就會付給艾森豪1 000美元,巴頓的妻子比阿特麗斯,不僅是他的紅顏知己,還與他志趣相投。

比阿特麗斯曾買通一名埃及船員將她帶至一家文身店,以便將一艘全帆裝備的快速帆船文在她的胸部,但這一嘗試未能成功。

巴頓在7月初寫信告訴她:「無法忍受每場戰鬥間漫長的間隔時間。」

巴頓還全盤考慮了自己的指揮能力,以及如何將麾下軍隊的破壞力最大化,他的行囊中帶著愛德華·奧古斯都·弗里曼六卷本的《諾曼人征服史》。

巴頓研究這套書,是為了了解「征服者」威廉對法國道路網的使用,他十分清楚,來到法國不僅僅是為了挽回自己的聲譽,還要獲得榮譽。

他告訴美第7軍軍長喬·柯林斯,「我得做些轟轟烈烈的事情。」布拉德利曾直言不諱地警告巴頓:「你知道,喬治,我並沒有申請他們把你送來。」

但是,布拉德利很快發現,自己被一個「比地中海戰役期間更聰明、更理智、更討人喜歡」的巴頓深深吸引。

巴頓對自己的士兵們保證,敵人會「捶胸頓足地痛哭,『天哪,又是該死的第三集團軍和那狗娘養的巴頓』」。

現在,他們就在這裡,不顧暴露的側翼和脆弱的後方,潮水般湧入布列塔尼。

8月1日,在寄給妻子比阿特麗斯的信中,巴頓寫道:「戰鬥總是令我感到恐懼和誘惑,就像馬術障礙賽。」

他下令,將自己曾帶至突尼西亞和西西里的那些作戰態勢圖封上薄膜——每張地圖的尺寸為10英寸×20英寸,比例尺為8英里/英寸。

這些工作完成後,他皺起眉頭:「東面最遠處只到巴黎,我要去的是柏林!」

不過,巴頓首先要去的是布雷斯特,無須特別的地圖便能明白,布雷斯特位於西面,巴黎和柏林則在東面。在「霸王行動」的策劃者們看來,奪取諾曼第灘頭陣地最為重要,其次便是拿下布列塔尼及其港口:聖馬洛、聖納澤爾、洛里昂、布雷斯特及基伯龍灣(盟軍已有過在此處建設另一座人工港的構想)。

衝破諾曼第灘頭的延誤、奧馬哈海灘帶來的警示及瑟堡被夷為平地,這些都沒有減少艾森豪及其後勤人員的熱情,巴頓的集團軍將直取布列塔尼半島。

但德軍左翼的崩潰,令蒙哥馬利躊躇了,早在7月27日,他就曾建議,布列塔尼半島的戰役只需要一個軍,布拉德利和巴頓都沒明白這個暗示。

巴頓被雪藏後,就開始堅定支持艾森豪的整體計劃。他和蒙哥馬利賭了5英鎊:美軍士兵將在8月5日這個周六的夜晚前進入布雷斯特。

巴頓聲稱,自己「憑藉第六感,總是能確切地知道敵人打算做些什麼」,他堅持認為「整個布列塔尼半島上的德國佬不會超過1萬人」。

雖然敵軍人數至少是這個數字的6倍,但巴頓依然於8月1日對距目標尚有150英里的第6裝甲師下達了一道簡短的命令:「奪取布雷斯特。」

就在同一天,第三集團軍的另一股力量——第4裝甲師,從阿夫朗什向南疾進了40英里,抵達雷恩郊外,這裡是布列塔尼的首府,也是連接著10條主要公路的交通樞紐。

在這裡,濃眉師長約翰·伍德少將突然間茅塞頓開,伍德因在西點軍校時輔導過自己的同學而被稱為「教授」。從阿肯色大學畢業後,他加入了西點軍校的橄欖球隊,是個勤懇的玫瑰園丁,通曉多國語言,曾讀過戴高樂和德國裝甲部隊先驅海因茨·古德里安的原文著作。

伍德經常搭乘一架派珀「小熊」輕型飛機,出現在戰場上空,翼尖飄擺著紅色彩帶,這樣下方的部下們就知道是「教授」來了。

「我們正沿著一條錯誤的路線打這場戰爭,」伍德宣稱,「我們應該直撲巴黎。」

法國首都離雷恩只比布雷斯特遠60英里,布列塔尼是個死胡同,而巴黎則通向納粹德國的老巢。

伍德命令第4裝甲師的兩股部隊對雷恩實施側翼包抄,切斷了10條公路中的7條,8月4日,雷恩被攻陷。

伍德建議在兩天內趕至東面150英里處的沙特爾,他發電報給巴頓:「親愛的喬治,相信我們可以轉過身來,很快向正確的方向前進。」

但是,這個建議未被採納,相反,伍德被派往西面,進入布列塔尼,捲入洛里昂的一場血腥圍困戰中。

布拉德利遲緩地轉而同意蒙哥馬利的觀點:「主要任務在東面。」

8月3日,他告訴巴頓,「以最小兵力」肅清布列塔尼半島,巴頓命令第15軍和第20軍向東疾進,第8軍留守布列塔尼。

拆散集團軍耗費了不少時間,並使兩個能征善戰的裝甲師——第4裝甲師和第6裝甲師陷入了靜態的圍困戰中,而不是讓他們長驅直入、攻城略地。

布列塔尼戰役很快被證明無利可圖,島上沒有一個港口能發揮特殊作用,一個原因是它們距主戰場太過遙遠(布雷斯特離德國邊境有500英里),另一個原因是希特勒命令各沿岸築壘地域堅守至「最後一人一彈」。

這種搏命式頑抗,很快消耗了歐洲沿海的28萬名德軍守衛者,但即便不是永久,也至少在數周內令得盟軍後勤部門無法使用這些重要港口。

在聖馬洛攻城戰中,近2萬美軍士兵戰鬥了兩周之久,港口也幾近全毀。

布雷斯特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它的城牆厚達25英尺,城中還有德軍大大小小75個據點,這場動用了雲梯和爪鉤的中世紀式攻堅戰歷時1個多月,攻城的7萬名美軍士兵傷亡高達1萬。

儘管布拉德利後來堅持認為,布雷斯特的德國守軍十分危險,絕不能讓前線將士有後顧之憂,但5個師改道進入布列塔尼也反映出他對「霸王計劃」僵化地遵從。

「我們必須奪取布雷斯特,從而保持美軍戰無不勝的形象。」布拉德利告訴巴頓,後者對此表示贊同。

戰役結束後,沒有一艘貨輪或運兵船能在布雷斯特停靠,持續的空中轟炸和50萬發美軍炮彈已將其夷為平地,基伯龍灣的人工港也一直未能建成。第4裝甲師最終在8月中旬從洛里昂圍城戰中被抽調出來,全速趕往南特。

師長伍德認為,進入布列塔尼是「戰爭期間最愚蠢的決定之一」。但隨著第三集團軍的主要兵力最終於8月中旬脫身並向東行進,最初的西進和布列塔尼戰役未能實現的戰略目標似乎都已微不足道。

蒙哥馬利告訴他的助手們:

我們已經掙脫了束縛,無論敵人想做什麼,都不會對我們產生任何影響。我們將迅速、不懈地前進,針對他們的破壞制訂計劃……我們的局面一片大好,敵人則形勢糟糕……現在是下定決心、大膽冒險的時候了。

蒙哥馬利的計劃簡單而又慷慨:三個集團軍對德軍展開持續猛攻,而第四個集團軍(巴頓的第三集團軍)轉至右翼,直撲巴黎,在橋樑修復前,將踉蹌後退的敵人困在塞納河。

就在巴頓派出他的第15軍攻向德國第七集團軍司令部所在地勒芒時,蒙哥馬利沿著從阿夫朗什至卡昂一條60英里長的戰線投入了盟軍的主力。

加拿大第一集團軍居左,英國第二集團軍居中,但面對德國裝甲部隊(包括黨衛軍兩個裝甲軍在內)的抗擊,他們取得的進展並不算大。

英國人最終在8月4日占領了已成為廢墟的維萊博卡日,並與美國第一集團軍轄下的第5軍一同撲向維爾市。

但這並非一蹴而就的衝刺,第28步兵師過去是賓夕法尼亞州國民警衛隊的一部,戰鬥第一天,他們便傷亡了750人;而格哈特的第29師在向維爾市推進的10英里中,又遭受了千餘人的傷亡。

戰爭,就像歷史學家布魯斯·卡頓曾寫過的那樣,有時「會按著一個奇怪的腳本演繹」,將高壓手段施加在諸如夏洛伊教堂、凱塞林、安齊奧或聖梅爾埃格利斯這些不出名、不起眼的地方。

莫爾坦便是這樣一個地方,這個擁有1 300名居民的小鎮位於阿夫朗什東面20英里處,周遭地形起伏不定。

鎮名據說源自羅馬大軍中的摩爾人,這裡向來以出產餐具而聞名,先是錫銅合金,後是不鏽鋼製品,到了當代,莫爾坦依然是礦源產地和礦產交易中心,其海岸連接著內陸的市鎮。

自6月6日以來,成千上萬逃離入侵地區的難民從這裡穿過,孩子們身上縫著寫有親屬地址的標籤,但他們的母親可能已不在人世。

8月3日,莫爾坦的最後一名德國占領者被一名法國警察用一支19世紀的老式步槍擊斃,幾個小時後,美軍第1步兵師趕到。直到8月6日被第30步兵師接替後,第1師才繼續前進。

美軍士兵的卡車隆隆駛過忙碌的咖啡館和小旅店時,人群歡呼著向車上的士兵們投擲鮮花。第30步兵師被稱為「老山胡桃」,它的前身,是來自田納西州和卡羅來納州的國民警衛隊。

他們仍在舔舐著「眼鏡蛇行動」留下的傷口,包括那兩次誤炸,師里9個步兵營中的2個已被調往其他地方,剩下的7個營駐守著一條7英里長的防線。

在莫爾坦東面顯露一角的蒙茹瓦山岩石遍布、陡峭嶙峋,令人神往,得此名字是因為朝聖者在這裡首次看見了27英里外的聖米歇爾山。

但對美軍士兵來說,這只是一座1英里長的陡坡而已。它被稱作「314高地」,這個數字意味著它的高度是314米。

第120步兵團第2營的700名士兵正攀向山頂,他們將加固第1步兵師留下的簡易戰壕。羅伯特·魏斯中尉是他們中的一位,這位矮小精悍的21歲炮兵前進觀察員穿著父親的毛嗶嘰襯衫。

他的父親是一名匈牙利移民,這件襯衫是他在一戰中穿過的,除了配有三腳架的望遠鏡,魏斯還吃力地扛著一部35磅重的SCR-610電台。電台的通話距離為5英里,足以聯絡上部署在西面的榴彈炮連。

最近,魏斯寫信給身在印第安納州的母親說:「我希望自己在最近幾天裡能有機會用用槍。」不同的是,他疲憊的戰友們只希望能休息一會兒。

蒙哥馬利關於「敵人的形勢很糟糕」這一判斷無可辯駁,德國人對自身的虛弱深感絕望。

在東面1 000英里外的東普魯士元首大本營(「狼穴」),希特勒「發現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需要德軍沖入一片盟軍部隊十分暴露的區域」。

按照他的指示,以4個裝甲師打頭陣的一場反擊將突破莫爾坦直至阿夫朗什,將巴頓的第三集團軍與霍奇斯的第一集團軍分隔開,如果德軍不能將這些登陸部隊趕回到船上,便很可能重演夏初的膠著戰。

「告訴克魯格,」希特勒在一份經德軍最高統帥部發出的電報中補充道,「他的目光應該緊盯著前線和敵人,後方的事不用他操心。」

克魯格元帥回覆說,「這樣一場進攻如果不能立即取得勝利」,德軍就將承受被包圍和殲滅的危險。

即便先頭部隊抵達阿夫朗什,虛弱的士兵們也無法在盟軍空軍、炮兵和裝甲部隊的輪番猛攻下守住所奪取的區域。

7月,在科唐坦半島發生的激戰已令8個德軍師被消滅,而德國人的損失還要加上被隔斷的海峽島嶼及布列塔尼半島上被消滅的部隊。

6個補充師在近期已從法國南部和加來海峽趕至諾曼第前線,使德軍能在一定範圍內進行重組:西線裝甲集群再次更名為第五裝甲集團軍,轄4個軍12個師;第七集團軍則下轄16個師。

但是,這股力量虛弱不堪、精神萎靡,而希特勒一意孤行,忽略了所有反對意見。

德軍反撲即將發起,正如那道命令一樣:「不顧一切危險,全力沖向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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