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瑜
編輯|林畫
2001年10月14日，張學良離開了人世。
在這人世間百餘年，他見過腐敗沒落的晚清，當過不可一世的軍閥，走過驕奢淫逸的前半生，也經歷過痛苦難捱的幽禁時光。
如今已是101歲高齡的他，親朋好友大都早已離世。只是同樣在美國的一位故人，卻依然惦記著他，這位故人便是宋美齡。
宋美齡得知張學良去世的消息之後悲痛欲絕，無奈自己也已經是103歲高齡的老人，不能親自去送他，只得叫家人給張學良送去了一份輓聯。
輓聯上只有簡短的六個字，也正是這短短的六個字，道盡了兩個人一生牽扯不斷的情誼。
張學良曾經親口說過，這一生中有兩個女人對他恩同再造，一個是趙一荻，另一個便是宋美齡。
那麼，宋美齡送上的輓聯是什麼內容？「中國第一夫人」和「東北少帥」之間究竟有過怎樣的過往，竟讓兩人都如此念念不忘？
一切都要從1925年6月美國駐上海領事館的一場宴會說起。
雞尾酒會上的初識
1925年6月14日晚上，上海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路上的人們紛紛往家裡趕。但在美國駐上海領事館裡，各位少爺小姐們的心境卻絲毫沒有被破壞。
今天這裡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號稱「東北少帥」的張學良。他此次前來，是為了調停 「五卅慘案」之後發生的中外衝突。
當時張作霖之子的名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張學良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整場舞會的焦點，不少女子向他表達傾慕之心。
但張學良也算是閱人無數，整場舞會中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位身著粉紅色旗袍的女子。那位女子容貌姣好、高雅秀麗，氣質十分突出。
問了身邊的胡漢民才知道，原來這位小姐便是孫中山先生的妻妹，宋家的二小姐宋美齡！
如此一來，倒也有了和她認識一下的理由。於是，張學良便由胡漢民陪著，走到了宋美齡的身邊。
宋美齡見張學良來與她攀談，心裡也是十分歡喜。
早在「五卅慘案」發生的次日，宋美齡便讀過張學良在天津發表的《致上海五卅愛國學生電》，為他的民族大義和愛國情懷所打動。
就這樣，兩人在舞會上交談甚歡，留下了非常不錯的印象。
宋美齡欣賞張學良的氣魄膽識和紳士風度，張學良也為宋美齡的學識和氣質所吸引，兩人成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在這之後的一段日子裡，兩人經常約在一起遊玩、跳舞，感情迅速升溫。
日後張學良回憶起來的時候也曾大方承認，當時第一次見到宋美齡的時候便覺得驚為天人，甚至萌生了想要追求她的想法。
只是兩人有緣無分，當時的宋美齡正在被蔣介石狂熱地追求著。更為重要的是，當時張學良已有家室，宋家這種名門望族，不可能讓女兒嫁給張學良。
這就不得不提到「風流少帥」張學良的幾段戀愛經歷了。
「平生無憾事，唯一愛女人」
張學良出生於1901年，是東北張大帥的長子。對他來說，從記事開始，金錢和權力就是唾手可得的東西，這也養成了他放蕩不羈的性格。
可再放蕩的公子也逃脫不了家族的控制。在張學良10歲那年，父親張作霖便給他定下了娃娃親，對方是張作霖的故交於文斗的女兒于鳳至。
於文斗對張作霖的事業多有提攜，兩家結為秦晉之好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15歲那年，張學良和比自己大三歲的于鳳至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雖說是包辦婚姻，但這個結婚對象可是一點都不遜色。于鳳至不僅有著被末代皇帝溥儀的弟弟溥傑稱讚為「如雨後清荷」般的美貌，還有著很高的學識，甚至有出國留學的經歷。
只是彼時的張學良還太小，只把比自己大三歲的于鳳至當做姐姐看待，談不上什麼愛情。
但于鳳至對張學良卻是真心地喜歡。
結婚之後的幾年裡，張學良經常帶兵打仗，幫助父親成長為大名鼎鼎的「奉系軍閥」，于鳳至就在家中打理各項繁雜的事務，讓張學良沒有後顧之憂。
可十六七歲的「少帥」每天出入各個大城市，哪裡經得住花天酒地的誘惑。張學良在打仗期間，結識了不少優秀的女子，與她們墜入愛河，谷瑞玉便是其中一個。
1920年，張學良結識了梨園名伶谷瑞玉。次年，他在一次戰爭中身負重傷、昏迷不醒。谷瑞玉得知消息之後，徒步幾十公里走進林海雪原照顧他，這讓他深受感動。
只是谷瑞玉做了張學良數年的「隨軍夫人」，也最終沒有得到正房太太的名頭。
這一方面是因為張作霖的極力反對：一個戲子，怎麼能做張家的正房兒媳婦？另一方面，也是由於谷瑞玉對正房身份過於追求，導致兩人經常吵架，感情出現了裂痕。
除此之外，張學良還有一位不管是艱難還是順遂，緊緊追隨了他一生的愛人——趙一荻。
趙一荻同樣出身顯赫，他的父親曾經在北洋政府時代擔任外交官、鐵路局局長等職位。她本人就讀於貴族學校，成績優異，性情溫和，是標準的大戶人家小姐。
可就是這樣一位驕傲的大小姐，卻為了在一個酒會上結識的張學良，不惜和家人反目。
1929年，趙一荻不顧父親的反對，隻身一人前往瀋陽尋找張學良。這次的「私奔」，讓她跟隨了張學良72年。
在張學良被幽禁之後，之前和他戀愛的女子幾乎全都逐漸離他遠去了，只有趙四小姐一直陪伴著他。
這段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直到今天依然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從張學良的情史中便可以看出來，他這樣的人，說好聽了是「風流少帥」，說不好聽了就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花花公子。
或許也正因如此，導致他和宋美齡只能以朋友的名義交往，最終沒有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
張學良與蔣介石
說起張學良和宋美齡的關係，少不了一個重要的人物——蔣介石。
早在兩人在上海初識的時候，蔣介石就已經開始追求宋美齡了，後來甚至追到了東京。
宋美齡最終還是被他打動了，1927年12月，兩人舉行了婚禮，蔣介石最終抱得美人歸。
中原大戰之後，蔣介石把張學良和于鳳至邀請到南京參加國民黨的三屆四中全會。
看到宋美齡和張學良親切地用英語交談，蔣介石非常吃驚，他原本以為這兩個人沒有什麼交集，沒想到居然如此熟悉。
于鳳至沒有參加過太多社交活動，面對這些政治上的場面難免會有些怯場。
宋美齡考慮到了這一點，在自己住的地方為他們安排了接風宴，完全按照家庭的方式來辦，這讓于鳳至感到十分暖心。
幾天相處下來，四人都感覺十分愉快。宋美齡和于鳳至以姐妹相稱，蔣介石和張學良也結為了異性兄弟。
「東北易幟」之後，張學良擔任了國民革命軍陸海空副司令，兩人之間的關係到達了頂點。不過好景不長，這段關係很快出現了裂痕——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發生了。
西安事變彼此牽掛
1936年12月，國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為了民族大義，張學良毅然決定聯合楊虎城，發動了西安事變，逼迫蔣介石抗日。
此時宋美齡非常著急，一方面是自己的丈夫，一方面又是相識多年的摯友，她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權衡。
宋美齡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給張學良寫一封信。在信中，她寫了三個人之間的種種過往，希望勾起張學良的美好回憶。
她還表示，如果自己不能和蔣介石一起回南京，那她寧願和他一起赴死。
其實張學良還是十分擁護蔣介石的。在抓捕蔣介石的過程中他曾多次強調，我們的目的是要逼迫他抗日，一定不能傷害蔣委員長的性命。
抓到蔣介石之後，他親自為他安排住所，保障他的安全。不久，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他還把蔣介石一路護送回了南京。
蔣介石就沒這麼好心了，為了泄憤，他把張學良幽禁在了深山之中。宋美齡非常失望，一度悲痛大哭，但最終也無濟於事。
不過張學良對這一切絲毫沒有感到後悔，他發動西安事變，完全是出於民族大義，沒有任何私人情感摻雜在裡面。
多年之後他提起這件事時還是表示，多虧了宋美齡，才讓他保全了這一條性命。要是沒有她，恐怕自己早就身首異處了。
西安事變之後，張學良就開始了長達54年的幽禁歲月，足足占了他一半多的人生。
1937年1月，國民政府委員會做出判決，張學良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蔣介石趁機把他送去了浙江奉化，切斷了他和外界所有的聯繫。
不可一世的少帥突然失去了所有，每天只能對著窗外的綠葉發呆，這前後的差距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還好有趙四小姐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除此之外，宋美齡也經常和他進行書信往來。
兩人一般用宋美齡更為熟悉的英語通信，後來為了讓張學良看起信來更方便，宋美齡還特意學習了用漢語寫信的一些要求，這讓張學良十分感動。
經後人整理，兩人的書信往來從1937年開始，一直持續到張學良被釋放的1989年前夕，足以見兩人情誼之深。
由於張學良的生活起居時刻受到監視，兩人的書信中幾乎沒有國家和政治方面的內容，更多的是生活上的問候。
除此之外，宋美齡知道張學良被幽禁吃不上太好的東西，經常把一些糖果、書籍等連同信件一起寄給他。
張學良十分感謝這位老友，在他人生中最為灰暗的時刻，一直在帶給自己光芒，在信中不吝感激的話語。
每逢過年過節，或是宋美齡過生日的時候，張學良總是及時送上祝福。宋美齡身體抱恙時，他也及時送上關懷。
除此之外，宋美齡還代替張學良收發美國的一些故友的信件，讓張學良不至於完全和外界失去聯繫。
幽禁的生活持續了54年，從南京到奉化，從大陸到台灣，其中的辛苦不言自明。
我們難以揣測宋美齡的真實意圖，或許是對西安事變中蔣介石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亦或是僅僅因為珍惜兩人之間的友情。
不管怎樣，在這五十四年的時光里，她給張學良帶來了很多溫暖。
張學良和宋美齡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是無法言說的愛情，還是感人至深的友情？或許只有兩個人自己的心裡才有論斷。
人生總是陰差陽錯的，兩人最終沒有走到一起，但卻始終沒有忘記這個多年的朋友。
1991年3月，張學良已經是一個91歲高齡的老人了。這一年，他終於等來了期盼多年的自由。
只是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他想要回大陸探親的願望也一直遲遲沒有實現。
人生最後的十年裡，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在美國讀書、種花，過著平凡的生活。
平時他還會去教堂禱告、做禮拜，這也是因為宋美齡——在幽禁的時光里和宋美齡通信期間，宋美齡成功把他從一個佛教教徒變成了基督教教徒。
2001年，張學良結束了他精彩的一生，宋美齡送去的簡簡單單的六字輓聯「漢卿將軍千古」，說盡了兩人一生的情誼。
不管世事如何變遷，兩人的感情始終為人們所讚嘆。
參考文獻：
世紀情結：宋美齡與張學良 黨史縱橫 2004.01
張學良交往中的三位特殊女性 四海鉤沉 200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