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出沾有柯林頓DNA的藍裙3年後，萊溫斯基在2001年再度出現在了大眾眼前。

這一次，她想幫助那些同樣遭受輿論暴力的人。

站在紐約庫伯聯合學院演播廳，萊溫斯基深吸一口氣接受起HBO的採訪。

可這份勇氣不堪一擊，當一個聲音從台下發出，萊溫斯基的身體顫抖了。

我成了全世界最丟臉的人

「有人說你是美國X交女王，你怎麼看？」

當嬉笑伴隨提問傳入耳朵，萊溫斯基愣了愣，參與節目前她便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可事到臨頭，心裡還是難以平靜。

台下數百張面孔開始變得模糊，嬉笑、驚訝、面無表情……人類種種神態在萊溫斯基的雙目里輪番滾動。

萊溫斯基聽見有人說不要回答，可深吸一口氣後，她還是開了口。

「我覺得這麼說很傷人，也很侮辱人。」

稍作停頓，她繼續道：「這樣說既侮辱了我個人，也侮辱了我的家人。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情一下子變得和X交有關了。」

看著發問者嬉笑的臉龐，萊溫斯基的語氣越發認真：「也許你能夠泰然自若地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在經歷了這樣的問答之後，可能又要接受一年的心理治療了。」

可提問者還在笑。

當對準自己的攝像機被移走，打向舞台的燈光也熄滅後，空落落的演播廳里只剩下了萊溫斯基一人。

在這次《黑白莫妮卡》節目上，萊溫斯基再一次受到了羞辱，可她依舊沒法對羞辱習以為常。

所以談及往事時，萊溫斯基只好用自嘲來為自己開解：「相比長達445頁的《斯塔爾報告》，那確實不算什麼。」

肯尼斯·斯塔爾撰寫的《斯塔爾報告》記錄了萊溫斯基與柯林頓的一切，性行為、私下對話全部羅列其上，以至於被稱作「幾乎是用色情文學般的筆觸細細描寫萊溫斯基和柯林頓的每一次接觸」。

報告公布的那個早上，柯林頓第一次在公眾面前向萊溫斯基道歉，可這份歉意一點作用也沒有。

「1998年，當我和比爾·柯林頓的醜聞被爆出來的時候，我簡直就是全世界最丟臉的人。特別是《德拉吉報導》（Drudge Report），它讓我成為了第一個在網際網路上被世界上所有人一起羞辱的人。」

因為這份報告，萊溫斯基遠離白宮，試圖去做些喜歡的事調節心情。

「許多年以來，我嘗試在時尚配件行業施展拳腳，並且參與了一些媒體項目，其他時間裡，我儘量低調做人。」

萊溫斯基知道，當她被打上蕩婦標籤後，所有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批評辱罵她，而她哪怕稍作辯解，等候的也只會是更多的指責。

她想翻過曾經年少時的篇章，可許多人卻並不願讓她就此走掉。

為了逃離凝視，萊溫斯基選擇遠走高飛，去往英國讀書。

在倫敦，不再有那麼多人認識她，她不再需要應對帶著羞辱的提問，不必承擔帶有異樣的目光凝視。

在英國的日子裡，她要麼在教室上課，要麼去往圖書館看書，當時間來到2006年，她得到了社會心理學碩士學位，畢業論文則回應了5年前的初心——《探究司法中的偏見——論審前公眾曝光和第三者效應》。

這段經歷被萊溫斯基稱作「用藍裙子換來了藍襪子」，她希望用一紙碩士學位證打開生活的另一種可能。

可在輾轉洛杉磯、紐約等地後，她發現曾經的一切都沒有遠離自己。

因為那段經歷，她等來的是一個個拒絕的消息。

「這份工作會要求你經常出現在公共場合」「很多媒體也會來到現場」等等欲言又止讓萊溫斯基明白了僱主的言外之意。

到了2008年，一份讓萊溫斯基很滿意的工作擺在了面前，可面試官卻在最後一步猶豫了。

「你是一個非常聰明、幹練的年輕女性，但對我們來說——或者對其他任何依靠政府撥款的組織來說——雇用你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如果要雇用你，我們首先得讓柯林頓一家人簽署一份不侵犯第三方權力的的保證書。畢竟希拉蕊有25%的機率會成功當選總統。」

萊溫斯基只能回以強顏歡笑。

而在另一個面試中，僱主的問題更是讓她難以釋懷，對方要求她將自己視作一個牌子，並對這個品牌做出評價。

這樣的問題只有本人才懂得其中的有口難開。

現實打破了少女幻想中的美夢，而母親打來的一通電話則讓萊溫斯基燃起了復仇之火。

母親的電話

「2010年9月，有一件事情把我過去的所有經歷推向了頂峰。母親的一個電話讓我改變了對我的世界的看法。」

這通電話里，母親與萊溫斯基談起了一名自殺者——泰勒·克萊門特。

這個叫做泰勒的男生從喬治·華盛頓大橋跳了下去，因為一起偷拍。

在偷拍視頻中，泰勒親吻了大學一年級的同性新生，隨後便是網友鋪天蓋地的指責與謾罵。

哪怕他因為這種荒唐的指責死了，那些批評依舊沒有斷絕，反而越演越烈：「太脆弱」「娘娘腔的活法」……

萊溫斯基聽到了，在電話那一頭，母親哭了。

後來萊溫斯基才明白了母親為何流淚，在1998年，她也曾遭受過那麼多的指責與暴力，那時母親沒有一秒讓她離開過視線。

談到泰勒，萊溫斯基說自己的苦難不足與泰勒相提並論，畢竟一切事情都源於自己錯誤的選擇。

可她發自內心希望，可以在泰勒還未離開之前與他聊聊，聊聊被看，聊聊被談，聊聊最敏感的秘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全世界的人所知曉。

她希望能通過這些告訴泰勒，世界上還是有那麼些人明白他所遭遇的痛苦，並且，他們都還能扛過去，站起來，去擁抱未來的可能。

母親的這通電話讓萊溫斯基重新審視了過去，她突然覺得曾經的遭遇不只有痛苦，而是有別的意義。

「我的故事或許能幫助那些有同樣遭遇的人度過苦難。」

全新的意義讓萊溫斯基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何讓過去變得更有意義？

她問自己，面對過去那重重的大山，她是否敢於擔起，是否敢於直面，或者更直白些，她是否敢於站在尖刀利刺前去攪亂柯林頓的世界？

萊溫斯基在心裡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她過去曾試圖用沉默來逃避傷痛，可話題的漩渦卻總將她拖入深淵，她無數次幫柯林頓說話，可在柯林頓的相關話題卻總給她帶來傷害。

每一個與她約會的男人都會詢問1998年發生的事情，每一段感情都會因為曾經多出許多麻煩。

甚至當萊溫斯基發現自己被小三時，她都不敢如普通人那般去扇渣男一巴掌，因為哪怕她是一個受害者，曾經的風波也會讓她再度進入蕩婦的角色，她只會被再次推到風口浪尖上。

即便忍受承擔了這麼多苦痛，可每當萊溫斯基想往前看時，都會有種種意外出現來打破她平靜的生活。

這種打破有時可能只需一個電話。

在一次掛斷電話後，萊溫斯基突然覺得心臟好像有無數的白蟻正在啃噬。

電話那一頭的公寓門衛告訴她，外面一堆記者正徘徊在外牆邊。

當萊溫斯基打開電腦，在搜索框中輸入自己的名字，一切果然不出所料，她又被捲入了爭端。

一條谷歌頭條的新聞《黛安娜·布萊爾——希拉蕊·柯林頓最好的朋友和仰慕者——自1990年以來的記錄》讓萊溫斯基不得不推掉今日一切的安排以免遭到種種提問。

這篇新聞轉載了布萊爾的話——儘管希拉蕊認為她丈夫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她仍然稱讚他很好地控制了一個自戀的瘋女人。

「自戀的瘋女人」自此成為了萊溫斯基又一個侮辱性名號。

可萊溫斯基心裡卻覺得有些幸運：「讀到這裡，我的第一想法就是：如果那是她說的關於我最惡毒的話，那我還真算幸運了。」

萊溫斯基講，她並不恨希拉蕊，鑑於自己的經歷，她非常明白一些對話被斷章取義後會是什麼樣子，可這話帶來的麻煩卻是實實在在的。

一切自嘲都無法撫平真正的傷痛，所以當時機到來，萊溫斯基打算說出一切。

在2014年，萊溫斯基邁入了不惑之年，她不願再踱步於自己的過去與別人的未來，她想有一個新的結局——公開談論一切，給予那些也受到侮辱的人們鼓勵，結束網絡暴力。

瘋女人的復仇

「就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我的名字的5天前，FBI——就在琳達·特里普找到特別法官肯尼斯·斯塔爾向他透露我與總統的戀情時——早就將我控制在了五角城市商場內。」

在萊溫斯基的談論下，過去的一切遭遇浮出了水面。

在1998年1月16日那個白天，24歲的萊溫斯基被盤問官們丟入了旅館房間。

不准聯繫律師、否認婚外情將面臨27年的監禁……

在種種的威脅下，萊溫斯基害怕極了，而在她面露恐懼之際，這些政府官員卻又恰好拋出了救命繩。

「他們說，如果我同意戴上監聽器記錄與總統的兩位心腹，甚至總統本人的談話的話，他們就會放了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萊溫斯基選擇了拒絕，哪怕她臉上仍有淚痕。

「向琳達·特里普的坦白換來了一場無意的背叛。但這一次呢？簡直就是對所有事情的背叛。我做不到。」

她曾選擇相信特里普，可對方的回應卻是將一切泄密，她或許是希拉蕊眼中那個愚蠢自戀的瘋女人，可她不會一直蠢下去。

柯林頓、特別法官、白宮工作人員、媒體……每一個角色都可以隨意塑造萊溫斯基的形象，而她本人反而沒有權利參與什麼。

萊溫斯基避免了一次背叛，而之後的傷害卻接踵而至。

而當2004年柯林頓《我的生活》出版，萊溫斯基更是明白了自己曾經愛上的男人真正的本色。

在這本自傳里，柯林頓將曾經的感情視作「既愚蠢又不道德」，而談及自己的過錯，卻幾乎隻字不提，只是將這是因為「自己的雙重人格」。

萊溫斯基因此很受傷，她向《每日郵報》透露柯林頓在撒謊，他們曾經的關係不只是身體層面的感情。

「他談此事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我就是躺在那裡的獵物，就好像我是自助櫃檯，而他只是抵擋不住甜點的誘惑。」

萊溫斯基講，兩人曾瘋狂的愛過，她為柯林頓寫了許多情書，柯林頓也願意對自己訴諸衷腸。

「至少對於我個人而言——這段關係是真實的，是相互的。我們頻繁碰面、共同計劃約會、煲電話粥、送禮物。20多歲的我還太年輕，還不知道現實的殘酷，還不知道自己可能成為政治的工具。」

在那段親密無間的時間裡，柯林頓將希拉蕊稱作「一條冰冷的魚」，並告訴萊溫斯基，他與希拉蕊的婚姻早已有名無實。

在外人艷羨的婚姻中，他們夫妻倆人早沒了性生活，而且他還寬慰萊溫斯基，說自己並非婚姻里唯一一個尋找婚外情的人。

在萊溫斯基的回憶中，柯林頓有著奇特的性癖，曾向自己表示過三人同房和使用性玩具的願望。

過去，萊溫斯基為了豁免權簽署了保密協議，可2001年協議結束後，她依舊為柯林頓保守了諸多秘密。

哪怕分別以後，她也為柯林頓說話：「他是一個非常真誠的人，優雅，善良……我就是這麼看他的，這也正是我愛他的原因。」

然而當時間流逝，這種忠誠換來的卻是一次次傷害，反而是當事人柯林頓依舊瀟灑自如。

「但我不會再這樣了。是時候摘下貝雷帽、脫下藍裙子了。我要向前看。」

信息來源：

鳳凰網《萊溫斯基細述：我與柯林頓的情緣》

安徽網《萊溫斯基：柯林頓曾稱希拉蕊是「一條冰冷的魚」》

中新網《萊溫斯基稱後悔與柯林頓偷情 誓言消除網絡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