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解放上海的戰役中，只攜帶輕武器的解放軍一度受到敵人猛烈的火力阻擊。當時，第27軍79師235團3營7連指導員遲浩田帶著連隊被攔在蘇州河南岸十幾個小時。
他們的對面是盤踞在蘇州河北岸的國民黨青年軍第204師，清一色的三青團員，都有中學以上學歷，自詡為「黨國中堅」。他們占據著堅固高大的四行倉庫，困獸猶鬥，負隅頑抗。
穿過下水道
在令人煎熬的十幾個小時裡，遲浩田看到許多戰友被雨點般的子彈擊倒，就連自己最要好的抗大（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同學張昆也被擊中頭部，腦漿都迸了出來。
遲浩田心急如焚，焦躁地不停踱步，思考著涉水過河、消滅敵人的辦法。忽然，他無意中踩到一個水泥做的蓋子。借著月光，他定睛一看，蓋子又大又圓，嵌入地面，十分稀奇。他找到此地的房東，疑惑地問：「這是幹什麼用的？」
房東回答：「這是下水道蓋，下面有下水井。雨水、刷鍋洗碗的水都從這裡流下去，順著排到蘇州河和黃浦江。」
遲浩田一聽，眼睛突然放出亮光，問：「能不能從這裡鑽到蘇州河？」
房東搖頭答道：「不行，不行，裡邊都是髒水，臭得很。」
為了拿下敵人的陣地，遲浩田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對警衛員說：「你去告訴連長，讓他管好連隊，我去探條路。」說完，他便揭開下水道蓋，撲下身子，拿著竹竿往下水井裡攪。頓時，臭味沖鼻，蒼蠅、蚊子滿院子亂飛。
遲浩田正準備往臭味熏天的下水井裡跳，通信員張瑞林一把攔住了他，焦急地說：「指導員，你不能下去，我來。」說完，張瑞林便跳了下去。
「指導員，跳下來往北看，有一個大洞，弓著腰可以過去，就是臭得實在受不了。」張瑞林在下水井裡向遲浩田報告情況。
遲浩田聽完，馬上也跳了下去，後面還跟著排長王其鵬。三人在陰暗潮濕的下水井裡，壓低身體，忍著惡臭，向蘇州河方向前進。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前方終於有了亮光，三人一陣驚喜，便從排水道口鑽了出來，進入蘇州河。
當時，蘇州河的河水不深，大約沒過人的胸口，最深處也只是剛剛到頭頂位置。三人在水裡觀察敵人的情況，只見岸上國民黨哨兵的影子在晃動。遲浩田小聲說道：「不要弄出響聲。」
敵人的哨兵巡查得並不仔細，加上三人都滿身污泥，渾身烏黑，他們在夜色掩護下沒有被察覺。
三人悄悄游到河北岸，弓著腰順著岸邊的斜坡爬了上去，來到四行倉庫樓下。
智取指揮部
王其鵬對遲浩田說：「指導員，橋頭有敵人的碉堡，害了我們好多同志，我們要不要先把這顆『釘子』拔了？」
遲浩田擺了擺手，壓低聲音說：「先不要打草驚蛇。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三個人，一人幹掉一個敵人就夠本了，幹掉兩個就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找敵人的指揮部去。」
三人在四行倉庫後方尋找進樓的通道，看見一個國民黨哨兵縮著脖子在樓外溜達。遲浩田一邊比畫，一邊對張、王二人說：「你們看我的手勢。他往那邊溜的時候你們趴到這邊，等到他一回頭，就把他按倒。」
張瑞林和王其鵬依令而行，很快俘虜了國民黨哨兵，並把他推到一扇門的後邊。俘虜見遲浩田三人渾身黑乎乎，以為遇到什麼鬼怪，頓時嚇得直打哆嗦。遲浩田對俘虜說：「你放老實點。我們是解放軍，不殺俘虜。你不要喊叫，聽我們的命令，帶我們去指揮部。」
俘虜嚇得連忙點頭。隨後，遲浩田拿了塊布塞進俘虜的嘴，張、王二人扭著俘虜的胳膊進入了大樓。俘虜領著三人坐上電梯，來到四樓的一個大房間門口。
借著幽暗的燈光，遲浩田往房間裡一瞥，只見裡邊橫七豎八地坐滿了抽菸聊天的國民黨兵。為了儘快解決敵人，他來不及多想，縱身躍入室內，舉起駁殼槍，大聲喝道：「不許動，誰動就打死誰！」
張瑞林和王其鵬也機智地跟了進去，舉槍呼應，大壯聲勢。室內燈光昏暗、煙霧繚繞，正沉浸在菸草麻醉當中的國民黨兵突見三名「黑漢」如神兵天降，嚇得魂飛魄散，亂作一團。
「鬧什麼，來了哪個奶奶的熊？」突然，裡屋傳來聲音。話音一落，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國民黨軍官，歪戴著軍帽，大敞著懷，歪歪扭扭地走了出來。
張瑞林眼疾手快，衝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喊道：「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國民黨軍官頓時酒勁兒被嚇醒了一半，低著腦袋，顫顫巍巍舉起手，口裡還連連打著飽嗝兒。
遲浩田立即繳了該軍官的槍，並用槍抵住其太陽穴，厲聲命令道：「我們是人民解放軍。你現在快下命令，叫你的兄弟們放下武器，否則，我先斃了你！」
接著，遲浩田大聲喊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解放軍已經進了上海。這大樓也被占領了，我們的部隊正在上來，只有繳槍投降才是你們的活路。」張瑞林和王其鵬也跟著喊道：「對！放下武器，繳槍不殺！」
這一番心理攻勢，使得國民黨兵的意志頃刻間瓦解，不等這名軍官下令，他們便主動放下武器。房間內響起一片嘩啦啦的槍枝落地的聲音。
制服千餘敵人
遲浩田頓時鬆了口氣，朝張瑞林使了個眼色，說：「小張，你快去通知大部隊，說這裡的弟兄們都已放下武器，不用上來啦。」
「是。」張瑞林馬上會意，下樓去了。
隨後，遲浩田命令國民黨軍官：「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下命令，讓你樓外的部隊全部放下武器投降。把橋上的人撤下來。」
王其鵬也心領神會，上前扭住國民黨軍官，用槍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腦袋：「再不講，我要了你的狗命！」國民黨軍官一邊求饒，一邊拿起話筒發出全員投降的命令。
就這樣，遲浩田等三位孤膽英雄，憑著大智大勇，不費一槍一彈占領了四行倉庫，抓獲敵第204師上校副師長，迫使其師部及三個營放下武器。
摘自 | 《領導文萃》2023年3月下
稿件來源 | 《解放戰爭時期的紀律故事》
本文作者 | 徐嘉
責任編輯 | 箋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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