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譯文
前秦的苻堅曾擔任司隸校尉。
當時正好有京兆人董豐外出遊學三年返回家鄉，路過自己老婆家。當天夜裡，董豐的老婆就被賊人謀殺了。大舅哥懷疑自己的妹妹是個董豐謀殺的，於是將董豐送到官府。
董豐不堪刑訊逼供，只能承認自己謀殺了老婆。
苻融卻發現這件事裡面的疑點，問董豐：「你回家的這一路上，有沒有什麼怪事，占卜了沒？」
董豐回道：「我剛要啟程的前的某一天，做夢夢到我騎著馬南渡大河，結果返回又北渡大河，然後再次折返由北向南。這時候馬就停在水中，就算是用鞭子抽打它也不走。我低下頭一看，就看見水裡有兩個太陽，馬匹左邊白還濕了，右邊黑還乾燥。我醒來以後就心有餘悸，感覺這不是個好夢。等到啟程的前一晚，又做了一個同樣的夢。於是我就找人占卜，結果事：『可能會捲入官司，要遠三枕，避三沐』。我到了老婆家裡，老婆給我安排洗浴和寢具，我想到了算命的人說的話，就沒有按老婆的安排沐浴睡覺。老婆自己去沐浴睡覺。」
苻融說：「我已經知道了。按周易的意思，坎為水，離為馬。你夢到騎馬來回南北逡巡，這就是坎之離的卦象。三爻同變，變而成離。離為中女，坎為中男。兩日，二夫之象。坎為執法吏，吏詰其夫，婦人被流血而死。坎二陰一陽，離二陽一陰。相承易位，離下坎上，既濟。昔日周文王被囚禁，依照禮法才活下來，如果不講道理他就死了。這馬左邊濕，濕就是水，這左水又馬，怕不是個馮字。兩個日，怕不是個昌字。難道殺人的是馮昌？」於是派人篩查，終於抓獲了馮昌。
馮昌也不墨跡，這幾全部交代了：「我本來是和董豐的老婆合謀殺害董豐的，打算以沐浴枕枕頭為記號，所以不小心誤殺了董豐的老婆。」
舊節選自晉載記本傳。占卜解夢的內容太過囉嗦，去繁留簡。
按：古代破案，方法真是多種多樣。什麼卜筮、怪異能用就用，都是盡心力。他們憐憫有人被冤枉，所以總是能得到神靈的幫助。
所以馮昌這種人認罪伏法，而董豐則洗刷了冤屈。
馮字馬旁邊的並不是水而是冰，昌字下面的也不是日而是曰。苻融領會了神靈的精神，這個案子就破了。這就是周宣說的「神靈動君使言」吧。這都是法官可憐蒙冤之人而得到了上天的只是。占夢的故事還在察賊門。
02
原文
前秦苻融，為司隸校尉。
京兆人董豐，遊學三年而返，過宿妻家。是夜，妻為賊所殺，妻兄疑豐殺之，送豐有司。豐不堪楚掠，誣引殺妻。
融察而疑之，問曰：「汝行往還，頗有怪異及卜筮否？」
豐曰：「初將發，夜夢乘馬南渡水，返而北渡，復自北而南，馬停水中，鞭之不去，俯而視之，見兩日在於水下，馬左白而濕，右黑燥。寤而心悸，竊以為不祥。還之夜，夢如初。問之筮者，云：『憂獄訟，遠三枕，避三沐。』既至，妻為具沐，夜授豐枕。豐記筮者之言，皆不從之。妻乃自沐，枕枕而寢。」
融曰：「吾知之矣。周易：坎為水，離為馬。夢乘馬南渡，旋北而南者，從坎之離。三爻同變，變而成離。離為中女，坎為中男。兩日，二夫之象。坎為執法吏，吏詰其夫，婦人被流血而死。坎二陰一陽，離二陽一陰。相承易位，離下坎上，既濟。文王遇之囚里，有禮而生，無理而死。馬左而濕，濕，水也。左水右馬，馮字也。兩日，昌字也。其馮昌殺之乎？」於是推撿，獲昌而詰之。
昌具首服，曰：「本與其妻謀殺董豐，期以新沐、枕枕為驗，是以誤中婦人。」舊出晉載記本傳。占夢辭煩，刪取其要。
按：古之察獄，亦多術矣。卜筮、怪異，皆盡心焉。至誠哀矜，必獲冥助。是以馮昌之罪具服，而董豐之冤得釋也。馮之馬邊非水，乃冰也；昌之日下非日，乃曰也。苻融以意言，其事遂驗。此周宣所謂「神靈動君使言」者也，豈非至誠哀矜而然歟！占夢事又見察賊門。
03
補
苻融：十六國時期前秦宗室大臣，苻堅的弟弟。這位爺是天之驕子，長得帥又聰明，文武全才還特別厚道。晉書認為他是和王猛一樣的人才，他也代替王猛總攬前秦軍政。但是他沒能阻止苻堅南下伐晉，死於淝水之戰。
司隸校尉：古代官名，也被稱為臥虎。初置於漢武帝，品秩為二千石，東漢時改為比二千石。東漢時司隸校尉地位高於九卿，是個實權職位。司隸校尉的主要職責是監督京師及京師周邊。袁紹和諸葛亮都曾經當過司隸校尉。
周宣：三國時期的解夢大師，曾經給曹丕解夢。他的故事收錄在智囊，在「0717周宣」，搜索歷史消息可得。大意是一個人沒有做夢，但是卻跑過去找周宣解夢，結果周宣全部算準了。然後周宣就說，雖然你沒做夢，但是你說出來的話都是神靈的意思，和做了夢是一個意思。
04
感
這個故事我們在智囊中也講過了，故事在「智囊0451苻融」，搜索歷史消息可得。
上一次我就沒翻譯周易的內容，這次我還是翻譯不了。啥時候能翻譯這玩意啊。
不過看得出來，馮夢龍的視角和鄭克的視角是不一樣的。馮夢龍的視角主要是苻融善於解夢破案，而鄭克則認為苻融之所以能夠破案是因為苻融不願看到董豐蒙冤，得到了神的指引，所以才能夠成功破案。
鄭克的意思還是要讓斷案的人需要「至誠哀矜」，這樣就能夠得到上天的指引從而破案。。
鄭克說的斷案人需要「至誠哀矜」是對的，不過不是能得到上天的指引。因為斷案之人「至誠哀矜」，所以他們就儘可能不判冤假錯案。像上一篇的寡婦被冤殺的案子，如果斷案人能夠正常的走訪一下，問問鄰居，大概率就能夠知道這個媳婦兒是個什麼情況，也會知道死去的婆婆到底是個什麼想法。但是，斷這個案子的人鐵定是沒有進行這項工作了，所以他冤殺了這個孝順的兒媳婦。
其實，這個道理，現在也是通用的。但是和過去不同的是，我們不只靠斷案人的素質，還有制度對斷案人進行限制。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有很多冤假錯案。可以想像，古代的冤假錯案到底能夠多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