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總讓人難以忘懷。時隔多年，我仍記得那個炎熱夏天的一碗牛肉麵。
大一暑假那年，我在山東淄博礦務局醫院旁邊的小麵館里打工。那是一個炎熱的午後，我正在打掃衛生，店裡來了一對母子。母親五十多歲，頭髮黑白相間，戴著眼罩，大概是剛做了手術。男孩看上去二十幾歲的樣子。男孩朝我會心一笑，說：「兩碗牛肉麵。」他的聲音像高音喇叭一樣。他扶著母親坐好，接著又是一聲「兩碗牛肉麵」。
我一臉詫異，面對面說話至於這麼大聲嗎？我正要去廚房告訴煮麵師傅，他忽然又朝我擺擺手。我不解地看著他，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指著牆上的價目表告訴我，只要一碗牛肉麵，另一碗要清湯麵。然後又指指他母親，示意我別出聲。我先是一怔，接著恍然大悟，原來他大聲叫「兩碗牛肉麵」是給他母親聽的，實際上是囊中羞澀，但他又不願讓母親知道。
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很快端了上來，男孩把那碗牛肉麵移到他母親面前，細聲說：「媽，面來了，慢慢吃，小心燙著。」他自己則端過那碗清湯麵。他母親並不著急吃，而是摸摸索索用筷子在碗裡探來探去，好不容易夾住了一片牛肉就忙不迭地把那片肉往兒子碗裡夾，說：「你多吃點，今天是你的生日，媽媽這個樣子也沒法給你過生日。」這位母親就如寵溺一個貪吃的孩子一般，男孩點頭答應著。母親接著說：「吃飽了好好複習功課，考上研究生，將來好就業。」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男孩並不阻止母親的行為，而是默不作聲地接受了母親夾過來的牛肉片，然後再悄無聲息地把牛肉片又夾回母親碗中，他母親碗中的牛肉片似乎永遠夾不完。或許是男孩不好意思，向我微微一笑，我便回以真誠的笑意。「這個麵館真厚道，一碗牛肉麵里有這麼多牛肉片。」母親感慨著。男孩隨聲附和著說：「就是，牛肉片可真多，真是實惠！」
一旁的我頓時心裡酸酸的，也有些汗顏，那只是幾片屈指可數又薄如蟬翼的肉啊，就這麼被母子倆夾來夾去。
當母親又一次把肉夾向兒子碗裡的時候，男孩輕聲說：「媽，您快吃吧，我碗裡的肉夠多的了。」其實男孩面前的還是原來的那碗清湯麵。
母子倆幸福滿足地吃著各自的面，這一幕是那麼溫馨。母愛是溫暖細膩的，兒子對母親的愛同樣溫暖細膩。
（作者系山東省淄博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