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成童年回憶 4——父搞光復朝鮮運動上了日本人的黑名單

大肥肥文史 發佈 2024-01-30T01:05:42.733412+00:00

1921 年 4 月,在平壤被日本警察逮捕,後來被判 15 年徒刑。他坐牢 13 年零 8 個月後,被保釋出來,1942 年在家逝世。

因為父親經常轉移活動據點,我們搬了好多次家。 我第一次離開家鄉是我五歲那年。那年春天,我們搬到了烽火里。那時,雖然要同祖父、祖母以及一家親人作別,我倒不覺得難過。因為那時,我小不大懂事,對離別親人想得很少,倒是對新地方、新事物抱著很大的好奇心。但是,我們去中江的那年秋天,我心裡很難過。

看著我們要搬到北方的一端去,家裡的親人都非常難過。只要是父親要做的事,祖父一向表示支持,全心全意地幫助。當他聽說,兒子、孫子要搬到相隔千里的遠方去,不禁愕然了。

父親在臨別時,為了安慰顯得悵然的祖父,費了很多心。父親最後一次在廊台上幫祖父做活時說的話,如今還索繞在我耳畔:

「我被登在黑名單里,在朝鮮中部一帶,簡直寸步難行。我出獄時,敵人對我說,不要搞運動,要在家種地。可是,我即使再坐十次牢,也要進行鬥爭。日本鬼子是狠毒的,只喊喊獨立萬歲是不能光復祖國的。」

我們出發去中江那天,我大叔抓著我父親的手說,即使到遠處去,也不要忘記家鄉,如果沒工夫回家,就常寫信。他說著哭得很厲害。

父親也緊握著大叔的手下放。「嗯,我不忘家鄉,我怎麼能忘掉這個家鄉啊。咱們沒碰上好世道,就這樣分離,但總有一天,會實現國家獨立,全家團圓,過上美好日子的,你從小為了幫助我,打草鞋,手都磨出了泡。今天,我出走了又把這一大家子 的重擔托給了你,我心裡真難受。」

「大哥,快別說那些話。爹、娘有我瞻養。你只管去鬥爭,實現你的理想吧。我在這裡等待那天的到來。」

我看著他們分手,心裡不禁悲傷起來。 母親那時說,國家獨立了,就回家鄉來。我當時心裡則感到茫然和不安。

實際上,父親和母親從那時離開了家鄉後沒能回萬景台一次,就長眠在異國他鄉土地上。

當時,我捨不得離開祖父和祖母,老回頭看他們。離開自己土生土長的家鄉,搬到遠處的他鄉去,我心裡是不願意的,可是有一點倒覺得挺好,到中江去,離平壤監獄就遠了,我想這是好事。父親刑滿出獄後,我心裡總感到不安,擔心日本鬼子再把父親抓走。當時我不懂人間世事,想得很天真,以為遠離平壤和漢城的山溝,就不會有監獄,也看不到日本鬼子的兇相了。

我問隊平壤到中江有多少里地,人家告訴我有一千里地。我一聽這一千里地,就放心了,以為日本鬼子總不會跟到一千里遠的地方來。人們說,中江是朝鮮最冷的地方。可是我認為,只要能保證父親的安全, 忍受點寒冷是沒有問題的。

要說搬家的行李,只有母親帶著的包了一些碗筷的包裹和父親背的一個行李包。搬到烽火里的時候,還有箱子、桌子、銅碗、陶器之類的家什,可是這一回沒有什麼家具了。

那時,父親的一位朋友和我們同行。 我們在新安州下了火車,經過介川、熙川、江界到中江這段路,一直是徒步走去的。那時,江界方面還沒有鋪設鐵路。

一上路,父親就擔心我能不能走這麼遠的路,母親也怕我跟不上。那時,我只有七歲,難怪他們都為我擔心。

有時,我坐一會兒過路的牛車,可是大部分的路是徒步走的。這是我一 生中第一次經歷的嚴峻的體力上的考驗。

到了江界,我們在南門外的客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又上了路。這家客店老闆和在江界的地下組織成員一道,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一行。從江界到中江的 500 里地,多半是山嶺和荒無人煙的地段。

我們越過背囊嶺時,母親受了很大的罪。她背著三歲的哲柱,頭上頂著包裹,加上草鞋已破,腳上起了泡, 吃了很多苦。到了中江,我失望了。原來,那裡也和平壤的黃金町或西門通 一樣,有很多日本人。朝鮮人在故鄉活不下去,被攆得不得安寧,而他們卻連這樣偏僻的地方也不放過,到這裡來以主人自居。父親說,無論是哪裡,只要是住著朝鮮人的地方,就有日本人夾在那裡。原來,中江也有警察署, 有監獄,還有憲兵隊。

我到了中江,看到這裡的情況後,才領悟到,整個朝鮮這塊地就無異於是一個大監獄。

日本人把中江市街上部的一多半變成了他們的移民區,那裡有他們的學校、商店,還有醫院。

據中江人們說,日本帝國主義早在 10 年前就開始向這裡伸出了魔爪。簽訂《乙已保護條約》後,日本帝國主義奪取了我國的山林採伐權,在新義州設了營林倉,在中江設了支倉。然後,讓他們的伐木工遷移到這裡來住。他們所說的伐木工,實際上多半是系統地受過軍事訓練的「在鄉軍人」,有事時可以隨時出動的半軍事集團。在中江,除了他們外,還有好幾名武裝巡警和正規軍守備隊。

父親帶我們來到中江的目的,是要在這獨立運動者常來常往的地方開個醫院,以此為據點,更積極地開展反日鬥爭。有了醫生這個身份就很容易偽裝自己,免受敵人監視,又可以較自由地和人們接觸。

我們在康基洛開的客店住下了。康基洛為我們騰出了一間最清靜、乾淨的屋子。我父親在出獄後,到北間島去過,回來時,在中江呆過一些日子,那時他就住過這個房間。 康基洛掛出客店牌子,同時開設牙科門診和照相館,他就這樣在中江打下了基礎,當我父親在國內時,他負責朝鮮國民會的國外組織和我父親的聯絡工作。當我父親在國外時,他就負責朝鮮國民會國內組織和我父親的聯絡工作。

我父親通過這個客店,同在臨江、長白、中江、碧潼、昌城、楚山等鴨綠江流域一帶進行活動的國內外獨立運動者取得聯繫。

康基洛是中江有名的人物,他可以隨便出入官廳。他通過官廳搜集到的敵情材料對我父親的活動是有很大益處的。

我幫父親放哨,又幫助到客店來的獨立運動者干點活,還去中上、中德等地進行秘密聯絡,中江給我留下的印象中最難忘的一件事,是我同比我身材高大的日本孩子摔交,把他撩倒在地。那時,我一見欺負朝鮮孩子的日本孩子就絕不放過。客店老闆的一家人都怕這件事惹禍。可是,我父親卻說,在小看朝鮮人的傢伙面前絕不要低頭,他這樣為我鼓勁。

這個時期,中江的反日情緒十分高漲,到處接連不斷地發生散發傳單、 罷課、處決極惡走狗的事。

敵人認為中江發生的事情與我父親有關。中江警察署根據平安南道警務部發來的通報,把我父親登記為「不逞鮮人」、「特號甲種監視對象」,並嚴加監視,康基洛在事務所看到,戶籍簿上把我父親的名字打上了紅槓。他告訴父親說,警察已經把金先生定為逮捕對象,為了安全要儘快離開此地。 就在這時,有一個巡警說露了嘴,中江警察署要逮捕我父親。父親又不能在中江呆下去了。

我們只好再背上行李離開寒風凜冽的祖國北端,渡到異國的土地上去。 從中江向北走出一步,就是中國的土地。從中德渡口坐上渡船渡過鴨綠江時,我禁不住眼淚直涌。離開中江,是第四次搬家了。

本來,中江是個人地兩生的地方,感到淒楚,可現在要離開這裡到外國去,就覺得這裡是和家鄉一樣親切的地方了。不管怎麼說,中江到底是祖國的一部分。如果說,給我唱搖籃曲,為我盪鞦韆的地方是萬景台,中江和烽火里一樣,它使我領略到朝鮮無論到哪裡都被日本帝國主義變成了監獄。從這種意義上說,它是我難以忘卻的地方。

我們離開中江的那一天,天氣格外陰沉。晚秋的落葉被風吹到擺渡口散落,飄零,天空裡候鳥成群結隊地向南飛去。看著那些鳥,我心裡更覺得悽然。

離開中江去中國的這一程路,對母親來說,是永遠離別祖國的旅程。弟弟哲柱此去以後,也沒能再回到祖國來。

人生一世,要經受種種可悲的事,可是在一切可悲的事中,最可悲的是國家的淪亡,作為亡國奴離開祖國,這時的悲傷是無可比喻的。背井離鄉的悲傷再深切也比不上離開祖國的悲傷,如果把故鄉比作親娘,把客鄉比作後娘,那麼比客鄉生疏幾倍的外國,應該比做什麼呢?

一想到要到既沒人要我們去,也沒有人迎接我們,而且連語言也不通的外國去生活,這對於年小的我來說,的確是感到茫然,眼前發黑的事情。可是為了實現父親要光復祖國的意志,我默默地忍受了離別祖國的悲痛。

艄工感嘆地說,到滿洲去的移民越來越多,不知為什麼朝鮮人的身世變得這般可憐!

我父親說,就這樣離棄門前沃田,奔向海外的人,不知有幾千幾萬人呢! 在亡國之前,這個國度的百姓也曾因為無法餬口、成群地到滿洲和西伯利亞荒山野地去。失去了生存權的百姓冒著遭酷刑的危險,拼命逃出了這塊土地。移民的人群還流向遙遠的美國、墨西哥等美洲各國。

「四季如春,花 開滿園,只要撒上種,百穀自然豐登,一天做三個小時工。不過三年就能成 為財主。」農夫和打零工的人,聽信了這類甜言蜜語,遠渡太平洋到美洲大陸去了。但他們受到的卻是野蠻的待遇,有的到飯館子或財主家當聽差,有的在烈日曝曬的農場做非人的苦役。

但是,不管怎麼說,那時候還有個具有國號的祖國。 國家淪亡後,成千上萬的農民被奪去農田,於是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淪落到人地兩生的滿洲荒野里。 在世代相傳的祖宗的土地上,那些夢想一本萬利的日本財主和巨商,像潮水一樣涌了進來,而把這塊土地變成肥田沃上的主人,卻被他們攆到異國 他鄉去流浪。難怪人們把失去國權的百姓的身世比做一片落葉或路旁的小石頭。

現在,幾乎每天都有往日流浪民的子孫,回到他們的父母曾經遺棄的這塊祖宗的土地上來。每當我見到那些僑胞,我就回憶起那時在鴨綠江畔看到的流浪民的情景。

到了臨江,一切都顯得生疏,不如意。可是有一點是好的,那就是見不到幾個日本鬼子,臨江①是中國奉天省東邊道的邊疆商業城,又是一個通向我 國和南北滿的交通要地。

① 臨江縣:成立於 1902 年,屬於奉天省東邊道。1929 年至 1931 年改為遼寧省臨江具。1932 年初至 12 月, 又屬於奉天省。1932 年 12 月,改為安東省臨江縣,1937 年改為通化省臨江縣。1945 年 8 月,即光復以後, 改屬於安東省通化地區。1946 年 5 月,改為遼寧省臨江縣。1948 年 9 月,又改為安東省臨江縣。1949 年 4 月,再改為遼東省臨江縣。1954 年 8 月,劃歸於吉林省。1968 年 1 月,撤消臨江具,歸屬於渾江市。


那時,日本帝國主義還不能公然把自己的勢力擴張到中國土地上去。此,他們只是暗地裡派出特務去威脅獨立運動者。由此可見,臨江比中江有 利於開展革命活動。

我們一到臨江,父親就請了一位中國老師教了我半年多中國話,然後就把我送進臨江小學一年級讀書。我入這個學校後,開始正式學中文。後來, 又在八道溝小學和撫松第一小學繼續學中文。

我從年輕時中文就能運用自如,可以說這完全歸功於父親。 我父親為什麼那麼急於讓我學中國話,又讓我上中國學校讀書,當時我沒能領會他的意圖。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父親出於「志遠」思想的先見之明, 給了我莫大的幫助。如果父親沒有很早就讓我學會中國話,那麼,我在中國度過四分之一世紀的過程中,每一步都會碰到語言障礙。

老實說,我們的鬥爭舞台大部分是在滿洲地區。如果我說不好中國話, 就很難和中國人建立親密關係,也不可能順利地同他們結成抗日聯合戰線, 在敵人的鎮壓極其殘酷的東北土地上根本就站不住腳。

我穿上中國衣裳到街上去,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連那些像獵犬一樣嗅覺靈敏的日本密探和滿洲警察也辨別不出我是朝鮮人。總之,我學了中文,可以說給朝鮮革命帶來了很多好處。

父親通過早已相識的盧京斗,租了一棟房子,開了個醫院。騰出一間屋子做了藥房兼治療室,在外面牆上掛了「順川醫院」的大牌子。在房間裡掛上了聖佛蘭士醫專的畢業證書。我想,那是在離開平壤之前,托一位朋友弄到手的。

沒過幾個月,父親做醫生的名聲傳揚出去了。他讀了幾本醫學書籍,就開始了臨床實踐。他被稱為名醫,靠的不是醫術,而是仁術。他無論到哪裡,最珍視人。父親對失去了國家,背井離鄉,到異國來過悲慘生活的朝鮮同胞,非常體貼,盡力照顧。到順川醫院看病的人,有不少是空手來,或者只拿著一點點錢來。他們為藥錢發愁,父親就說,要掏錢就等國家獨立後再掏錢也不晚。他還安慰他們說,現在咱們來到外國,過著窮日子,但不久總有一天會光復祖國,重新渡過鴨綠江回去的。在臨江時,我們家和在烽火里時一樣,總是賓客盈門。其中,大部分是反日運動者,並不只是病人。

大舅康晉錫來到臨江組織白山武士團,也就是這個時期。白山武土團是以平安道一帶的獨立運動者為骨幹組織起來的武士團。「白山」的意思是白頭山。當時,住在滿洲的朝鮮先覺們,非常珍視「白山」這個名稱,他們給建立在撫松的朝鮮人私立學校,也取名白山學校。 1927 年 12 月,我們在撫 松建立的青年組織,也都起名為白山青年同盟。白山武士團,在臨江和長白一帶組建的一批小獨立軍團體中,算是規模 較大、隊伍整齊的武裝隊伍。這個武裝隊伍的本部就設在臨江縣。白山武士 團的國內活動地點分布在中江、楚山、厚昌等平安北道一帶,還遠遠伸展到 平壤、順川、江西等地方。

大舅原來在平壤作為秘密青年團體成員進行了活動。他來到滿洲後,直到組織武士團為止,一直住在臨江的我們家,做了一個時期的伐木工。武士團成立後,他被任命為外務委員。在平安南道和平安北道一帶為進行政治工作和募捐軍資活動而奔忙。

大舅常和武士團的指揮官一道到我家來。那時,來過的有邊大愚和武士團的財務負責人金時雨。他們時常在我家過夜,別的客人都睡在上屋,而舅和我們睡在一個屋。他在睡覺時總把手槍藏在枕頭底下。

當時,我父親根據在寬甸會議上宣布的改變方向的要求,為做好基於先進思想的武裝鬥爭的準備工作,傾注了很大力量。我父親常到紅土崖去,就是為了去做白山武士團的工作。

有一天夜裡,我從睡夢中醒來,看見大舅和父親在油燈下拆卸手槍。當我看到手槍的瞬間,不知為什麼,在我眼前浮現出在進行三·一獨立萬歲示威時,在普通門前的大街上見到的情景。那時,我在示威群眾中看到的只有鐵耙和木棍。從那時到現在還不到一年的工夫,在大舅手裡竟看到了槍。千百條性命的犧牲,帶來了血的教訓,終於使朝鮮的先覺們武裝起來了。

幾天後,父親交給我一項到中江去運子彈和火藥的任務。看樣子,是因為海關對大人搜得很嚴,才決定讓我去做這件事情。

我壯起膽子渡到中江,把子彈和火藥裝在皮包里,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警察在海關上對要坐渡船的人查得挺嚴,但不知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怕。

在那以後,大舅為了到國內去開展武裝小組活動,離開了臨江。可是,還不到一個月,中江憲兵隊伍長金得秀來到臨江,把大舅被捕的 消息告訴了我們。金得秀雖然是憲兵伍長,他幫了父親不少忙,是個有良心的人。

我放學回來,看到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後直流淚。因舅舅被捕,全家人都坐立不安,滿腔怒火。

舅舅離開臨江後,率領武裝小組成員在慈城、介川、平壤一帶開展了猛烈的活動。 1921 年 4 月,在平壤被日本警察逮捕,後來被判 15 年徒刑。

他坐牢 13 年零 8 個月後,被保釋出來,1942 年在家逝世。 原來,舅舅在家鄉組織了一個名叫美風會的啟蒙團體,進行反對賭博飲酒、迷信的活動。他的這種活動所以能夠升華為救國運動,是因為受了外 祖父康敦煜和我父親的影響。

革命,並不是只有一些特殊的人才能去乾的,只要給予好的影響,搞好 意識化,任何人都可以在改造和變革世界的革命鬥爭中發揮驚人的作用。

敵人逮捕了我舅舅以後,把很多密探和便衣警察派到臨江,企圖逮捕我父親。因此,夜裡父親躲到臨江郊區的朋友家去睡,白天回家來辦事。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